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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誒等下,你…你怎麼了?」 神戶側頭靠在加藤肩上,雙手環上他的背,閉起眼。 「別動,就這樣站著……」 緩和的思緒沉澱,緊貼的胸膛,強而有力的心跳聲。 「…你哭了?」 「沒有。」 失而復得的喜悅,是不該哭泣的。 加藤懸著的手局促的在身側遊移,最後還是輕輕覆上對方的頭,另一隻手在背後安撫的拍了拍。此刻緊緊擁抱著自己的男人,也不過是個用逞強將脆弱無助武裝起來的孩子,他啞著溫柔的聲線,輕聲開口。 「我在這,沒事了。」 …… 「所以你身體真的沒有任何異樣?」 「……真的沒有!好的很!」 相似的對話在這段時間內已經進行了太多遍,加藤略顯煩躁的抓著頭髮,剛被神戶強制要求脫掉上衣檢查一遍,襯衫還未穿妥,鬆鬆垮垮的披在肩上,看著自己右手臂浮凸的青筋,若有所思的陷入短暫沉默。 「但這的確是不曾出現的狀況……保險起見,還是找看看是否有人駐守的安全區,到醫院再確認一下。」 E4,宇都宮市。 跨過縣界,窗外景色漸漸有了北方城市的影子,殘夏尾巴已不見蹤影,入秋微涼時節,綠意轉濃黃,回歸大地的寂寥蕭瑟,安靜到只有風呼嘯而過的聲音。 「總覺得今年秋天來的特別早啊...才十月不到就沒什麼生機了,啊,神戶,看後面!」 後視鏡隱約可以看見在車後追趕的畸形身影,不需要大範圍掃射,但放著不管好像也不太妙的尷尬數量。 明明人類生存仰賴日光,如今卻連白天行動都會帶來麻煩,神戶單手輕靠方向盤,拉了拉黑色皮手套遮蓋住袖口裸露的位置,目光直視前方開口。 「試著打掉幾隻距離近的,儘量別浪費子彈,如果覺得…」 「Ok。」 拉開安全帶,加藤探身從後座搆過攜行袋,掏出步槍,拆掉空匣,手一推將充填滿子彈的彈匣卡進插口,槍機拉柄拉到底釋放,89式步槍在他手上被把弄的喀擦作響,上膛動作俐落流暢,一氣呵成。 「你的PTSD…真的沒問題了?」 「算是吧,多虧你那次說的話,我才有勇氣直面自己的心魔。」 檢查完沒什麼問題,按下玻璃窗瞬間強勁氣流灌進車內,加藤一隻腳半跪在座椅上,支著窗框轉身觀察後方情形,風穿過他淡色的髮絲在空中飛揚,隨意的回答都飄散成細碎呢喃,神戶餘光在副駕駛座和後照鏡間來回遊移,左手警戒的懸在加藤背後,以防他稍有不慎摔出去。 在移動的狀態下瞄準目標難度不低,他整個上半身已經探出窗外,右肩抵著槍托竭力穩住槍身,拇指輕輕扳動火控,加藤側頭眯起左眼,盯著准心,扣下板機。 碰! 碰! 碰! 頓了幾秒,又是一陣槍響。 Multi kill!看著倒地的喪屍,對自己的精准射擊非常滿意,加藤委身縮回車內,搓著鼻尖,臉上是藏不住的驕傲表情。 「不錯吧,100米內差不多都清掉了,後面的應該也不會太快追上來,就先這樣?」 車子轉彎駛出聯絡道路,前方不遠處寫著「清原工業園區」的路標,神戶點點頭。 「我們也快到達目的地了。」 ---------- 「武器通通放下!」 捕捉到高樓天臺一閃而逝的亮點,加藤用手肘推了推神戶,示意他放下藏在身後的手槍。光是面前正對著自己的槍口,加上埋伏在目視範圍外的狙擊手,他們現在可是被十幾個紅點同時瞄準著,隨便一個小動作都可能見血,兩人只能蹲下身卸除武器,緩緩舉起雙手。 「太多了,我們根本沒有勝算,先不要輕舉妄動,喂,你有在聽我說話嗎? 