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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ood night》

應該差不多了,再次來到褚冥漾的房間,熟練的抱起人,懷中的人兒依舊沒幾兩肉,對此安地爾無比洩氣,養這麼久了怎麼就沒長胖。

脆弱,不管是身還是心,像是做工精美的瓷娃娃,一不留神就碎成一片片,打不得罵不得,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口中怕化了。

他曾問過的,在安地爾救治他時,身上的傷能治好那心呢?
沒有了心又要如何醫治。

身上的傷早已癒合,幾處致命傷留下淡淡的疤痕,胸口處的花紋不管安地爾怎麼努力都無法除去,只能暫時壓制,在沒有其他黑暗侵蝕下到不會發作,好是好了後遺症到是一籮筐。
他已經是個殘缺品了,所有的一切都是勉強而運作,雙方的力量相互抗衡。

無法行走,到哪都得倚賴輪椅或安地爾抱著,不是不能使用風符之類的東西,如果他想自殘的話,前鬼族面帶兇狠的警告。

今天天氣不錯,跟安地爾約定好的,今天要出門走走。
用過早餐後,男人替他繫上斗篷確認包裹的結實才放心,腳下出現移動陣,一眨眼兩人來到商店街。跟記憶中的一樣,充滿了人群很是熱鬧,更動的部分沒多少,學生還是很多,在課後結伴來此購物。

或許是火星人沒有坐輪椅的習慣,腿斷了依然能活蹦亂跳才是正常,對於他們的出現投來好奇的眼神,改變了外貌的安地爾大方的回應了眾人的目光,推著輪椅在街上逛起來。
在店家詢問時還臉不紅氣不喘的回答戀人的答案,從好奇轉為同情,還有人送了平安符希望人趕緊康復,要不是不方便,自己怕是跳起來往那張臉上一拳揍下。

「害羞了。」帶著笑意,「我去買點飲料,你在這等我。」哄孩子般,拍了拍少年的頭頂。

留了人在騎樓下,確認沒有危險後才離開。把玩著平安符,水藍色的還帶著淡淡花香。

「瘸子,你檔到我們了。」

熟悉的畫風熟悉的語氣,怎麼每個世界中的小混混都是這樣的做風,就不能有點新意。不願與他們相爭,緩緩移動輪椅給他們讓出一條道路,等等再移回去就行,這具身體真的對幹起來只有被打的份。

「慢死了!」果然,一樣的沒耐心。

只是沒想到除了動口外還動起了手,一腳踹向輪椅,連椅帶人跌在地,輪椅還重重壓在身上。瘀青了吧,被安地爾看到又要被罵了,在笑鬧聲中撐起身體,準備爬回輪椅上。
呃……回去後要讓安地爾把輪椅改輕巧一些,這個高度沒有一點施力點不行。

「還真的有人是殘疾。」

好的,知道你們火星人的優秀與不同,不過同學你能先把我扶起來嗎,幫助別人不是小時候就被教導的事情。
見沒人上前,握著平安符,手掌被地面碎石刮出血痕,不怎麼在意,無視周圍的圍觀和嘻笑,自顧自地爬向代步工具。

被殘廢無視了,小混混們不能忍受,一把將輪椅奪走,準備再次將人踹翻在地。
望著逼近的腳底板、嘆了口氣,一個高階陣法出現在四周,將少年保護在內,一切的傷害阻擋在外,任憑怎麼踹怎麼打甚者用上了爆符,就是無法破壞。

不是很想動用這種東西,太過顯眼了,由前前雙袍級兼前鬼族第一高手所製,很愉悅的安排在了自己身上,怎麼有種暴殄天物的感覺,加上這算是另類的求救訊號,他相信不用多久某變臉人就會抵達現場,還是帶著火氣的那種。
商店街應該也能復活吧。

術法所造成的波動,引來了不少人駐足,小混混們又紛紛喚出自家幻武,準備來場實力懸殊的擂台賽。

「你們在做什麼!」喝斥,圍觀的人群如同摩西分海般向兩旁散開,身著輕便服飾的狩人出現,大聲制止行為。

事情變得有些麻煩。

拉低斗篷,不願被他人被來者看到容貌,知道安地爾在出門前多少也做了防備,只是,刻印在骨子內的害怕……容許他逃避。
時間並未在對方臉上留下痕跡,多餘的力氣拿去培養了整個人,比以前更加的有威嚇感,散發出的冷意使人不敢輕忽。是黑袍了吧。

