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93
94
95
96
97
98
99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107
108
109
110
111
112
113
114
115
116
117
118
119
120
121
122
123
124
125
126
127
128
129
130
131
132
133
134
135
136
137
138
139
140
141
142
143
144
145
146
147
148
149
150
151
152
153
154
155
156
157
158
159
160
161
162
163
164
165
166
167
168
169
170
171
172
【如果他是弟弟的話】下篇

  
  「嗚哇……」強忍著被馬舔舐的感覺,灰藍髮孩子閉緊雙眼,整張可愛的小臉都皺了起來,看起來欲哭無淚的樣子:「別、別舔了……」
  連忙停下刷馬的動作,紅褐髮男子立刻上前解救男孩的情況,他熟練地從圍裙中抽出乾淨的手帕,小心翼翼地擦掉男孩臉上的水漬:「沒事的,這些馬都是好孩子喔。」
  「小豆……」抽起鼻子,謙信景光握緊小拳頭,壓抑住快要被馬嚇哭的表情:「我、我沒有害怕!」
  溫柔地瞇細眼,小豆長光稍微整理了一下孩子凌亂的短髮:「是嗎?變得很勇敢了呢。」
  瞪大青藍色的眼眸,男孩紅了小臉,他舉起手碰上好似被男子撫摸過的頭頂,開心的應聲道:「嗯!我想像小豆一樣可靠。」
  「那可真令人高興。」將手帕收起,小豆長光提起裝著混濁澡水的鐵桶:「那就麻煩你幫我開門了,我們換個水吧。」
  「好!」咚咚咚地上前打開門,嬌小的謙信景光差點撞上不知道為何停滯在馬廄外的銀髮男子,他立刻不穩地退後幾步,顯然受到了驚嚇:「長、長義先生……?」
  從沉思中回過神,長義打量了兩人幾眼,似乎還在猶豫要怎麼開口,直到小豆長光將灰藍髮拉到身後,男子才沉聲詢問道:「……兄弟間的互動就只有這樣嗎?」
  方才聽到對話聲就在意的停下來,長義聽了一會兒才發現,他好像不知道除了相互幫忙之外,兄弟間還能做什麼事情。
  或許這樣已經夠了,但他幫忙山姥切國廣手入時,那人並沒有出現愉快的笑聲,反而膽戰心驚的,他總覺得互動間還少了些什麼。
  「我、我們不算兄弟……但是小豆很照顧我……」面對或許算是遠親的刀劍男士,謙信景光緊抓著小豆長光的衣擺,小聲糾正道。
  難得露出迷茫的神色,長義嘆了一口氣,背過兩人的身影似乎有些失落:「這樣啊,打擾了。」
  「兄弟之間的相處嗎?」忽然向對方確認了問題,小豆長光的眼神柔和了下來,雖然他對長義並不熟稔,但看到有人有困難,總是禁不住的想要伸手扶一把:「不僅僅是互相幫助,考慮對方的心情也是很重要的喔。」
  心情?
  頓住移轉的鞋尖,銀髮男子沒有回頭,他不禁回想起過去的山姥切國廣,沒有對他發怒、甚至是露出憎惡的臉過——但也沒有對他笑過,連受傷的詳細原因都不願意讓他知曉。
  ——這是理所當然的吧,過去的自己對待山姥切國廣的方式確實很惹人厭。
  握緊拳頭,長義低嘖了一聲,緊皺的眉宇間出現了懊惱。
  「就、就算不是兄弟,我也希望小豆能開心喔。」放下認生的畏懼,謙信景光想起同伴們的笑顏,自己也不禁軟綿綿的笑了起來:「為了誰能高興而去加油做事,這種感覺很棒呢。」
  聽到男孩的話,小豆長光低頭朝他一笑,接著鼓勵似的向長義開口:「你可以去問問人?例如做什麼事情會高興之類的。」
  「……還來得及嗎?」不確定的回頭望向他們,長義才剛猶豫要不要為自己沒頭沒尾的問句做解釋,卻意外發現兩人都笑瞇瞇的看著他,令他莫名煩躁了起來:「為什麼要這樣對我笑?」
  「一定來得及喔!」沒有被男子不悅的面容逼退,謙信景光揚聲肯定道。
  「因為你肯透露心事讓我們知道了呢,我很高興你給人的感覺沒有像以前那樣疏遠了。」瞇彎青色的眼瞳,小豆長光沉穩的臉龐上僅剩真摯的笑:「這已經是很大的改變了喔,長義君,所以一定可以的。」
  
