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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在深藍大海和那傢伙間擇一〉
★溫馨提醒:內含髒話。

「聽說了嗎?鬼魟的『煙火』供應商被政犬抄了。」粗野的男聲道。

「沸沸揚揚呢!老大『碎體』阿爾瑪被抓,副手『黑針』竟然帶著人投降。最後貨一部分到了港口,一部分不知道去哪了。」警戒的女聲說。

玫瑰靠在別人的陽台圍牆上假裝澆花,用異能竊聽對面大樓的低兩層的房間內反抗者的密談。聽到鬼魟的名字,她知道自己沒有跟蹤錯人。現在最大的困難只剩努力專注在他們的對話上,雖然公寓內吵架的夫妻、哭鬧的小孩、無數台電視,以及正背著配偶鑄下大錯的朋友都很吵。但身為情報商,玫瑰習慣了屏除不必要的噪音,吸收需要的資訊。

「媽咧,騙也要像一點,那個碎體會不自爆被抓?那個黑針會投降?」男人開了啤酒。

「是真的!」女聲換上了說鬼故事的音調。「他們終於讓那東西打前線才這樣的,我跟你說的『深海閻王』的殞落你還記得吧?」

「六年前讓『深海閻王』船長落網那個?要不是大副『幽靈船』棄船後親口轉述船長的瘋樣,真沒人會知道那艘戰艦怎麼被攻下的。」

讓人發瘋的異能。玫瑰腦中閃過幾天前泥鰍馬文的恐懼,猜測他們討論的政犬是否和釣魚者是同一人。

「最後『幽靈船』亞當•基爾(Aton•Keel)也銷聲匿跡,說實在還是沒人知道那個能力到底如何運作。只知道是A級心靈類。能力內容能保護的那麼好,代表這個武器很重要。」女聲說。

「或對政府自己也很危險,要是能倒戈她就好了。」男人狡黠地回應。「言歸正傳,你剛剛說老爹公告隱藏標記的貨在港口,肯定包括鬼魟的煙火對吧?用輾轉幾手運送來隱藏行蹤是慣例了。」

「對,我們趁機……。」

玫瑰饒過那株被澆太多水的可憐仙人掌,從窗戶鑽入消防小巷那一側,踩過兩戶冷氣室外機,翻過一個欠缺照顧的陽台,從它的消防梯滑下至國中校園圍牆上,並跳落地面以一個滾地受身,漫步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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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爹的指定的任務不能隨意打開,玫瑰輕嚙下唇,舉著填問卷拿到的紅燈雷射筆掃過港口倉庫的箱子群落,代表著反抗者的燈光顏色照出隱藏的編號。

直到出現尋覓的目標,玫瑰停下腳步搬起「20776413」貨箱,不輕不重,聽起來裡頭保護材料居多。她不敢隨意晃動箱子,怕裡面正是鬼魟要的炸藥。她運到指定地點,領取報酬時刻意開啟異能逗留了一會兒。

原本想聽聽看有沒有人討論起「碎體」、「鬼魟」或「亂碼」,但只偷聽到兩名男性反抗者正辯論著著阿米拉即將帶領的抗議究竟有沒有實際意義。

無魚,蝦也好。玫瑰順手牽羊了一台浮游滑板車,悄悄尾隨兩人叫來的無人計程車抵達都市邊界。接著他們徒步經過郊區、鑽過破損圍籬,抵達一區跟二區交界地帶的沙灘。

冬天的海風刺骨,灰濛濛的海面帶給她不祥的氛圍。舉目而望,被暴風雨、無良建商和資本主義一併遺棄的矮屋散落在荒草蔓延的沿海地帶。

這裡是都市外圍廢墟,平時除了反抗者誰也不會造訪。

玫瑰判斷這是跟蹤的極限,接下來得用異能追蹤才不會一眼被看見。她緊貼一片有窗洞的斷垣殘壁,加強聽力捕捉聲響:海浪拍打、海鷗振翅、海風呼嘯……最後鎖定於人語。

方才那兩人走向一根浮木做成的沙灘長椅,靠近坐在其上、光著上身的高大男人,與之閒聊兩句後,一伙人就開始沿著沙灘行走。那男人拿著金屬探測器和挖掘工具,目測30出頭、186公分,有一頭顯眼的辮髮和一大堆彩色刺青:脖子有是飛蛾、左臂是帆船和海、兩側上胸有飛燕,腹部中央有個大幅的,是一雙合掌祈禱似的沾血人手。

玫瑰在在異都裡討生活的小技巧之一是:「有越多刺青在身上的人,就越得去尊敬。」這人不是大通緝犯或黑幫老大,但看了這些刺青後,玫瑰認出了他是誰——某種層面而言這種人也絕對不能惹。