」 沒有搭理加藤的低聲警告,神戶望著站在武裝份子後方,戴著毛帽雙手抱胸的男子冷靜開口。 「我急需醫療物資,你開個價,10億、100億、要多少錢都無所謂,讓我們兩個進去。」 男子聞言,愣了一下,隨即搖頭笑了起來。 「讓他們進來。」 槍柄唰唰放下,人群撤開一條路讓兩人通過,間隔幾步的距離跟隨前方領路的男子走過空地,加藤瞥了一眼周圍盯梢他們的不善眼神,貼在耳旁小聲抱怨,神戶不動聲色的觀察著從左側進到視野中的金髮男子。 「修斯庫怎麼沒告訴你,這裡都是一群暴徒啊…」 「噓!」 「Boss,查到了,是他沒錯。」 「還有呢?」 「收到消息,市區補給被切斷,僅剩築波的後援,目前全區儲備的物資和彈藥最多還能……」 金髮男子余光掃向自己,大概是早就發現兩人偷聽的行為,他再次刻意壓低音量,風聲幾乎蓋過關鍵的隻字片語。 「知道了,去吧。」 下屬點頭離去的空檔,男子停下腳步,掏出打火機,扣壓彈簧的清脆金屬聲,隨著轉身的動作,混濁的白霧夾雜廉價香煙的煤焦味逸散在三人面前,加藤忍不住皺起鼻子。 「你們其實不用這麼緊張,忘了先自我介紹,我叫哈森·圖坦,可以直接叫我哈森。疫情爆發後,我們跟所有生還者一樣,互相協助並建立了這個據點。」 走過並排在工廠對側的兩三棟鐵皮屋,透過殘破的鋁窗依稀可以看見建築內部走動的人影,喧鬧吵雜的交談聲,還有炊煮生活的痕跡。 「這裡雖然地處偏僻,但作為臨時收容的安全區,提供最低限度生存條件基本上綽綽有餘。唉……這才幾天不到的時間,政府幾乎沒用了,只能靠我們自力更生。」 門內傳來嬉鬧的笑聲,一個小女孩邁著步伐跑出屋外,或許在跟同齡的孩子追逐玩耍,手上拿著玩偶頻頻回頭,沒注意前方站著人,一不小心就撞上加藤險些跌倒。 「哇啊!」 「你沒事吧,有沒有受傷?」 撿起掉落的娃娃遞給女孩,他蹲下身,與她的視線齊平,孩子抿著唇搖了搖小小的腦袋,加藤微笑伸手輕拍她的頭,棕色的微卷髮尾在陽光下染上一層淡淡的金色,閃閃發光。 「下次小心點喔!」 「嗯!」 徒步穿過廠區,三人佇足在一棟六七層樓高的廢墟前,破敗牆垣滿是噴漆塗鴉,欠缺管理維護的水泥牆斑駁,磁磚剝落碎了一地,男子抬頭看了眼房頂裸露的銹蝕鋼筋,掐掉手上的煙,跨過碎石堆進到建築物內,徑直朝黑暗的深處走去。 「再偉大的事業總有衰敗的一天,有人應該比我更清楚,」走在前方的男子朝神戶的方向擺了擺手,「但誰會想到這片廢墟後方就是財團大力扶持的生醫研究中心呢,也多虧那間隔離醫院,我們的醫療物資目前不虞匱乏。」 陽光再次從半掩的鐵門縫灑下,驅趕陰暗角落充斥的潮濕霉味,走出廢工廠外又是另一個世界,一棟棟白色巨塔矗立在眼前,繞過園區的中央花園,迎面經過幾位身穿白袍的工作人員,加藤原先想上前詢問,他們只瞥了一眼便匆匆走過,冷漠的不近人情。 「這裡收治了安全區和外圍區域的感染者,聽說下午剛安頓好一批患者,現在大概為了人力調度正忙得不可開交吧。」 「215病房的!束腹衣呢?已經出現攻擊行為,需要人員壓制!」 男子領著兩人穿過醫院大廳,後方人群的騷動引起加藤的注意,回頭看見被制伏在地的女子還在失控尖叫,掙扎著想要爬起,被咬傷的醫護人員手死死壓住傷口躲在一旁……胸口那股令人作嘔的愧疚感又漫了上來,他僵直在原地,擔架急速推行而過的金屬碰撞聲夾雜衝上來的吵雜人聲鋪成緻密的網,切斷了感知與外界的聯繫。 …… 為什麼只有我活下來了? …… … 「……藤?」 「加藤!」 「你怎麼了?」 意識忽然清醒,感受到握著自己手臂不容忽視的力道,加藤對上神戶略顯擔憂的眼神,也只能搖搖頭,「我很好」這種自欺欺人的話他說不出口。 