  用鋤頭翻動著土壤,長義想起長船派兩位刀劍男士的建議,忍不住揮高了農具,用力地鋤進土中,抿緊形狀姣好的薄唇,他的臉龐不住發熱。
  太久沒有接受過別人的好意,一時間無法習慣,甚至不知道該如何回報他人的話……那就只能拼命去做,以免辜負那兩人的鼓勵了。
  沒有停下手中的工作,長義擦過臉頰滑落的汗水,稍微伸展了一下筋骨。
  既然山姥切國廣還沒對他笑過,那他就努力讓那傢伙笑起來,為了完成這個目的,單只有稱呼上的改變是不夠的。
  「工作得差不多了喔,長義君。」不知何時站在他身後,綠髮男子撩起黏在後頸的馬尾,雖然天氣已然轉涼,但做這種體力活果然還是會讓身體熱得冒汗,身上也被泥土弄得髒兮兮的,真是惹人厭的工作。
  握緊鋤頭,長義冷不防開口詢問道:「吶,你認為兄弟間一起做什麼會開心?」
  訝異地瞪大眼,青江左顧右盼了一會兒,確定周遭沒有其他人之後,失笑著指向自己:「哎呀,你在問我?」
  聞言,長義挑起劍眉,湛藍的眼眸閃過鄙視:「這裡也沒有其他人了吧。」
  「別露出那種眼神嘛,長義君,我只是很驚訝喔。」低笑了起來,青江仔細的打量起對方認真的神色,本來想反射性告訴對方『當然是做夜裡做的事』,然而他難得起了良心,選擇做一回正常的刀劍男士:「嗯……大概是一起洗澡吧?」
  「洗澡?」
  「是啊,例如幫忙搓背、幫忙洗頭,或是在浴室裡面比大小……嗯?人呢?」

  閑和的迴廊上,響起細微又規律的腳步聲,嬌小的男孩端著精緻的茶點,朝坐在迴廊邊喝茶的男子走近。
  微微側過頭,知曉來人身分的鶯丸勾起淺笑,並且關心起看起來有些鬱悶的孩子:「怎麼了嗎?平野君,你看起來不太高興的樣子。」
  「日安,鶯丸殿,抱歉讓您擔心了,只是剛剛聽兄弟們說,山姥切先生一次能打十把大太刀呢。」放下茶點,平野低落的垂下眼簾:「果然修行過後,比較能幫得上主人的忙嗎?」
  插起一塊蕨餅,鶯丸笑著搖頭,才剛要告訴男孩這件事大概只是個傳言時,一旁的太刀同伴先給茶嗆了喉嚨,震驚地轉頭看向男孩:「咳、你說十把?!打刀怎麼可能一次打十把!」
  似乎被激動的紅髮男子給嚇著,平野抓緊茶盤,向來沉穩的孩子難得出現慌張的神色:「抱歉,可能是兄弟們聽錯了……」
  「我可沒有要否定你說話的意思!」放下茶杯,大包平神情嚴肅的站起身,銀色的眼瞳彷彿燃燒至最高溫的炙火,激昂著追求力量的鬥志:「會有這種消息出現,一定是那傢伙有強悍的實力吧!現在不是喝茶的時候了,我可不能輸啊!」
  被男子的話語鼓舞,平野的眼睛亮了起來,興奮地握緊拳頭:「我也是!大包平殿下,訓練也請帶上我!」
  沉默地喝著茶,鶯丸平靜地欣賞庭院的池景,傾聽起竹筒裝滿水後往下垂落、淨水間碰撞的空靈聲音,一旁高昂到好似燒起來的同伴完全影響不了他的淡然。
  「喂,鶯丸!別一臉沒你的事一樣,你可是太刀啊,怎麼能落於人後!」
  眨過茶黃色的眼瞳,男子僅是輕笑著擺擺手,捧起茶杯再飲一口:「——嘛,你們加油吧。」
  他和山姥切國廣一同出陣至今,可沒遇過那人一次面對十把大太刀的場面呢,但是,解釋什麼的就算了吧。

