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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崑玖]追

　　天氣越來越熱了，即使是傍晚氣溫也不見凉爽。玖夜推開窗戶讓風吹進來，自己趴在窗邊，夕陽在髮絲上打上一層光暈。窗臺上擺的幾盆吊蘭被他擠到一邊，以便可以更好地打量樓下的情形。百般聊賴的狐狸在手機荧幕上戳戳點點，等來等去終於在林蔭路盡頭捕捉到了那個熟悉的身影。他舉起手機放大畫面，對準金髮的男人拍了張照，然後看著糊到看不清臉的照片笑了好一會兒。

　　玖夜來到這個世界有一個月了，還是有些東西弄不明白，但他樂於去學，所以並不著急。更何况，還有崑西在。不管是哪個世界的崑西都一樣可靠，答應他的事都會做到。

　　即使寶石能讓眷屬擁有比常人更漫長的時間，但人類的壽命終究不能和妖怪相比。世界上沒有比歲月更無情的東西，輕而易舉就把他們給沖散了。曾經有一次崑西抱著他，他掙出兩條胳膊揉崑西的頭，說老朋友你有白頭發了喔。崑西垂下眼簾，看著他沉默了好一會兒，然後說要是我以後先離開了，你不要找我。玖夜不愛聽這種話，當下嗯嗯啊啊敷衍著過去了。

　　後來崑西真的離開時，狐狸很平靜地接受了這個事實，出乎意料地既沒有發瘋也沒有消沉，繼續當他的森林公害，收集各種各樣有趣的東西，雖然沒以前過得有滋味，也不是不能忍受。

　　玖夜一度以為自己能够習慣一個人的日子，直到翻找藏品時從一個灰撲撲的角落發現了一隻模樣很醜的木狐狸。那是他們成為眷屬之前的事了，雖然它很醜，但玖夜就喜歡，甚至為了保存還注入了一點魔力。過去太久，不知從什麼時候起就忘記放在哪裡，玖夜一度以為丟了，沒想到這時候重新出現在他眼前。回憶來得那麼猛，幾乎把他擊垮，玖夜握著那只木雕，有一種想流淚的衝動。

　　他突然覺得自己好想念崑西。

　　玖夜終究是沒聽勸。一旦他决定做什麼事是誰也拉不回來的，他找了很久很久，甚至有好幾次差點迷失在某個時空裂縫裏，終於才在這裡找回了崑西。其中險阻都不必提，反正他已經找到老朋友了，這才是最重要的。

　　崑西推開門的同時，就聽到一聲懶洋洋的“你回來啦。”他嗯了下作為回答，循聲看去，見玖夜靠在窗邊，身上穿的是上次給他買的狐狸頭T恤。明明當時對這件衣服乃至崑西的審美表現出了極大的嫌弃……

　　“今天拍什麼了？”崑西隨口問道。因為擔心自己白天上班時玖夜一個人待著無聊，崑西教了他上網，之後也沒再管，等回過神的時候狐狸已經搞自媒體搞得風生水起了。玖夜似乎對科技這個新玩意興致盎然，研究了幾天互聯網，然後就開始經營崑西給他注册的帳號，現在總是拉著崑西要他幫忙拍東西。嘖，崑西心想，麻煩。

　　認識這個麻煩鬼是大約一個月之前的事。他早早從家裡搬出來，又不想住員工宿舍，就自己在外面租了房子住。本來是想一個人更清淨能好好休息，卻沒料到會撿回來個鬧騰的室友。

　　當時只是看這個沒有地方去的傢伙很可憐，才把他帶回自己家的。直到玖夜跟他回家之後態度大變，一改之前可憐兮兮的模樣，崑西才遲鈍地意識到被玖夜騙了。他先征用了浴室，又翻崑西的衣服穿，最後毫不客氣地說餓了，要崑西弄點東西來吃，可以說是完全不把自己當外人。