「病毒基因體學實驗中心在北區B棟地下二樓,目前負責這次喪屍病毒的研究,因為北區是管制區域,除了計畫相關的特定人士,一般人沒辦法進入。」 哈森拿回檢查的證件,駐守的工作人員見到站在他身旁的神戶,微微欠身。 「當然,你有自由出入的權限,必要時隨時可以帶他過來。」 自動門一開,撲面而來的濃烈消毒水味直衝鼻腔,中庭挑空的七層樓建築,沒有多餘的色彩,安靜、慘白、毫無生氣。步下最後一格階梯,拐彎,筆直走廊到底是一扇厚重的鐵門,讓他恍惚想到關押重刑犯的地下監獄。男子走上前刷了卡,按下指紋。 「請進。」裡頭傳來悶悶的聲音,開啟鐵門,出現在眼前的是另一個截然不同的世界,不亞於當時進到神戶宅邸地下室的驚訝,加藤目瞪口呆的環視這個不小的實驗室,前方是一張長形的黑色實驗桌,顯微鏡旁散落著瓶瓶罐罐、器材雜物,恆溫槽內圓底瓶液體還咕咚冒著泡,漆成純白的牆邊立著三四組正在運轉的抽氣反應櫃和大型貴重儀器,右手邊是藥櫃、藥劑存放區,後方一整片的霧面玻璃隔出另一側空間,非請勿入。 「為什麼又不開燈?」 大型電子螢幕的幽暗藍光亮晃著眼,上面記錄著各式實驗資料和報告文獻,快速跳動的程式字元計算出擬合的結果,顯示在左下角的病毒彩色高解析圖吸引了神戶和加藤的目光。坐在電腦前紮著高馬尾的黑髮女子循聲轉過椅子看著這群不速之客。 「魯米諾實驗啊,暗一點才看得到螢光。他們是……?」 哈森側頭看了他們一眼,淡漠開口。 「遠道而來的朋友。」 「初次見面,我叫伊東,研究領域專攻生醫工程。受到疫情波及,輾轉來到這個安全區,算是這間實驗室的臨時負責人。」 女子輕巧的拿下護目鏡,淺棕色的雙瞳掩藏在背光下,平靜讀不出情緒。 「所以,你們來到這裡的目的?」 …… 「48小時後沒有變異?」 指尖在投影鍵盤上敲擊,光暈如漣漪般擴散,一張診療椅從中間升起。聽著神戶的陳述,兩人的驚訝全寫在臉上,黑髮女子一手支著下巴不可置信的看著加藤,腦中反覆思索這個現象合理的可能性。 「就我所知,不,從來沒有過。LOB-viridae的病理機制我研究過了,潛伏期與體內病毒量呈反比,濃度越高發病時限越短,更何況他受的傷這麼靠近中樞,別說撐到48小時,被攻擊的當下直接喪屍化都有可能,真多虧你還敢把他帶在身邊。」 她走進隔間,翻出抽血針具,各色採檢管立在試管架上,拋棄式真空採血器倒出袋子時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黑髮女子熟練的戴上橡膠手套,一手拉著橡皮管,指了指診療椅的位置。 「總之先抽血化驗,請躺上來,伸出手臂。跟兩位說明一下,採集的檢體分成兩部份,我會先進行活細胞分析,這不用花太多時間,很快就能知道加藤先生是否對病毒已有免疫反應。請放輕鬆,我比較好找血管。」 酒精棉片擦過皮膚帶來刺激的涼意,加藤吞了口口水,自己不是會怕抽血的類型,但看到桌上空著的7、8支采檢管,如果都要抽滿,這得挨幾針啊……想著就緊張起來,加藤下意識伸手去抓神戶的衣擺,大概是察覺到他焦慮的情緒,神戶輕輕回握他的手,權當是安撫。 旋開套子,針頭稍加施力刺入靜脈,瞬間抽掉止血帶釋放的壓力,真空引導深褐色的液體汩汩流進試管中,呆望著女子將最後一支裝滿血液的試管抽離把針器,輕輕來回傾倒幾次後放入架上。 「完成,剩下這幾管留作抗體檢測。辛苦你了,棉花記得壓好,分析結果出來我會通知兩位。」 