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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鳥藏冬。節錄


造型師交給牛島一套白色系西裝,趁對方換衣服,及川在園區裡隨意地走動、探險。

此地是一處依山坡地形種植的繡球花田,放眼望去,團扶如球雪花壓樹,一片濃豔色彩漸次展開,相當壯觀。

及川稍微繞一圈,發現一座小小純白教堂造景,掛著醒目金色吊鐘,藏在萬紫千紅裡,淡成了迤邐。

折回門口朱紅木橋附近,牛島已然換上一身剪裁合身白西服。隻身佇立在紫陽花海裡,顯得鶴立雞群,那般耀眼絢爛。

「小牛若,你不覺得這套白西裝,款式很類似白鳥澤制服?」

湊近一看,熟悉到及川作夢都能清晰勾勒的某宮城縣高中制服樣式,猶如又在眼前活生生上演,令他輕皺了眉。

「有嗎?」

不明所以眨眨眼,牛島對服裝審美沒有太突出的直覺與堅持,他只感到上半身勒得有點緊,束縛感強烈。

「裡面襯衫還搭配淡藍色,根本只差一條濃紫格紋西裝褲好不好?」

滿臉嫌棄,搭配誇張肢體語言,被及川說得煞有其事。牛島露出略顯微妙的表情,好似無言抗議。

及川對白鳥澤沒來由的深深敵意,總讓他費解。

無比驕傲的現任阿根廷舉球員,自然不可能坦率承認,對白鳥澤根深蒂固之嫌棄,源自某變態左撇子六年間不屈不撓的糾纏。

更何況,無論是青葉城西的制服或者排球隊隊員,他都喜愛得不得了。

「小牛若,你的五官垮下來了,很浪費這張臉,乖。」

好笑地捧住某人的萬年撲克臉親上幾口,相處久了及川才漸漸讀懂那張僵硬死板臉龐最細微變化,一旦錯過了,便靜靜凋零。

細細吻過眼尾,透過唇齒貼燙肌膚感受其中細緻涓滴,一點一點撫平牛島本人下意識拒絕坦白之淡淡不滿。

另一方面,更衣室裡剛換好衣服的影山,有些不習慣地瞧著鏡中自己。鴉黑西服與嫩芽綠襯衫組合起來很新穎,這還是他第一次這麼搭配。平常穿慣了黑白藍灰等沉穩色調,活潑搶眼的高飽和色彩,令人恍然如夢。

這套西裝,如果穿在及川學長身上,更能大放異彩吧?

兀自胡思亂想之際,敲門聲輕響,影山連忙起身應門,這才慢半拍地認知到,門外訪客是曾經十分熟悉的同校學長。

「東峰學長?」

「啊,影山,好久不見。這次廣告服裝由我們公司設計提供,攝影助理忘了拿走飾品,我送過來,想順便過來看看你。

影山穿起來果然很好看。」

人高馬大的昔日武士,單手撐在後腦杓,揚著幾分靦腆笑容打招呼,一如影山記憶中人畜無害。

「謝謝。這是繡球花胸針?」

瞥了眼躺在東峰掌心中,自顧自散發無與倫比光輝的琉璃紫陽花胸針。一只帶著輕透如水的飄逸綠顏色,另一只則是藍紫漸層,優雅大方。

「雖說紫陽花花語是冷愛和善變,意義不太好,不過它綻放在嚴冬,堅忍不拔,象徵春天的腳步近了,代表著希望。

綠色繡球花是給影山你的,代表專一的愛;另一只是新品種萬華鏡,漸變色澤隨花期改變,繁殖不易,有繡球花后美稱,請幫我轉交給牛若。」

侃侃而談設計理念,此時此刻的東峰旭,與當年球場上無堅不摧的烏野王牌身影慢慢重疊,譜寫歷久彌新。

「好。」

接過胸針,影山順手別在西裝外套胸前。隨後,兩人一起走向庭院,與牛島碰頭。

「牛島前輩,這是東峰學長交代的胸針,也是服裝造型一部份。」

話剛說完,未曾與牛島分開的及川便伸手接過去,一會兒捉在手裡把玩,一會兒又高舉在空中,讓陽光折射出燦亮弧度,玩得不亦樂乎。

「小牛若這麼打扮起來也人模人樣的,不過比起及川先生,還差得遠呢。」

笑嘻嘻拿著紫陽花胸針在牛島左胸心口前比劃了好段時間,及川一邊調侃對方,一面替男人戴上。

牛島也不在意現場多了一張熟知面孔,由著及川低頭為他調整小飾品。自始至終,眼神沒有離開過跟前二傳手,專注而虔誠。

「影山,青城的及川徹怎麼會在這裡?他和牛若的關係,有好到能替對方別胸針嗎?」

東峰滿臉吃驚混亂地來回看著旁若無人的兩個傢伙,低聲向身旁影山求助。施懷登阿德勒年輕舉球員神情複雜回望自家學長,不確定該怎麼解釋比較妥當。

他總不能直接破罐子破摔表示,及川學長和牛島前輩在交往,那是學長的情趣吧?

