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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線 — 【文盲】
2020.03.18

坂本龍馬困惑了三個月，這日他再也忍不住，吩咐海援隊隊士們顧著據點，自己牽馬騎上、揚塵而去。

事情是這樣的，坂本龍馬因公務繁忙無法見楢橋優，因此養成每日寫信的習慣，再託商人送至愛人手中。信裡內容多為訴說日常與情感，少數是詢問楢橋優何時有空、想約在某地點的「約會信」。

問題出在這些「約會信」上。其他流水帳般的信件就算了，坂本龍馬不那麼在意回覆；但無論送出什麼樣的信，連明確請求見面約會的信件，也未曾收到楢橋優的半點回音。

「她是不是覺得煩？」坂本龍馬垂喪著臉，決定直接跟對方談，並好好道個歉。坂本龍馬曾認真思考，或許不該這般熱烈追求，自己卻怎麼也忍不住。

坂本龍馬握緊韁繩加緊趕路，不一會兒來到客棧門口，他顧不得將馬兒栓住，著急著開門尋人，還險些將自己絆倒。

說也奇怪，太陽巫女一行人確實下榻了這間旅店，環顧四周卻尋不著楢橋優的身影。「優應該去買晚餐食材了。」在大廳邀請坂本龍馬喝茶的太陽巫女如是說。

「巫女，妳看過我的愛人拿著信嗎？」坂本龍馬放下啜飲的茶杯，從袖口掏出淡色空白紙張，「大概是這個顏色的信。我每天寫給她一封，但一張回信也沒有……該不會是覺得我很煩？」

太陽巫女眨了水靈大眼，將嘴躲在茶杯後咯咯笑。這舉動坂本龍馬沒看懂。

「有喔，我有看過。」太陽巫女捧起茶杯，垂眸答道：「送信人送達後，優會用布巾將信件包好收著。」

「咦！」坂本龍馬開心極了，沒想到楢橋優如此珍視自己給的信，能當作她接受自己的感情嗎？坂本龍馬笑得燦爛，急忙追問：「那、那她有說什麼嗎？信的內容之類的！」

話音一落，太陽巫女竟略顯尷尬，坂本龍馬的笑容頓時僵在臉上。

「她……沒有讀信對嗎？」

太陽巫女從未見過坂本龍馬露出這般傷心的表情，一時之間竟有些慌張。「她應該是太忙了，才會……！」太陽巫女努力安慰眼前的男人，只見男人乾笑幾聲。

「哈、哈哈，說得也是，我的妻子忙上忙下的，沒時間看信很正常啊。」坂本龍馬拍了拍大腿，大廳氣氛頓時尷尬，經過好長一陣沉默後，才又聽到他的嘆息。

「這點小事居然能讓我消沉成這樣，果然是太喜歡她了吧。」

坂本龍馬將茶水一飲而盡，調整好狀態後爽朗笑道：「巫女，謝謝妳啦！我先回去了，替我向未婚妻問好。」語畢，他轉身走向客棧出口，把手靠在紙拉門的凹槽，正要向右拉開，那門卻搶先一步動了起來。

外頭不知是誰恰好開門，坂本龍馬下意識向後退一步，打算讓對方先進客棧。隨著門縫越來越大，迎面而來的烏黑秀髮及淡淡月季花香，讓坂本龍馬的心臟加快跳動起來，垂在身側的手也特別不安份，他緊張地閉緊雙唇。

來者正是楢橋優，她低頭拉開紙門，輕手輕腳不發出一丁點聲音，胸前抱了個大布包，托著布包的手上有封信。坂本龍馬先望向楢橋優的頭頂，再往下看她藏在瀏海後好看的眼，最後將視線停在信上。