  終於處理完身上細雜的傷口,金髮男子將捲起的袖子放下,沉默的看向擺在手入室內的鏡子,雖然修行歸來後已經改變了心態,但他依舊覺得身上破破爛爛的,更能讓自己的心安靜下來——這大概是長久以來養成的習慣吧。
  過去的他窩縮於黑暗中,逃避被比較的事實,排拒著仿品的身分,而那人卻是始終站在光下,將所有傳言和批評都納入耳裡,致使最後連心態都開始扭曲,兩把相仿的刀劍出現在世上,或許就是一個錯誤。
  ……不,他不能這麼想了,他已經找到自我的價值,但山姥切長義還沒有認清,他們不只是『山姥切』這件事。
  垂眼看著衣服上破爛骯髒的痕跡,山姥切國廣緩緩摸過上頭的塵灰感,才剛懷念幾秒,手入室的門卻驟然被人拉開,他愕然回頭,上午才見過的身影出現在眼簾:「你怎麼……」
  抱著浴盆和乾淨的衣物出現,長義瞪著他身上染有塵污的部分,在山姥切國廣還沒問完話前,率先將他拖出和室:「洗澡了。」
  「……?!」
  莫名其妙的進了空蕩的澡堂,山姥切國廣被協助著脫掉上衣後,才驚覺事情發展不太對勁,他尷尬地制止了對方的手,拉住還沒被脫下的褲子:「等等、我還沒有拿我的衣服!你到底在想什麼?……你為什麼也在脫?」
  手腳俐落的在腰間纏好浴巾,已經將衣服疊進籃子裡的長義,用看到異類的目光投向金髮男子,語氣中不自覺地流露出了嫌棄:「衣服我先借你,身體髒了就要洗,這不是理所當然的嗎?還是你更喜歡渾身骯髒的樣子?」
  「……」無法回答他的問題,山姥切國廣只好默默地脫下衣服,腦裡莫名產生了一個想法,卻不太敢問出口。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那傢伙今天好像、一直在試圖對他好……?
  維持著手指按在髮間的動作,山姥切國廣偷偷瞥向剛洗完臉的男子。
  伸手將遮擋視線的前髮撩起,長義的眉眼間難得柔和了下來,銀白的髮沾黏在頰側,卻不減凜冽的英氣,細長的眼睫上還凝著水珠,而眼睫下方的湛藍眼瞳忽然也往他這頭看去,嚇得山姥切國廣立刻移開視線,心虛的裝出認真洗頭髮的模樣。
  他完全能夠想像問出口後,被那人兇狠打臉後,冷斥他自作多情的畫面。
  「喂。」注意到他的動作,長義不悅地皺起眉,甚至起身朝他走來!
  山姥切國廣努力保持著臉上的淡定:「怎麼了?」
  「我來幫你洗頭吧。」不容分說的直接抓開他的手,長義的語氣中不自覺地流露出鄙夷,並且直接將手指伸入金色的髮間:「照你這種洗法,你想成為禿子嗎?」
  「不需要!」被對方的按壓刺激得聳起肩膀,山姥切國廣嚇得站起身來,不穩地退後幾步,隨即才發現自己的反應過大,只好尷尬的撇開視線:「我不知道為什麼你想這麼做,但這樣很奇怪吧!你……這、這種事,我只被我兄弟做過,其他同伴倒是沒有……」
  聞言,長義瞪大了眼,手仍停滯在半空中沒有收回,他垂下眼簾,聲音雖然不大,但卻沒有被水霧掩沒,筆直的灌入對方耳中:「是嗎。」
  「……」感覺自己說錯了什麼話,山姥切國廣喉頭一緊,最後還是坐回原位,默默將髮上的泡沫沖掉。
  澡堂的空氣好似都僵硬了起來,擔憂對方是否難過的念頭不斷在腦內竄大,直到出了澡堂,山姥切國廣終於受不了良心譴責,抓緊蓋在頭上的毛巾,朝已經開始套上衣物的男子開口:「那個,我說……」
  「不用還我了。」將準備給他的深藍色的運動服塞進他懷中,長義顯然會錯了意,臉上卻也沒有山姥切國廣預想中的失落,反而是不屈的堅毅,男子冷哼一聲,瀟灑地離開了更衣間:「雖然並不怎麼意外,但是看來你對自己的身分還沒有足夠的認知,做好覺悟,山姥切國廣。」
  慢著,做好什麼覺悟?
  自顧自地把他抓來洗澡,又莫名其妙地想幫他洗頭,最後卻嫌棄地將換洗衣物給他,還不要他還回去?這種感覺想親近卻又排拒的行為,到底該如何解釋?
  思考了許久,山姥切國廣想起兄弟曾告訴他的戰鬥經驗,頓時神情慘澹。
  『暗殺有一種方式,就是親近想排除的對象,趁他沒有戒心的時候直接下手喔。』笑瞇瞇地護理著刀身,堀川這麼分享道。
  「……」原來已經討厭他到想對他下手了嗎。