他是廢墟刺青店「深藍大海」(Deep blue Sea)的刺青師諾亞•波特(Noa•Porter),整個異都裡唯一能讓大部分反抗者們乖乖躺下來的人之一。

他們閒聊的內容從老爹的任務、Starlight開幕,到搞笑的刺青貼文,都不是新鮮事。忽然,其中一名訪客搭上諾亞的肩頭,用八卦的語氣詢問刺青師:「你確定還要繼續尋寶?阿米拉又去造訪農產工廠天橋下的遊民營地了。」

「去你的,你們怎麼比某個擁有高爾夫球場的千金更像千金?這麼八卦,吃飽太閒嗎?」諾亞雖然嘴上吐槽,手倒是收拾起尋寶工具。

好事成雙啊。玫瑰微笑著感謝幸運女神,那女神雖然在賭博時不太可靠,但工作時對自己還挺不錯的。混入遊民一點也不難,玫瑰常常利用這張臉和演技乞討要食物,可說已然是遊民的一員。

諾亞一邊傳送簡訊,一邊穿戴衣物,走向腳踏車。他身後,訪客與玫瑰一近一遠地跟上。

「小心點諾亞,聽說有條政犬讓人發了瘋自殺……」

「閉嘴。」諾亞的語調倏地嚴厲起來,彷佛神父阻止人稱道魔鬼的姓名般,忌諱、厭惡、警戒的怒火。

玫瑰靠著長期竊聽經驗,聽出了旁人可能無法細察的端倪:諾亞知道那是誰。

事情有趣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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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區農產工廠旁,在農田與工廠打零工度日的遊民們形成了帳篷集團,躲在天橋底的廢棄市集區,裡面又分成戶外和室內兩區域。在這裡,孩子們不在乎神明,大人不在乎真理。他們更在乎下一餐的溫飽和是否能吸入下一口空氣。

這裡是異都努力忽視的真相。
但不是諾亞、阿米拉或玫瑰的真相。

諾亞帶領玫瑰找到了阿米拉•泰格位於戶外的施粥處,幾個遊民警戒地查看玫瑰,玫瑰拉開衣領一角給入口把風的傢伙看了眼鎖骨下的骰子刺青,還刻意用指頭摩擦兩下它,不過是這樣,遊民的戒備就立刻鬆懈下來。

儘管外觀沒有一絲相似,仍可以看出那張年輕臉龐與Young媽媽重疊的某種光彩;另外還有同為鯨魚之家出身的眼熟面孔在幫忙,這使得玫瑰深藏的良心抽痛了一下。

但誰都知道若不還黑蛇的賭債,人會直得進去,橫著出來。她壓低帽緣細聽。

諾亞氣沖沖地語氣很好捕捉。「阿米拉,我是說真的!離亂碼遠一點!」

「你現在是要轉行鎮壓局嗎?還是你現在是我老爸了?」阿米拉泰格就算不使用她的大聲公異能,嗓子仍然鏗鏘有力。

「我沒在跟你開玩笑,最近亂碼在做很危險的事,牽扯到了很危險的獵犬。」

阿米拉雙手叉腰,還是一副無所畏懼的模樣:「危險的獵犬,馬迦席亞嗎?」

「不是指外觀意義上的危險獵犬啦。」諾亞扶額,隨後露出意圖嚇唬人的神情。「雖然他們最終派出特種小組也不意外就是了,所以再接觸亂碼了。」

「好啦好啦,你沒事就來幫忙盛飯和衛生安全宣導,我還有個抗議要去。」阿米拉把隔熱手套丟在諾亞憂心忡忡的臉上,跨大步離開了施粥處。

正如換跟蹤阿米拉的玫瑰所料,她一轉出視野疆界就找機會走進室內,腳步聲一路延長至某個角落:「醒醒!亂碼,你可能需要早點移交手上的箱子。」

怦怦、怦怦。黑蛇的委託即將達成,這讓玫瑰心情激動。

只要一句話、幾步路,之後就算亂碼的幻象異能如何瘋狂,玫瑰都有自信可以靠嗓音以及跫音認出她。

低啞粗嘎,尚未清醒的女音咕噥兩聲,終於組成一句清晰的話語:

「操你媽的蠢婊,臉上是屁眼看不到我在補眠膩幹!」

呃,用來記憶的第一句話比想像中髒一點;不過既然是勝利女神免費送的馬匹,她就不去看牙齒了。

To be continued……

註1:噗首和店名是捏他諺語caught between the devil and the deep blue sea,指陷入得在兩個不好的選擇間選一個的困境。
註2:最後一句改自西班牙諺語「A caballo regalado, no le mires el dentado.」(免費送的馬匹,就別再看牙齒了!)用來建議人收禮時應表現欣喜、感謝之情,而不該挑剔禮物的品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