「總覺得很不可思議,高中三年白鳥澤和青城是死對頭,每次比賽完還能看見及川與牛若爭吵,現在已經能和平共處了啊。」

很顯然誤會影山的欲言又止,東峰不知不覺感嘆起滄海桑田,磨平昔時稜角,綻開嶄新繁花暖色。

「不,沒什麼。」

很乾脆放棄,影山自覺自己只會越描越黑。及川學長如同欲雪疏林的幽深心事,還是留給牛島前輩一人仔細傾聽。

「不好意思,這樣的請求可能有點冒昧,及川你那只三問錶是不是能夠借給
牛島拍攝今天主題?」

身為一名服裝設計師,東峰對時尚敏感程度自是不可同日而語,他眼尖地瞥見對方手腕上要價不斐的限量華美機械工藝,想都沒想衝口而出,單純冀望為這回服裝搭配再錦上添花。

「可以哦。」

似笑非笑瞅了牛島一眼,及川非常爽快把本來就是男朋友送的生日禮物拆下來,拉起對方右手順勢滑進去,過程宛如行雲流水一氣呵成,不帶半點猶豫遲疑。

「我原本以為及川會拒絕,畢竟那只機械錶真的非常昂貴。一般朋友,會這樣幫忙戴錶嗎?」

小聲與影山咬耳朵,東峰再次感受到強大視覺與精神衝擊。影山面無表情點點頭,心不在焉想著球隊公關接下來可能會頭很痛。

數量稀有的頂級工藝錶,哪這麼剛好牛島前輩和及川學長一人一只?

「東峰學長,請你當作什麼都沒有看到。」

距離正式拍攝還有點時間,影山送了東峰一程。他一點也不想停留在原地,當及川學長的強效電燈泡。

「小飛雄和那個小鬍子武士終於走掉了,若利,把你的右手舉起來,臉稍微朝我這邊看。」

及川噙著狡獪笑容,蜜糖棕眼珠滴溜溜轉啊轉的。小飛雄當自己瞎了沒看到那張欲語還休的苦瓜臉嗎?

正因為小牛若送的生日禮物貴重異常,他才要趁機向世界宣示主權:這隻傲然而美麗的大白鷺,是我一個人的,誰也不能搶!

既然及川下了指導棋,牛島便依言照辦。側首微抬右臂,讓一小截手腕滑出衣料,正好可以曝露出完整三問錶。

「小牛若你真棒,眼睛瞇起來,一點點就好,對,就是這樣。」

不吝嗇給予讚美,當男人調整至及川心目中理想狀態,他眼明手快地使用對方手機拍照,拍下一張背景為漫山遍野繽紛紫陽花,牛島彷彿不經意伸手遮擋熾熱陽光,想像空間無限的照片。

隨即,這張相片被發在牛島私人社群平台上,不帶任何文字,無聲勝有聲。

「徹,你最近似乎很喜歡用我的帳號發文。」

也不急著討回自個兒3C產品,牛島純粹感到疑惑。及川SNS經營得有聲有色,不吝與粉絲分享各式訊息,互動和樂融融。只不過,對方死都不肯讓自己追蹤,直截了當黑單他。

『為什麼我得等天童或是岩泉告訴我?』

高大偉岸男人輕聲徵求解答,山吹色眸子眨巴著細如繡花針委地的受傷神態,五官稍稍皺在一塊兒,看上去像一只可憐兮兮的大型寵物。

『若利,你眼中看見的,只能是最真實的及川先生,所以,只有你不能看我的帳號。』

及川對待他的大白鳥,何其嚴苛。惟有牛島若利這個人,不許撞見自己披上人味外皮後的嘻笑怒罵。

『好,那徹你能自己說給我聽嗎?』

『這就要看小牛若你的表現囉。』

「不用你的帳號,難道用我的帳號發你的照片不成?笨蛋小牛若,我們倆在檯面上的關係,有像烏野那位小鬍子大叔說得這般融洽?」

沒好氣地翻牛島白眼,及川理直氣壯回應。實際的狀況卻是,他藉由小牛若帳號對白鳥澤群眾示威。

拜某重砲手這方面非常遲鈍所賜,不管青城隊長如何對白鳥澤排球隊撒野,導致牛島訊息炸鍋,他也僅是好脾氣地逐一回覆眾人,絲毫不放在心上。

套句岩泉掛在嘴邊的話大概是:若利你對垃圾川實在無條件包容到天怒人怨的程度!