「新、新娘。」坂本龍馬發誓，他沒想過自己說話會結巴，「那個，信……妳覺得怎麼樣？」

楢橋優本未察覺門後有人，一聽到頭頂上方有聲音，且聲音的主人是坂本龍馬，她立即停住開門的手，一聲不吭、默默地將門反向關上。

「哎不不不！為什麼啊？新娘！」坂本龍馬又心急又好笑，沒想到楢橋優竟做出如此失禮的舉動，看來他倆間已稍稍跨出階級隔閡。

「新娘！那封信……！」在對方關門後趕忙再把門打開，以為楢橋優轉身就跑的坂本龍馬扯著嗓門，不料楢橋優還杵在門前，被這聲叫喊嚇得抖了下雙肩。

「許久不見，才谷大人。」
「啊、確實，好久不見了，我的新娘。」

坂本龍馬的臉頰很燙，他能因楢橋優記得化名、為了保護自己的身份而改口這事，整整開心個半年。才谷梅太郎，這化名一直是坂本龍馬出遠門用的代稱，真正記得的人卻沒幾個。

「妳還記得啊。」坂本龍馬原想趕緊切入正題，但他意識到兩人正擋在客棧門口，於是問：「妻子，我們裡面談談好嗎？」坂本龍馬後退，作勢引領楢橋優至太陽巫女桌前，楢橋優點頭跟上。

像是知道楢橋優會出現一樣，太陽巫女斟好一杯熱茶擺在自己身側的位置，楢橋優正坐在那位子上。「優，那杯茶是妳的，請別客氣。」太陽巫女說。

「謝謝您，太陽巫女大人。」楢橋優向太陽巫女道謝，靜靜捧著茶杯啜飲起來，無視來自桌子對面灼熱的目光。

見坂本龍馬著急卻又不好開口的表情，太陽巫女差點沒忍住笑意，於是捂嘴清了清喉嚨。

「優，妳今天又收到龍馬先生的信，對嗎？」
「是。」

回答肯定且快速，但楢橋優眼神十分游移。一旁的坂本龍馬感激地笑了，點頭示意讓太陽巫女繼續追問。

「如果冒犯到妳真抱歉。我想問，妳有看信的內容嗎？」

話音一落，楢橋優直接把手中的茶水灑了，像是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被揭發一樣。「……沒有。」她抿著唇，顧不得手上沾滿水珠，抱緊懷中布包把頭埋了進去。

太陽巫女看向坂本龍馬，果然又是那副失望的模樣。她認為這事要好好處理，否則這兩人的誤會易與日俱增。

「有什麼困難妳可以直說，如果是信件讓妳困擾的話，可以請龍馬先生別寄了！」太陽巫女伸手指向坂本龍馬，後者神色凝重、用力點著頭。

「新娘，妳覺得煩就直說吧！我不會再這麼做了。」坂本龍馬補充。

「不是的，並非那樣。」布包的遮掩讓聲音變得模糊，楢橋優不否認坂本龍馬帶來困擾，但真正惱人的不是信件本身，而是別的。楢橋優抬起頭，整張臉紅彤彤的，還帶有不停滑落的眼淚。

楢橋優顧不得眼前二人慌忙的手腳，她吸了吸鼻子，說：「感謝您請人每日送信過來。」

「可是、妳沒回答呀！」

坂本龍馬急得話不經腦，向太陽巫女投予求救的目光，只見太陽巫女嘆了口氣，從口袋掏出方巾給楢橋優拭淚，大廳再次回歸靜默。

「啊！」突來的一聲驚呼打破寂靜，太陽巫女睜大了眼，輕拍雙手像是想起什麼，她轉頭面向楢橋優。「優，妳無法閱讀和書寫，對嗎？」

這問句聽得坂本龍馬一愣一愣，一時間無法理解什麼意思；楢橋優倒是聽懂了，握緊方巾緩緩點頭。得到回答的太陽巫女很是欣慰，伸手以掌心覆上楢橋優手背，示意日後有難處可找自己幫忙，一同旅行的夥伴裡只有她們兩個女孩子，互相幫助是應該的。

坂本龍馬還是沒聽懂，但他瞧見楢橋優感激的小眼神，覺得太陽巫女解決了件大事，便開心地勾起嘴角，決定找機會請太陽巫女大吃一頓。

「龍馬先生，你等一下有空嗎？」太陽巫女已結束與楢橋優的對話，她轉身詢問坂本龍馬，並伸手指了門外說：「我想，我們該出去走走。」

「也好，我正想請妳吃飯呢！」坂本龍馬爽朗大笑。

此時天色稍暗，楢橋優往窗外一看，推測再過兩小時到晚飯點，不趕緊煮飯不行。她本想開口說話，但太陽巫女和坂本龍馬談個不停，自己礙於身份不好插嘴，便這麼垂首釘在椅上。楢橋優有些心急，不安份的眼皮亂眨。