神戶扶著加藤坐起身,不知道是因為逃亡過程高強度消耗讓體力透支,或只是突然暈針,他現在太陽穴凸凸直跳,有種隨時會倒下去的虛脫感。 「先帶他回去休息吧,醫院那邊我已經安排好了,晚餐後再來看結果也不遲,接下來的交給你們,我還有點急事要處理,先走一步。」 男子拍了拍加藤的肩,保持一貫的微笑,向神戶點頭示意後轉身離去。 他看著那人的背影,嘴角漾起不易察覺的弧度。 心懷鬼胎,滴水不露,能在那次事件全身而退的人不會害怕雙手沾滿鮮血。無限種可能被蹂躪成最難堪的結局,只是礙於某些原因,這齣戲他勢必要兢兢業業的演下去。 ---------- 「這是什麼意思?」 加藤狐疑的看著顯示器上幾排英文速寫,指了幾個看起來應該是組成單詞的字開口。 「抗體水平,活細胞分析和抗體檢測兩者都得到同樣的結果,加藤先生對LOB-viridae病毒已能產生良好且有效的免疫反應,IgG濃度維持在穩定數值,簡單來說,就是你遭到感染後不會喪屍化,是資料庫現有記錄以來唯一的免疫者。」 伊東的手指飛快的在鍵盤上移動,螢幕中心跳出一張緩慢旋轉的分子結構模型,「紅框框起來的是免疫球蛋白G可變區上的6個CDR,對LOB-viridae有高度特異性,識別、結合抗原的能力極強,說不定真的能用作血清療法。」語氣中難掩興奮之情,她轉過頭看著加藤,鄭重的開口。 「你想試看看嗎?」 「血清療法?那是什麼?」 「從痊癒者,也就是加藤先生身上取得恢復期血清,經過幾道特定程序提取出對抗病毒的有效抗體,再將其注射入感染者體內,讓他們產生相應的被動免疫反應,短時間內提升抵抗力,在正式的解藥出來前這是最有機會治癒他們的方法。」 「所以意思是我的血有機會救到其他人?」 「雖然現階段還不能保證,但絕對有嘗試的價值。」 「等—!」 「我接受。」 神戶原想出聲中斷過於躁進的提議,聽到加藤的果斷答覆,他詫異的轉頭,發現對方神色嚴肅的看著自己,保護與被保護的平衡正在崩塌瓦解,就算犧牲也無所謂的痛苦藏在眼底,他已然錯過阻止的最後時機。 鋼筆在手中轉了幾圈,文件的右下角簽上自己的名字和日期。脫離熟悉的日常不過兩三天時間,眼前的一切卻恍如隔世,他嘆了口氣將這疊紙遞到桌子的另一側。 「明天下午2點回到這裡,我會再詳細說明一次計畫的流程與注意事項,兩位請務必配合我們的指示。為謹慎起見,臨床試驗期間加藤先生會轉到特殊隔離室,隨時監測體徵及收集數據,以便保障你的健康和安全。這個給你,同意書副本請妥善保存,有任何問題都可以問我。」 「知道了,謝謝。神戶,走了喔。」 加藤拿起資料準備起身離開,發現對方還站在原地,望著實驗室後方被刻意劃分出來的區域。他好奇的湊過去探頭看了幾眼,霧面玻璃模糊了大部分細節,只餘灰暗的冷光。 女子按下左側控制區的按鈕,視線沒有離開螢幕,繼續文件歸檔的動作。玻璃門上方的指示燈由綠轉紅,「No Entry」的標誌亮晃著。 「進去那裡要穿防護衣。如果沒什麼事的話你們可以離開了。」 回程一路沉默,黑色大衣在風中飄揚,帶著點越走越遠的疏離感。加藤不自覺又嘆了口氣,這段時間生理心理緊繃到極限,長吁短嘆已經成了緩衝情緒的壞習慣,他無奈的快步走上前,喊了幾聲,見那傢伙還是板著張臉沒打算搭理他,加藤只能出手拉住神戶,逼迫他停下腳步。 「嘶…」 只是他沒想到抓住手腕的動作竟讓神戶痛到臉色難看倒抽一口氣,加藤緊張的連忙道歉,「是我太大力了嗎?有沒有怎樣?」 驚覺自己行為反常的神戶皺著眉急抽回手,皮手套被拉到袖口能遮蓋住的位置,他簡單的轉了轉手腕,沒幾下又恢復回雲淡風輕的樣子。 