　　崑西在廚房煮麵條，玖夜就在外面站著，講一些他們之前的事情。按說玖夜講的那個故事實在太荒誕不經，換做別人崑西一定會懷疑他是不是輕小說看多了產生幻想。但或許是因為玖夜本身有一種詭秘的氣質，這些東西從他嘴裡說出，柔軟的嗓音像漲潮的海浪一樣漫進耳朵時，崑西不由自主就會相信他。

　　只是這些事，崑西不知道也不記得，沒來由地讓他感到焦躁。當玖夜講到關於他們相愛的那部分時，他打斷道：“可你說的這些我都不記得，你可能找錯人了。”

　　崑西沒有看玖夜，他盯著鍋裏的面，白氣升騰中，視線餘光裏的丁香色影影綽綽。他聽見那個不速之客似乎笑了幾聲，然後說：“你在質疑我嗎？不會的，我能感覺到你身上殘存的魔力。而且，這件事——我無論如何不會弄錯的。”

　　崑西把麵條挑進碗裏，乒地一聲放在餐桌上，脫口而出，“閉嘴吧老狐狸。”說完自己先愣了，狐狸，為什麼要叫他狐狸？這稱呼陌生又熟稔，仿佛已經喚過千萬遍。玖夜似乎也愣了一瞬，然後很快地側過臉，目光閃爍，輕聲說：“瞧，你還記得。”

　　時間拉回現在，煩人鬼眯著眼睛笑，“沒什麼，只是拍了木頭。”並沒有要給他看的意思。崑西也不深究，點點頭去做飯。

　　其實他現在也沒有想起來很多，即使玖夜一直試圖用魔力幫他，記憶還是恢復得很慢。只是有時會有些藏在腦海深處的記憶出來作祟，比如做飯時下意識做得口味清淡些。

　　玖夜心安理得地等著崑西忙活，同時又開始拍一些亂七八糟的崑西的背影，手機的拍照功能他還沒玩厭。

　　住到崑西家裡的第一個晚上，玖夜曾在崑西睡下後借著月光細細看他的臉。萬籟俱寂中他不再笑了，那雙玻璃珠一樣透徹的眼睛把沉睡的男人從眉毛到眼睛再到嘴巴來來回回地看，然後才恍然覺出崑西原來是這個樣子。崑西離開他已經太久了，他都快把他的模樣忘了。

　　沒了記憶，終究不能算原裝的，像，但不是，玖夜不喜歡這種感覺。如果能通過做愛補魔的話，應該能恢復得更快，只是崑西一直不同意，可能跟這個世界風氣不如卡萊茵開放有關。

　　吃過晚飯，晚霞已經在素色窗簾上映出一片胭脂紅，看來不管是哪個世界，暮色總是相近的，讓玖夜想起生命中美麗豐饒的日子。他靠在沙發上整理照片，崑西走到他身邊坐下，跟他閒聊，“月底房租就到期了，我想這邊就不續租了，換一個大一點的房子。”

　　玖夜看上去心不在焉，點點頭說了句你决定就行。過了會兒像是回過神，眼神飄到崑西臉上，問：“你不會是不喜歡我跟你一起睡吧，老朋友。”

　　崑西租房子時本就是按一個人租的，房子比較小只有一個臥室，那麼突然多出個室友要怎麼辦呢？讓玖夜睡沙發或者打地鋪是想都不要想，晚上狐狸非要擠著他，腦袋抵在他胸口。崑西說那要不我睡沙發吧，然後被玖夜擰了耳朵。不許，他說，我之前一個人睡那麼久，現在不想了。

　　“不是。”崑西說：“就是覺得房子兩人住太小了，而且這裡離我上班的地方也有點遠。”

　　玖夜笑了，凑過來吻他。這是他們現時最親密的接觸，狐狸的嘴唇很柔軟很好親，崑西扶著玖夜的後腦，舌頭滑進對方的口腔。玖夜摟著他的肩膀在他的嘴角咬出細小的傷口，最後分開時舌尖刮走了一滴血珠。他氣喘吁吁地，眼睛彎著，在崑西耳朵邊上說，好喔。聽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