「龍馬先生，我們等一下約在……龍馬先生？」
「新娘。」

坂本龍馬心不在焉，他注意到楢橋優的異常，顧不得太陽巫女正與自己說話，轉頭朝那顆低著的頭叫喚。焦躁的侍女用力抖了一下。

「新娘，有急事就趕緊處理吧。」視線在楢橋優與布包間游移，坂本龍馬猜測她的不安與晚飯有關。

「是，感謝您。」楢橋優沒有抬頭，她以手摸索椅子邊緣，起身鞠躬道：「失禮了。兩位大人，必須先行退下十分抱歉。」或許楢橋優真的慌，竟沒等對方回覆，逕自踩著碎步奔向廚房。

待楢橋優消失在走廊盡頭，目送她的坂本龍馬眼裡滿是留戀，如此深情一幕把太陽巫女看笑了。

「你很喜歡她呢，龍馬先生。」
「那是自然，她可是最棒的女人！」

兩人默契十足地哈哈大笑，邊笑邊往門外移動，坂本龍馬牽著愛馬與太陽巫女走在街上，並切入主題談起楢橋優的事。

太陽巫女表示，將聖德太子與楢橋優帶離古之國前，古之國君主卑彌呼曾叮囑自己，別讓侍女寫字及閱讀書信。貌似年幼時楢橋優家境不佳，加上入宮入得太晚，早過了學習最佳年齡，導致成年後仍不識字。

「離開古之國太久，差點把這件事忘了。」太陽巫女滿是抱歉，「這麼看來，優不是不讀信，而是讀不懂啊。」

「就算如此，她還是好好收著那些看不懂的信……」坂本龍馬有些恍神，說實在，他現在幸福壞了。讀不懂的信，對楢橋優而言只是垃圾，她留著垃圾代表什麼呢？坂本龍馬覺得自己在求愛路上已成功一半。

太陽巫女伸手遮了遮眼，身旁男人笑得過於燦爛，只差沒跳起舞來。

「龍馬先生，今後有急事再來信吧，我會讀給優聽的。」像是想起什麼，太陽巫女伸出食指點動、瞇起眼補充道：「太肉麻的信我可不讀啊。」

聞言，坂本龍馬尷尬地搔後腦勺，「行吧，我知道啦！」他訕訕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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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坂本龍馬上街飽餐一頓後，太陽巫女回到客棧簡單梳洗，緩步來到楢橋優房前。

「優，我進來囉。」

隔著紙門，太陽巫女輕聲道。不一會兒門便開了，只見楢橋優披散著長髮，也是剛梳洗完不久的樣子。

「尚未打理整齊非常抱歉，太陽巫女大人。」楢橋優向前行鞠躬禮，烏絲如瀑布般傾瀉於身側，水珠順著髮尾落在疊蓆上。

「沒事，我不也一樣嘛。」太陽巫女指了指脖頸上的毛巾，笑著進入房內，並隨口一問：「雖然說好先學讀字，但我們要不要先看龍馬先生寫的信呢？」

聞言的楢橋優思考半晌，伸手將頭髮塞至耳後，走到梳妝台前拿出一個木盒，雙手遞到太陽巫女面前。「有勞您了。」她回答。

太陽巫女覺得有趣，她竟從楢橋優眼中看到一絲期待，不由得幻想坂本龍馬寫信時羞臊的表情。這兩人或許很像呢，太陽巫女心想。

打開木盒，成堆的淡色信封被整齊擺放著，散發一陣陣花香。太陽巫女隨手拿起一封，仔細地拆開閱讀。

不一會兒信紙被重重闔上。

「優，我們別看信了，這、這種內容……我沒辦法讀出來給妳聽啊！」太陽巫女的臉紅透了，耳根子也是。

「是？」楢橋優不懂為何太陽巫女是這種反應，她只知道信裡寫的不是什麼好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