  在山姥切國廣看不到的角落,沸騰於本丸的傳言仍在持續滾大當中。
  「聽說了嗎?山姥切君一次可以打十五把大太刀喔。」
  「十五把?我聽說的是打五隊大太刀啊,應該是三十把才對?」
  「極化後的刀果然好厲害啊,我也好想修行。」
  「山姥切君真的很會打大太刀呢!」
  「哈哈哈,你們在談什麼事情嗎?感覺很興奮吶。」
  「三日月殿下!我們剛剛談到山姥切一次可以打三十把大太刀!」
  「喔……?這是誰說的?」
  「好像是長義閣下喔!」
  詫異的瞪大納有弦月的麗眸,三日月接著露出饒富興味的笑意:「這傳言不是很有趣嗎?」

  ——長義的攻勢沒有因為山姥切國廣的拒絕而劃下句點,反而如火如荼的進行中。
  「要怎麼讓人開心起來?」陸奧守苦惱的思考了一下,他搔搔頭,突然想起什麼,高興地咧嘴笑道:「當然是吃飽飯啊!沒有人吃飽飯還能不開心的吧!」

  晚飯時間,長義不顧其他人異樣的目光,端起自己的餐盤,毫不猶豫地放到山姥切國廣的對桌上:「一起吃飯吧。」
  「……隨便你。」沒有意識到自己筷上的東西掉進飯碗內,山姥切國廣僵硬地將筷子放進口中,咬一咬才發現嘴裡空無一物。
  迅速地將食物都夾進對方的碗內,長義滿臉認真:「吃飽點,山姥切國廣。」
  「……」注意到長義全程都肅著臉盯視他的表情,山姥切國廣頓時食之無味,幾乎要懷疑對方在飯菜裡下了毒。

