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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高氣爽(END)

艾爾文記得的事情有限。他凌晨醒來時頭痛欲裂，摸到桌邊的水杯猛灌了幾口，找到手機，卻找不著正確的按鍵，胡亂地按了一陣之後徒勞地躺回床上去。天矇矇亮，他對自己如何返家的也毫無印象，或許是叫了計程車嗎？
只記得阿卡曼的眼睛，記得那溫柔而生疏的眼神，記得每次自己想找話聊，就會被換上一杯新的調酒，而他沒有辦法拒絕阿卡曼拒絕他的方式。艾爾文許久沒有像這樣子喝醉，阿卡曼知道他嗜甜，推過來的酒每一款都合他的口味。

再次睜眼已經是傍晚，艾爾文後知後覺地發現鑰匙不見了，索性打電話找了鎖匠把家裡的鎖給換掉，然後才安心地跑去更衣洗澡。坐在沙發上搓乾頭髮時才騰出思緒來看手機裡的訊息，發現昨晚似乎是阿卡曼將自己送了回來。
作為曾大聲指教別人應該戒酒的上司，他醉得對此毫無印象。
「周一再還我就好。我有備用鑰匙。謝謝，昨天麻煩了。」
艾爾文字斟句酌地做了回覆，覺得讓對方知道自己把鎖換掉了也有點尷尬。甚至回覆留言的心情也很彆扭，因為他不用將頁面往上滑就可以看到近兩個月前自己沒有回應的訊息，而秋天已經要結束了。
阿卡曼展現了超常的意志力來拉開兩人的距離，除了變調的閒聊，公司的運作都一如往常，艾爾文曾以為沒有人發現，除了在某一天傍晚的停車場，歐魯‧波札德取車時碰見了他，琢磨了半晌對他說「你就原諒失戀的人吧」。

艾爾文從來都是推開人的一方，事到如今不該有這種想法，他卻發現自己在等待，等待那雙徘徊在舊情中的眼睛穿過回憶，從漫漫的長路中看見此時此刻的艾爾文‧史密斯，等待一個只有關於他倆相遇的故事，就算晚了點也沒有關係。而他並不擅長。
專案收尾的幾天忙得不可思議，沒有想過要靜下來正視這件事情，突然之間得了空，艾爾文遲來地意識到自己雙頰發燙，捧著不安跳動的心臟，暗自規劃某種未來。

門鈴響了起來時他才如夢初醒，放下沙發上被他揪緊的絨毛娃娃，撥了撥散落在額前的髮絲前去開門。
等在門口的是拎著鑰匙的阿卡曼。
「啊、抱歉，你不用特地送過來的。」艾爾文喉頭緊了緊，阿卡曼並沒有看向他，而是敏銳地覺察到了換過的門鎖。
「因為……車鑰匙也在……」阿卡曼在單詞和單詞中停了停，就像這短短的一句話用盡了他的全力，那一刻他似乎要逃走了，但是沒有。
里維‧阿卡曼是這樣子的人，他很固執也很愛面子，艾爾文見過他被客戶刁難，阿卡曼可沒有給對方好臉色看，他很矮小，也很高傲，所以就算發生了難堪的場面，他也會挺起胸膛。
「艾爾文‧史密斯，我是喜歡你，但我不是變態。」
沒有人想在喜歡的對象眼中，是個難堪的怪人。

阿卡曼冷靜地陳述，卻像是在低吼，浮著青筋的手將鑰匙往他的方向塞，艾爾文連忙抓住了他。阿卡曼的手勁挺大，艾爾文得使出相當的力氣才能把對方揪在原地，阿卡曼抽了幾次手都沒成，惡狠狠地瞪了上來，他的眼眶微微發紅，蒼白的臉上掛著黑眼圈，凶猛倨傲、一絲不苟的里維‧阿卡曼，在這一刻如此脆弱而狼狽。有那麼一瞬間艾爾文以為自己曾經見過這個場景，困獸一般充滿攻擊性，又充滿張力的小身板，不再溫柔壓抑的眼神，都讓他想要擁有更多關於這名男人的資訊。
「你第一次這樣說。」他有更多話應該先說，脫口而出的是這句。
「啥？」
「這是你第一次說喜歡我，里維。」艾爾文直視停止掙扎的男人。「……我現在還可以這樣稱呼你嗎？」
「……你酒沒醒嗎？」
「我現在很清醒，里維。」而艾爾文則是這樣的人，他不擅長談情，卻很擅長談判，在里維意識到時，人已經剩下半隻腳在門外，阿卡曼課長已經變成了里維。艾爾文深吸了口氣。「昨天晚上的事情我醉得全都忘了，以為自己搞丟了鑰匙才換門鎖的、你今天穿得很好看，我們應該要多在假日裡見面、我和總公司申請留在這裡，前兩天已經批准了、里維‧阿卡曼，我現在很清醒。」
他的手越過里維的腰際往後伸，帶上了門。
「我還有很多事情想要說，你願意坐一下再走嗎？」
里維錯愕的臉上籠罩著他的影子，距離很近，他第一次聽見對方胸腔裡生命鼓動的聲音。

然後，秋天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