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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文台地下層的空氣永遠有股沉積許久的冷意,書架排列得像迷宮,光線從一盞快壞掉的吊燈灑下,在地面投出斑駁不定的陰影。
小白兔睡在大廳一處角落的隱蔽處上,側臉埋在自己捲起的外套裡。她呼吸平緩,眼角還掛著昨晚疲倦時留下的細紋。
門突然被猛力推開,一道壓迫感連同氣息灌進來。
小青站在門邊,臉上陰鬱得像在醞釀什麼暴雨。她什麼也沒說,對著大廳掃視一眼,就衝上前,在小白兔還沒睜開眼之前,一把將她從角落扛了起來。
小白兔的身體晃了一下,因為猝不及防而發出一聲「唔——」,但還未完全清醒。
小青像是扛著一具獵物,又像扛著自己快爆炸的情緒,徑直把她帶到了書房的書櫃前。腳步沉重又急躁,鞋底敲打在地面,發出短促的迴音。

她輕輕把人放下後,便緊緊抱住,低頭就親上去。
那親吻不像溫柔的愛撫,更像是某種吞噬。她的嘴唇像要印進對方的肌膚裡,指節壓著肩胛,吻得急促又混亂。她全身發熱,情緒像海水從背脊上湧出來,毫無章法地纏住對方的呼吸。
就在她啃食到對方鎖骨時,她的眉頭突然一皺,身體僵了一下。接著她猛地捂住嘴,翻身衝出了書房。
腳步聲消失在外頭的走廊盡頭,隨後傳來嘔吐的聲響。
等她回來時,臉色蒼白,嘴角還有未擦乾淨的水痕。她沒解釋什麼,只是又靠在她身邊,再次壓上去,把自己像貼紙一樣貼在小白兔身上,親吻她的額頭、臉頰、耳根、嘴唇,像是要證明自己還能觸碰這份溫度。
她的手顫抖著,摸索著扣住對方的外衣,像是試圖脫下她身上所有包袱。
小白兔的眉頭動了一下,終於醒了。
她本能地往後推了小青一把,身體略略後縮。
小青的眼神彷彿瞬間失焦,嘴唇微張。

「可……可是……要壞掉了……」她的聲音極輕,卻帶著滿滿的破碎感。像是全世界的失落,都從她喉嚨那一道裂縫裡流出來。
小白兔扶額,長吐一口氣:「妳到底怎麼了……什麼都不說」
小青低下頭,眼淚沿著鼻翼滑下。
「因為……說了……你就會不見……」她的聲音低得像是內心的一場風暴。
小白兔安靜了一下。
「這就是原因嗎?」她終於開口,語氣很平靜,「那我也治不好妳。如果連對醫生都隱瞞……真的沒有辦法了。」
小青不語,只是慢慢抹去眼角的水痕。
「那……你不能說出去……」她抬起頭對上她的雙眸,很認真地看著她,「這是為了你好。」
「我是要跟誰講啊……」小白兔苦笑一聲,「保護病患的個資也是我們醫生該做的。」
小青嘴角終於稍微上揚了一些,「那你想先知道什麼?」
「你講的我都聽。」她們對上雙眼,時間像是定止在這剎那。
小青撩起自己的瀏海,額頭上貼著一塊紗布,邊角還滲出一點紅。
「剛剛撞到的,下樓時撞在樓梯上破了個洞,然後……好痛,好想吐。」
她又補了一句:「以前沒飯吃,真的快餓死,才變成現在這樣的。」說著,她指了指自己的頭。
小白兔皺眉,「那就是之前沒飯吃造成的頭痛,對嗎?」
「以前的醫生是說中度低血糖……後來就很怕餓到了……」
她從包包裡拿出一罐琥珀色的糖,倒出一顆自己吃了,再拿出一顆湊到小白兔面前。
「吃嗎?」
小白兔搖頭,「妳留著自己吃。」
小青不給機會,直接塞進她嘴裡,然後把罐子收回包包。
「那這有什麼好不能說的?」
「喔……有兩件。」她語氣開始低了下來。
她掏出皮夾,從裡頭抽出一張證件遞過去。
小白兔低頭看。
證件上寫著「裴翎諾,大韓民國,出生日期2051年11月1日……」
小青忽地朝證件吐了一口口水,再用手指塗抹,證件上的字體頓時模糊扭曲。
「看得懂嗎?」她的語氣像是測試。
「反正這人不是你嘛。」小白兔平靜地回。
「我誰都不是。」她一開始笑了,接著又沉下臉,「你可以理解為……黑戶。」
「哦,知道了。」小白兔的語氣依舊帶著平靜。
「反應也太不熱烈了吧,我以為你會很驚訝。」小青第一次跟外人說出這件事,原先期待的是她會驚訝,甚至逃離。
「為什麼?來到這裡沒出事,接下來發生的一切都不會很意外。」
小青低聲應了句「嗯」,把東西收回包包。
「這裡的人是什麼身分,都不會有太大的影響,不是嗎?」
「這個太難了……不想想。」對她來說,去思考每個人之間的關係太辛苦,索性一頭靠上去,把自己靠進小白兔肩膀裡。
「我只想你在我身邊……讓我知道,還有人要我。」
「好。」
「我什麼都能做的……你有什麼麻煩都跟我說……我都能處理……」她語氣越來越低,「反正沒人找得到我……對吧?」
她抬頭看著她,笑得很溫柔,卻把整個人又塞進她懷裡。
「妳說的都對。」小白兔手輕輕撫著她的頭髮。
「不要讓我變得沒用……」小青抱得更緊了些,「這是第二件事。」
「嗯?」
「不要讓我變得沒用……不要做什麼都不帶我……我不想一個人。」
「就是沒辦法帶著妳。」小白兔嘆氣,「你現在還有Gai在。我聽首領說他們想要解決摩托幫,在找會策略的人,你可以去問問。」
「才不是說那個……你說你愛我的。」她抬頭,嘟起嘴,「摩托幫的事情……就是他們不願意帶我……」
「那我也沒辦法……」
「我也知道沒辦法。」小青眼神有些黯淡,「我又沒辦法一個人去把他們全殺了……」
「那就好好休息。」
小青沒再說話,只是再次將她一把推倒,把整個人緊緊抱進懷裡。
「嗯……」她悶悶地回應。


沒說出口的第三件事,是她愛她。
而她被予取予求的過程,過程是充滿無奈。
共依附溫存著彼此,吸食著最後的氣味,複雜的關係在末日中找不到解答,只剩下兩人熟睡的溫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