  「哈啊……」打了一個哈欠,明石拿掉臉上的紅框眼鏡,睡眼惺忪的鑽進被窩裡:「你問要怎麼讓人高興?……你的問題好麻煩啊,大概是睡好覺吧。」

  抱起厚重的被褥前往山姥切國廣的房間,長義快步走到他的房門前,沒有要敲門的意思,直接闖入對方的房內,並在對方錯愕的目光下將床單砸在空蕩的榻榻米上:「睡吧。」
  「等等、你為什麼搬床過來?」覺得人身安全面臨危機,山姥切國廣覺得自己的神經敏感到好像回到修行前的狀態。
  「愚蠢的問題,當然是一起睡了。」面色不改地將床鋪整好,長義擅自熄了燈,湛藍的眼瞳危險地瞇細:「你這樣會睡不好嗎?」
  「會。」山姥切國廣毫不猶豫地回答道。
  沒有聽出對方希望他回自己房間的意思,長義困擾地皺起眉:「要唱搖籃曲給你聽嗎?」
  「……不用。」
  於是,山姥切國廣就這樣度過了一個失眠之夜。

  ——他要受不了了。
  逃命似的跟隨部隊出陣,金髮男子滿臉憔悴,脫力地尾隨在隊伍末端,狀態失常到一旁的同伴都忍不住關心了起來:「怎麼了?山姥切君,你感覺很累的樣子。」
  「沒什麼……不用擔心……」
  跟著放慢的步伐,三日月忍不住笑道:「說來,山姥切君,本丸的大家都在傳說你可以匹敵三十把大太刀呢,哈哈哈哈!」
  「真是驚人啊!三十把大太刀!」頭一次和山姥切合作出陣,鶴丸驚訝地回頭:「等等得觀摩一下了!」
  「什麼?」不約而同地愣在原地,山姥切國廣和燭台切錯愕地同時發出反問,見狀,金髮男子佈滿血絲的碧眼立刻逼視而去,燭台切只好尷尬地開口解釋:「昨天長義君跟我說你可以一次打三把大太刀後,我就告訴了小貞,雖然我不知道為什麼本丸會傳成這樣就是了。」
  「啊,這樣啊……」理智終於瀕臨崩潰,山姥切完全確信長義只是想搞他而已,身心的疲憊外加情緒的不穩,使得他用力按住燭台切的肩膀,脾氣失控了起來:「不管三把還是三十把,都做不到好嗎!話說為什麼大家會相信這種事!那傢伙到底想幹什麼,燭台切你跟他都是長船派的吧!想想辦法啊!」
  「喂喂別激動啊山姥切,拜託人的方式可不能這樣,讓我示範一次!」移開金髮男子的手,鶴丸緩頰道,他驟然跪下,抱緊燭台切包裹在西式褲裝的長腿,痛哭著喊道:「救救我!燭拉欸夢!長義他欺負我!快幫我想想辦法!」
  「……」
  臉上掛著愧疚,燭台切一腳將煩躁的青年甩開,並且向山姥切國廣道了歉:「抱歉,但就算他是長船派的我也跟他不熟,回去我會想辦法平定這個傳言的。」
  因為鶴丸的胡鬧而冷靜了些,山姥切國廣耷拉了眉眼,後悔起他遷怒的行為:「抱歉,我也過激了。」
  「嗯,大家和平相處最好,哈哈哈!」扶起鶴丸,三日月笑彎了眉眼,似乎很開心的樣子:「你確實過激了沒錯喔,或許那傢伙真心認為你能一次打三把呢,這可是對你實力的肯定,山姥切。」
  本來不知道該怎麼對部隊衝突做出勸撫,一旁高大的男子確定情況冷靜下來後才緩聲開口,沉穩的聲音令聞者內心為之平靜:「昨天,次郎才跟我說了長義君向他們談你的事情。」與訝異的山姥切國廣對上視線,太郎神色柔和的續道:「他們在討論讓長義君把你當兄弟的樣子。」
  當兄弟……?
  無法想像那人把他當兄弟的模樣,山姥切國廣神情複雜了起來,要用這點當原因去串聯昨天長義的異常,卻也說得過去。
  但是和長義的關係真的有辦法改變的這麼順利嗎……?這種令人高興的事情他不敢抱持這麼多期待。
  見男子陷入糾結,三日月笑著搖搖頭,帶領部隊繼續踏上出陣的路途:「嘛,別想了,回去後直接和他談談吧,山姥切。」