「公然欺負人,你們還有Atlantis學生該有的樣子嗎。」褐髮狩人拿出影像球,「所有資料都已記錄將交由行政處理。」

連滾帶爬,好不狼狽。小混混們被嚇得跑走,有些連幻武兵器都忘記收起,好像能聽到大豆們被遺落的抗議。

「你沒事吧。」扶起輪椅,想將人抱上再檢查傷處。

避開對方伸出的手,幫他把輪椅扶正就算幫了大忙,不想和『他們』有多餘的接觸,自認為的不著痕跡,想避開想遠離,傷者的速度又怎麼有健全之人快。
被一把抱起……

是安地爾啊。

鬆了口氣,放鬆下來總會感到疲憊,沒事出個門也能遇到這麼多事,以後還是在家門曬曬太陽就好。整個人縮進了男人懷裡,不想讓其他人看到自己的表情,現在的表情一定很難看。

沒事了,一如既往的安撫著,安撫懷中受到驚嚇的小獸,本人未發覺,出於本能的亦是陰霾中的害怕,瘦弱的身軀不斷顫抖,雙手抓的斗篷和他的衣領出現皺褶。藍眸望向面色不太好看的狩人,臉黑的都能滴出墨來,還能保持著笑容也屬實不易。
挑釁的笑容勾起,將少年抱的更緊還有意無意的碰觸到露出的半張臉,果不其然對方的臉更黑了些。

狩人一族麼。

那名恢復了視力的席雷家的狩人。得到妖師最真誠的祝福而恢復,當時卻和眾人一同,拿著軍刀與之對立,怒容能滴墨就和現在一樣。
現在的救人不過是出於道德,面對不公總是第一個跳出,漂亮的沒有污點的人生?

笑話、謊言。

「謝謝你的相助。」開口,難得的道了謝。哪怕心中如何排斥討厭,不禮貌的話也會被小妖師討厭的。
他可不想被討厭。

「不用客氣。由於是本校學生的錯,請讓我們為此負責。」

聽聽,多麼無懈可擊的邀約,找不出一絲缺點又無法讓人拒絕,佔了裡子又不丟失面子,攬下所有責任來洗刷污名。

「不用了,內人受到驚嚇還是趕緊回去才好,就不去打擾了。」狠狠地被捏了一下,「還是請你們將心力放在教育學生上比較好。」

「可,醫療班的資源……」

「喔這部分不用擔心,我也是有藍袍資格的。」雖然是前藍袍就是了。
除了鳳凰族那幾個老傢伙外,沒有什麼小朋友能與之匹敵,醫術也好戰鬥力也罷。把小妖師帶回家安撫才是首要,否則他可不介意現場和席雷家的狩人開戰。

「藍……」還想再說些什麼。

「茶點時間差不多到了,先告辭。」金色光芒閃現,人帶輪椅消失。

鳳凰族有著這名男人麼,當然不排除對方改變了容貌,但為何要改變外貌,害怕被認出還是純粹好玩。
還有對方懷中的那位,以直覺來說,是熟悉的,包裹在斗篷之下看不清體型、臉也只露出下半部,蒼白瘦弱毫無血色,並不是受到驚嚇才如此,是體質的關係使然。微微顫抖,對於自己的接觸與靠近,本能的想躲避,無奈雙腿不便。

如果不是那個男人搶先一步將人抱走……

對於出手相助,到底是出於憐憫還是道德的本能,亦是想對那抹熟悉來做出點什麼,贖罪?
並不否認但不想承認,否認等同否決當年對那人所做的事,承認又無法坦然面對自身的錯誤,去面對血淋淋的真相。

痛楚。

兵刃相向時,學弟想的是什麼?

弓矢、長槍、雙刃……鮮紅噴濺在臉上,原來妖師的血也是赤紅的。
毫無疑問,學弟是妖師也是人類的身份。身軀搖搖欲墜,白袍沾滿血漬。

沒有閃躲,除了最一開始的結界外,任由幻武任由術法在身上肆虐,戰鬥中有人喊到,喊了些什麼他已記不清,那聲唯一的慘叫,撕心裂肺,不是跪倒臣服、是被迫的重摔在地,霎時的一片寂靜,是誰、是誰發出了驚呼,對於傷者的祈禱還是對於妖師的哀悼。

喪白不屬於任何人,學園中是不會有人真正死去的。
哪怕染紅了白園的出血量,曾經清澈的眼眸中毫無焦距,口中湧出鮮血,少年掙扎著用盡力氣向前,想爬向被他人奪取後丟棄在一旁的掌心雷。打算開始反擊了?

不少人……在場的所有人,都是同樣的想法,使魔夾雜著鞭子打向伸出的手,重重踩上滿是傷痕的身體,手骨斷裂了吧。少年在被公會人員架起套上結界時,無法站立雙手無力低垂著,連彎曲都做不到。

毫無血色的唇勾起,闔上眼眸,所有情緒也一併被掩蓋。
連為自己辯解的力氣都沒有。

放棄了。

那瞬間,他對於學園的真正死亡產生疑惑。

褚冥漾此刻太脆弱,脆弱到感覺一踫便會碎成一地隨風而去,沒有哭泣意為沒有淚水去沖刷臉上的血跡,滿身的通紅。
可能……是個誤會。

甩了甩頭,將這個想法從腦海中拋出。影像水晶早就證明一切,有證物有證人,傷者死者都還躺在醫療班內搶救,水鏡的主人情況非常不樂觀,雙肩上的兩個窟窿,是唸在以往的情分才沒下死手。
光圈消失,公會和兇手。

突然的,有什麼不同了。轉頭打算問問休狄,後者在他未開口前,冰冷的臉色出現裂痕,帶著不敢置信與驚訝,很少甚至能稱得上從未看過對方這個樣子,輔長被帶了過來,同樣的不敢相信。
好像發現了,發現到底是哪裡不對勁。

左眼,重見了光明。

被宣判死刑的眼眸,沒有任何辦法除去,戴洛嘗試過的各種草藥。除去死刑的枷鎖,瞬間忘記了如何呼吸。

為什麼?