「但我們是…。」

不讓牛島有機會把字句吐露完整,及川急忙把人扯下來,以吻封緘。

「牛島若利你給我閉嘴!你不說話的時候明明是個賞心悅目的帥哥,一開口卻能噎死及川先生,你有沒有良心?!」

連連抱怨,但及川卻非真心想埋怨牛島,在影山返回之前,又給了對方一個甜膩親吻。


牛島手機響了,來電顯示跳出”天童 覺”。

『呀齁,及川同學,要不要考慮來法國買對戒?我可以介紹不錯的店家給你哦,還可以請你試吃最新的巧克力。』

歡快語氣自機械另一端流瀉,在天童身邊,好像永遠都是這種琴聲悠揚的愉悅氛圍。

『讓及川先生考慮看看,要不要給小牛若一個名份。話說回來,天童你確定那頭蠢牛有求婚的相關知識?』

這廂,及川問得漫不經心,那廂,能言善道的天童,難得陷入一陣長長沉默,無法在第一時間誇下豪語保證。

他的好兄弟若利,天生系統沒有內建說話功能,惜字如金,常予人一種傲慢錯覺。天童總感嘆,及川沒被若利氣死,兩人還談了好幾年戀愛不曾真鬧分手,堪稱本世紀最大奇蹟。

『飛一趟法國可以,買對戒也行,不過白癡小牛若自己意識到要和及川先生確定更進一步關係前,我不會點頭。』

扯開清豔似幻笑容,縱然煙波裡成灰,及川徹的驕傲自尊,也始終如一完美。

『那就這麼說定了,及川同學下次放假來法國找我玩呦,我帶你去塞納河畔吃大餐。』

天童逕自叨絮好段時間,大抵是巴黎有哪些值得一訪的景觀餐廳和甜點店,直到有另外一通電話插播進來,前白鳥澤怪物攔網手才捨得切斷通訊。

『徹,你要不要買果醬?店員剛請我試吃夏雪芒果醬,味道你應該會喜歡。』

打來的人是”Toru”,正確來說是借走他手機的牛島,這是及川個人堅持。他們碰面時,小牛若的電子產品屬於他。

『小牛若烤牛奶吐司給及川先生的話,我可以勉為其難答應。』

『好。小雞蛋糕和青蛙可麗餅我都買到了,馬上帶回去。』

理所當然將一線球星當作小弟使喚,牛島當真利用拍攝空檔駕車前往名古屋市中心火車站的共構百貨連通地下道,排隊購買一份及川指定甜品。

滿意地應好,掌心裡捏著牛島霧白色手機。對方手機殼圖樣是一根飄落羽翮,他自己畫的,再請店家雷雕,同樣是某種領地宣示概念。

一板一眼的小牛若,聯絡人名稱個個連名帶姓。某次及川一時興起,搜索自個兒姓氏,找了老半天卻沒在牛島通訊錄裡找到半個姓”及川”的人,氣得他哇哇大叫。

『牛島若利,你給及川先生解釋清楚!』

『我記得你的號碼,不輸入也沒關係。我使用的稱呼不是”及川 徹”,是”Toru”。』

唯一而獨特的稱謂,瞬間讓及川心花怒放。天塌下來也不見得會有反應的牛島,碎髮底下的耳根,微微地,微微地,赧紅了。

「小飛雄,你當這是在拍咖哩廣告嗎?笑得好僵硬。」

接連與天童、牛島聯繫完,及川一走回繡球花田,偶然間入眼的,便是影山不太自然的死板笑臉,惹得他連連發噱。

「牛島前輩半斤八兩吧?他甚至連念台詞都會吃螺絲。」

個性相當不服輸的影山,不甘示弱反擊。牛島前輩拍廣告壓根是場災難,他從沒見過NG次數這麼多的三流演員,木兔前輩笑場都沒這麼誇張。

「要不要和及川先生打賭?等等輪到小牛若,如果他讓導演喊卡任何一次,小飛雄的晚餐由我招待。反之,小飛雄請客。」

雖然心知肚明牛島情商一向不在線,但及川並不容許任何人當著自己的面數落小牛若一句不是。衝著影山,他誇下海口。

「成交。及川學長,我不會輸的!」

勝負欲突然被點燃,影山接下來的拍攝狀況如同行雲流水般一氣呵成,再也挑不出一絲毛病。

及川向工作人員商借牛島部分腳本,閱覽後再討了一把透明長傘。當重砲手提著一盒點心回來,率先映入眼簾的,是微傾傘面底下,宛如月亮碎片的清冽笑意。

「小牛若,我和小飛雄打賭,你可別丟及川先生面子哦。」

「我不會辜負你的期待。」

雖不明所以,既然及川對自己提出要求,牛島沒有理由失敗收場。

稍後廣告開拍,及川始終待在不會被攝影機拍到身影,卻能讓牛島一覽無遺臉上表情的地方。他撐著傘哼歌,步伐輕盈猶如躍動蹬羚,正是我打江南走過,那等在季節裡的容顏如蓮花般開落。

鏡頭前,牛島耳畔無聲迴盪風鈴搖晃的清脆顫響,及川衝著他不斷做鬼臉,咯咯笑得好開心。受到對方盛綻笑臉牽引,他自然而然回應一朵小小笑花,語氣柔軟傾吐告白似的廣告台詞。

我達達的馬蹄聲不是場美麗錯誤,我不是個過客,是歸人。

「喂,小牛若也太犯規了吧!那種笑法,簡直傾國傾城!」

無預警被面癱戀人狠狠在心尖兒上撩一把,及川臉色不受控制炸裂開來,宛若被夕陽妝點殘橘一般,豔若榴紅。

他趕忙旋傘遮掩,拒絕坦承因為自己有了正常人家喜怒哀樂的大白鳥,俊美無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