  山姥切國廣這人,出乎意料之外的難搞。
  與那人錯開了一天的時間,長義懊惱地嘆了一口氣,不禁思考起下一步讓對方高興起來的方案,卻後知後覺發現自己對那人的喜好一無所知。
  這樣怎麼能算一個稱職的兄長?
  憂鬱地支著下顎,長義看向已經徹底染黃的天頂,銀白的髮也被添上了夕暉的橘黃色彩,看起來就像淡金色一般。
  「喔?這不是監察官大人嗎?咖咖咖!跟兄弟太像了,差點沒認出來呢!」豪邁的笑聲突然自後方響起,男子顯然剛從山中回來,連頭頂卡了一片樹葉都沒注意,他大方的上前,大力拍過長義的肩背:「別垂頭喪氣!如果有話想說,拙僧也會聽的!」
  「別動手動腳的!」時機太過剛好,長義不悅的與對方拉開距離,他向來都很討厭對付這種過度開朗的人,然而來人確實能解決他的問題,雖然很不甘願,男子還是沉聲開口:「……要怎麼做,山姥切國廣才會高興?」
  以為自己聽錯了,山伏驚訝地瞧了他一眼,隨即恢復豪爽的笑容:「咖咖咖!這真是個妙問!拙僧和兄弟相處的時候可沒有想過那麼多,只是平心相待而已!」
  「……」感覺自己聽了不知道算廢話還是炫耀的發言,長義抽搐了嘴角:「感謝你的解答。」
  平心相待的話,他和山姥切國廣的距離是不會改變的吧,永遠都是這樣相對的存在,就好似不相存的日與夜。
  「別客氣,拙僧只是告訴你經驗罷了,話說起來,監察官大人,今天的夕陽可是很漂亮的。」留下意味深長的話語,山伏笑著離去,長義立刻頓住離開的步伐,忽然明白了什麼,他回頭看向反道而行的山伏,接著轉首仰望日與夜交接、琥珀般的天穹。
  原以為那人只是個腦裡只有鍛鍊的傢伙,沒想到竟然是這麼有哲問的刀劍男士。
  日與夜不必相存,但還是能交會——是這個意思嗎?
  「哼……平心相待嗎。」