「沒事,只是手腕扭到而已。你要說什麼?」 加藤原本還想說些什麼,看到神戶一臉不耐煩的表情,也只能撇撇嘴把手背在腦後,抬頭看了一眼夜空,笑著開口。 「我們去看星星吧,就在醫院的天台。」 「……什麼?」 「看星星!喂,你那什麼表情…欸等我一下啊,你走太快了!神戶!神戶大助!」 「唉…哈…你走那麼快幹嘛,體諒一下病患啊喂!」 「你現在還能回我話,表示體力沒問題。」 「你這傢伙!」 兩人爬上最後一層階梯,推開鐵門的瞬間,夜風刮著秋季的微涼寒意撲簌簌的灌了進來,加藤雙臂靠著圍欄,微瞇著眼感受迎風而來的心曠神怡。 「感覺好久沒有這樣吹吹風了,明明前陣子加班到半夜還會跑到警視廳頂樓邊喝咖啡提神呢。」 「秋季夜晚基本上看不到星星,你應該知道吧?」 「喔嗯……啊是喔?真的假的?」 神戶臉黑了一半,加藤彷彿能從他的表情讀到「我就不該答應你」幾個字。 「哈哈哈…沒關係啦,我覺得這樣也很好,」 「只要你在就好。」 手中握著的紙張被用力揉皺,話語消融在寂寥的風聲中,月光傾瀉,琥珀色雙瞳閃爍著,僥倖存活的悲痛自責無所遁形。 望向遠方,看盡黑暗,卻不願走入地獄。 當精心偽裝的醜陋真相被撕開,他還有資格得到救贖嗎? 思索著措辭,沒有人能逃得過死亡?這句話太沉重了,不適合。 「……你作為局外人,不應該承擔這種風險。」 那人苦笑起來,想了半天只憋出幾個字。 「你幫我的夠多了,」 「我相信一切總會好起來的。」 故事的發展往往是在三緘其口與謊言之間作抉擇,只是這次他選擇了沉默不語,任其蔓延滋長。 ---------- 神戶站在隔離室外隔著玻璃觀察加藤的狀態,剛注入大劑量的鎮定劑,他閉著眼躺在鐵床上紋絲不動,被蓋上白布準備推進手術室。 像是在處理屍體一樣。 …… 「第一次試驗只會先注射少量抗原,病毒濃度不會太高,目的是要測試多少劑量能誘發穩定的免疫反應,試驗的副作用因人而異,臨床表現以發熱、出血為主,嚴重者不排除休克、甚至致死可能。」 女子靜靜陳述著報告書上的內容,受試者聽完只是點點頭,轉身跟自己說了句「沒事啦,你不要太擔心」,便跟著那群人離開消失在走廊的盡頭。 …… … 陽光從指縫間細碎的鋪展而下,讓他想起老家別墅後面那片茂密松樹林灑落的遍地金光。 但他卻開始討厭白天,討厭秘密暴露在烈日下的恐懼,憎恨連影子都搖搖欲墜的無能為力。 神戶回到那群廢墟之中,枯草爛泥踩在腳下發出細細的聲音,他站在明暗交界處,看著掩蓋在陰影裡的人。 「別用那種看罪大惡極之人的眼神看著我,我可什麼都沒做。」 哈森雙手半舉,聳著肩走到面前,訕笑著開口。 「論我們的交情,也許我該稱呼你一聲神戶少爺?」 「廢話少說,實驗體呢?」 「我以為你經手過Adollium後會有所長進,怎麼還是這麼意氣用事。」 男子把玩著手中的打火機,焰光明明滅滅。 「老實說,我是真的沒想到你會追到這裡,」 「那個男人對你來說很重要吧?叫什麼來著,加藤春?」 灰藍的瞳孔少見的顫動著,他咬牙切齒的組織言語。 「我奉勸你少動歪腦筋,你應該知道他要是出事的後果。」 「我只是分家的走狗,又能做什麼呢?我來到這只是有人要我傳話給你,」 他在黑暗中睥睨著,緩緩說出最後一句話。 「『作為共事者,我們沒差多少,這場災難,只是不經由自己的手而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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