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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與聿案簿錄】山難



第一章 (2)

虞因跟著簡文昇艱難地在擁擠的空間中移動到最裡邊的位置，坐下時感受到了明顯的溫度差，撲向膝蓋的暖意讓他不由自主地打了個顫。確實跟最外圈相比，內圈要溫暖許多，但因為距離火源過近的關係，空氣也比較差，嗆鼻的煙味讓人感覺有些呼吸困難。
他從包裡翻出口罩給自己戴上，耳邊聽著有人詢問嚮導關於明早的計劃，手邊也不閒著清點了下自己的物資，想找點食物作為晚餐充飢。這次跟朋友出來登山的決定，讓家裡兩隻小的如同驚弓之鳥，尤其是他家弟弟，簡直直接把他的遇難當作登山必經行程，自己的背包還是聿親自準備的，完全符合山難應急包的配置。
他當時還覺得對方過於誇張，此時卻不得不對派上用場的應急包另眼相看；鍋爐帳篷一類較重的東西被他家弟弟揹著，如今留在虞因身上的幾乎都是較為輕便實用、即使自己人被丟到荒郊野外也能撐一陣子等人來救的物資。
虞因嘆了口氣，一面哀悼自己作為哥哥的尊嚴，一面從包包裡掏出了根士力架和熱水瓶，心裡默默擔憂著走散的其他人現在不曉得怎麼樣了。
儘管他的動作很輕，但在這樣狹窄的空間裡，連咀嚼的聲音都能聽得一清二楚，根本沒有隱私可言；很快的其他人也開始翻起自己的背包找東西吃，簡文昇甚至拿出了杯麵，就著火爐燒熱水泡麵。
蔥燒牛肉味的香氣瀰漫在小小的木屋中，一時間肚子咕嚕咕嚕作響與吞嚥口水的聲音清晰可聞，有人忍不住開口問簡文昇：「你那個泡麵還有沒有？」
簡文昇苦笑著回答：「我就剩兩碗了，原本打算這兩天就吃這個打發，也沒多帶別的，誰知道……或者有人願意用其他乾糧跟我換另外那碗杯麵也可以。」
他的話說完，原本問話的人頓時消音了。誰也不曉得他們會在山裡待多久，運氣好的話也許明天就能找到山莊，運氣不好的話還得再多撐幾天道……那樣的話，食物怎麼辦？
雖說理論上人類只喝水也能活上四五天，但有沒有那個體力撐到救援到來誰也不知道，比起吃一頓還需要熱水才能溫飽的一次性泡麵，當然還是熱量高又能久放的乾糧要更有價值。
想到這裡，就有人盯上已經嗑完了士力架，正在燒熱水的虞因。
「虞同學，你那個巧克力還有嗎？」
虞因望向斜對面問話的女人，有些遲疑地瞧了眼懷中的背包。
要說有沒有，當然還是有的……但他也不是傻子，會直接就這樣回答對方，更何況他確實也得為自己往後幾天做考慮。
見他遲疑，鄭欣彤立刻滿臉哀求地說：「拜託了，虞同學，幫幫忙，我可以用雙倍金額跟你買！我們這次上山是打算來賞雪的，這個笨蛋還帶了全套的滑雪用具，壓根沒帶什麼吃的……」她推了下自己身旁的男朋友，嫌棄地說：「現在變成這樣，一點用都沒有。」
「妳還好意思說我？」林翰語氣笑了，沒好氣地罵道：「要不是妳矯情說什麼怕冷，帶了一堆暖暖包和防寒衣物，我們的背包會沒多餘空間放食物嗎？」
虞因看著兩人互相埋怨爭吵，想了想說道：「這樣，我這邊還有一條士力架跟一小包肉乾，跟你們換兩包暖暖包，行嗎？」
「……嗄？換、換喔？」鄭欣彤僵了下，有些不太情願，但在注意到身旁的簡文昇意動的模樣，連忙又點頭道：「好啊！來換！我這一包暖暖包就可以撐24小時呢，同學你賺到了。」
虞因笑了笑沒再多說，乾脆地跟對方做了物資交換。其實暖暖包這東西他也有，聿給他塞了四五包，只是虞因既不想對方是真的沒東西吃，也不想讓人覺得自己好欺負，所以多少還是得意思下拿點東西回來。
「不過，像這樣在山裡遇難的情況，通常會怎麼解決覺糧食的問題呢？」虞因望向自己左邊默默嚼著饅頭的劉正國，誠懇地向專家請教：「像電視上演的那樣，啃樹皮或拔草嗎？如果能夠找到食水的話，應該就能增加存活的機率了吧？」
劉正國笑了，像是聽到什麼笑話似的顫抖，黝黑的臉因笑意而擠壓出深刻的痕跡。
「與其擔心這個，不如多放點心思在找到回山莊的路上。畢竟在高山失聯超過三天的，就很難能活著回去了。」他雖然笑著，卻語帶嘲諷，猶如一桶冷水，潑得其他幾人的臉色都不太好看。但劉正國毫不在意他人的反應，依舊用平靜到有些冷淡的嗓音啞聲道：「如果只是想喝水，外面的雪接回來燒開就是了。至於食物……我想，因為這場大雪而遇上意外的，不會只有我們幾個人。」
虞因愣了下，「您的意思是……或許我們能找得到其他登山客遺落的背包？」
劉正國沈默了會，才點點頭，「一般來說，這是在雪山裡最容易得到資源的途徑……但是，這是禁忌。」
「禁忌？什麼禁忌？」虞因愣愣地想著，難道是指挑戰人性的禁忌？
確實，在物資缺稀又沒有法律管制的情況下，搶奪、偷竊都是很有可能會發生的事。家裡兩個大人都是警察，他也不至於對人類的黑暗面毫無心理準備。
然而劉正國轉頭注視著他，半垂的眼皮底下，漆黑的瞳孔倒映出虞因的臉孔。
他張口，聲音低沉得像是從不同的空間裡傳來的，在風吹的背景音下幽幽迴響，帶著詭異的韻律。
「──山神的禁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