  「喂——御手杵——」在迴廊上呼喚著同伴的名字,同田貫不悅的皺起眉,想找人練手卻發現對方不在房內,一定是又爬到哪座屋頂上睡覺了。
  四處張望了起來,他突然發現在庭院中比試的兩人,立刻撇棄了尋找那位同伴的念頭,興致高昂地下了迴廊朝他們走去:「喂,加我一個吧!」
  「行啊,我可不會放水喔!」將一旁準備給山姥切國廣的木刀扔給他,大包平爽快的開口:「在和那傢伙挑戰之前,就先和你練練手吧!」
  接住木刀後,同田貫咧起好戰的笑,做出戰鬥前的起手式:「雖然不知道你在說誰,但是儘管來!」
  莫名地打了一個寒顫,出陣歸來的山姥切國廣隨著隊友踏入本丸的大門口,他有些敏感的顧盼了起來,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總有不好的預感。
  「回來了啊。」靠在玄關的柱子上,長義的神情有些僵硬,山姥切國廣擦去沾上臉的塵土,在同伴的注視下朝他走近,並在對方接著說話之前,率先拉住他的手,將他帶離隊友們八卦的視線。
  「跟我來,我有話想跟你談談。」
  驚訝於山姥切國廣的主動,長義沉默的被拉著走,繞開在庭院中比試的幾人,直到他們走到部屋後方,金髮男子才劃破安靜的氛圍:「……我聽同伴們說了,說你想把我當兄弟,是真的嗎?」
  沒想到對方會如此直接,也沒料到自己會因為這樣而感到羞恥,長義漲紅了臉,或許他沒有向山姥切國廣明言想和他當兄弟的原因,就是出自這奇怪的自尊心。銀髮男子撇過頭,艱難地應聲:「……是真的。」
  空氣再次回歸靜默。
  困惑地偷看向山姥切國廣,長義赫然發現對方竟然也跟他一樣通紅著臉,莫名地得到了勇氣,他深吸了一口氣,將臉面向說不出話來的男子,緩慢地坦承道:「把你看做兄弟之後,我才做得到正視你的存在,有兄弟這件事,意外的……蠻讓人高興的,所以我昨天也一直在如何讓你高興,給你添了很多麻煩吧。」
  是很多麻煩沒錯。
  沒有將這句說出口,山姥切國廣只能單手摀住發熱的臉,得到承認的心情超乎他想像的還要開心:「當兄弟這種事,你如果直說的話,我也不會拒絕你。」
  愣然看著對方上揚起來的嘴角,長義瞪大湛藍的眼,如願的得到了山姥切國廣的笑容,他卻忍不住步下迴廊,與高興起來有些刺眼的男子拉開距離,並用手臂遮擋住撇到一旁的臉,連聲音都開始顫抖:「是嗎,那就……」

  ——部屋的另一邊。

  「唔啊!」沒有握緊手中的短刀,平野慌張的看著被挑飛出去的木刀,消失在部屋屋頂的另一側,下一刻,淒慘的哀嚎響起。
  在屋頂上睡到不醒人事的御手杵,不偏不倚的被擊中鼻樑,吃痛地摀住臉打滾,不小心翻落了屋簷。
  瞪大眼看向驟然墜下的軀體,山姥切國廣甚至來不及反應過來,還沒說完話的長義瞬間變成高大男子的墊背:「……!山姥切長義!」

  這是長義第二次在手入室迎接本丸的早晨。
  回想起這兩天在本丸的失常行為,銀髮男子便羞恥得想死,前一次手入不知道出了什麼差錯,使他像毫無節操的狗一般追在那個仿品的屁股後方,拚命的示好,導致現在仿品君還待在手入室裡,擔憂的盯著他看:「沒事了?」
  「……與你何干……」低聲回應,長義整個人窩縮在棉被裡,完全不想面對自己曾經做過的事。
  沒有聽清楚,山姥切國廣困惑的湊上前:「什麼?」
  「我說與你何干!」暴怒地掀開被單,長義毫不留情的將對方趕出手入室,額角冒著青筋,直指的被推倒在迴廊上的男子鼻尖:「聽好了,前兩天是因為撞到頭才想跟你當兄弟,少得寸進尺了!你這該死的仿品!」
  「什……」不明白情況的轉變,山姥切國廣傻了眼,他才剛爬起身,手入室的門便氣勢洶洶地關上了。額角冒起青筋,金髮男想起這陣子的忍耐和守了一夜的疲累,理智線再度斷裂,他惱怒地上前與在房內死命關門的長義施力抗衡:「既然如此,就好好為你這兩天令我困擾的行為道歉!」
  「那只是意外!誰會跟你道歉,快給我離開!」
  「你這行為太幼稚了……!」
  樂呵呵的笑著遠觀兩人的情況,三日月搖搖頭,接過鶯丸替他斟滿的茶:「哈哈哈,真是和睦的兄弟呢。」
  垂眼望著緩緩飄上茶面的直立葉梗,鶯丸輕笑一聲:「兩人都還不夠成熟呢。」
  他們若是都想通的話,有朝一日,一定還是會成為兄弟的吧。

  只是距離那個結果,可能還有一段漫長的路要走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