強大的言靈去破除了詛咒,遠比鬼族強大的力量,除了妖師眾人想不到其他人選,妖師首領與巡司下落不明,剩下的只有褚冥漾,繼承了妖師先天能力之人。

從未見過對方展現,強大的言靈原以為只流傳在歌謠中紀錄在書頁內,真正的見到才知曉那到底代表了什麼,這只是妖師其中一部分的力量,無法用言語來敘述,無法去想像千年前凡斯的能力是何等巨大。
讓眾人聞之色變的力量,足以撼動整個守世界。

大氣精靈帶來了悲鳴,風之白園飄盪著血腥味,袍級們並未離去。
夏卡斯著手修復著,依舊掩蓋不了那股鐵鏽味,妖師背叛被公會審判的事傳遍了校園,傳遍了整個守世界。有人叫好也有人沉默,例如哈維恩,被學弟稱作嘿嚕嚕一族的夜妖精,跟著妖師一同的消失。

重柳,時間一族難得的現身,帶來的是憤怒。冰藍色的眼眸中滿是鄙視與怒火,不語,只是看著他們。

滿身的殺戮,握著軍刀的手顫抖著,大氣精靈所吟唱的輓歌是為何人所做。
接著,眾人沉默了,如同侍奉妖師一族的夜妖精,不同的是後者為追尋真相,在眾數下選擇先沉默,前者是開始沉思、沉思起這一切。

陰影的擴散來的太快,分散了心思,待查明真相時早已太遲,衝入公會中只見到流淌了滿地的鮮紅,如同當時白園一般,複雜的陣法依舊轉動,最後一絲氣息被鬼族的臭味所覆蓋,那位『真正的』背叛者抹去了所有。
線索斷去,雪野家的繼承人找尋到了密室,不愧對他紅袍的資格,帶著一絲期望,期待所找之人仍舊在裡頭,鬼族不過是惡作劇罷了,那四分的無聊。

大片的血跡打破了最後念想,無人清理過、原是什麼所製成不重要,厚厚一層舖滿的是暗紅,滿室令人作惡的味道,腐敗和鐵鏽參雜在一起,饒是看過滿地屍骨的他們,鳳凰族的少女臉色蒼白。

剩下的人也沒好到哪裡去,煞白了臉,硬是吞下噁心著手調查,除了大量血跡外找不到一絲的線索,關於那人的線索。
連最後一點期望都破滅……

情報班單膝跪地採集著什麼,照明下身上的袍服遠不及地面的赤紅,收集了一罐罐或液體或固體的血液,他們說要回去作為證據。審判的木槌再次落下,精靈妖精獸王鳳凰……怒火撲向庭下的眾人,無人敢出手,連背後的家族都以切割關係來自保。

諷刺,和當年一樣,風之白園中的那抹身影,挺直的背脊是被他們硬生生折去,同樣的沒有任何人伸出手,狩人神喻天使惡魔……冰冷的站在一旁,手持兵刃冷眼望著。
少年一肩扛下所有罪狀,庭上落槌宣告結果ㄧㄧ

死刑。

還記得對方笑了,蒼白的臉上勾起笑容,彷彿他才是旁觀者,方才宣判的刑罰的當事人不是他一般,笑得無聲到有聲,法庭內充滿了少年的笑聲。

無奈、諷刺。

袍級們帶著少年步出法庭,沒有多餘的眼神,從宣判的那刻起,閉上夜空般的眼眸,臉上帶著笑容,看不出情緒與意義的笑容。
接下來的一切他們都知曉了,沒有任何異議的結果,妖師死亡的消息快速傳播了整個守世界,黑暗之首消逝,有人為此開了個小小的賭局,以妖師最後的刑罰為何開盤。多麼的惡趣味。

領頭崩盤,黑暗種族大洗牌,蠢蠢欲動轉為不安份,白色種族趁勢收割了不少靈魂,濃濃的血腥味飄散在空氣中,不怎麼好聞。
袍級的任務相對的多了許多,剷除剩餘的苟延殘喘的黑暗,鬼族也在此時拼了一波,雙方死傷無數,加上陰影的作祟,佔用了不少時間,某些事便被遺忘。

直到哈維恩的歸來,滿身傷痕。

同樣的不語,眼神中透露著憤恨及悲傷。一疊又一疊的資料被甩到面前,帶著髒污和血跡。

血淋淋,剝開沉默的真相。

自始至終『背叛』的是他們才對。

一昧相信從上級從公會傳遞而來的消息,只願相信從影像球中傳達的『真相』,或許有著證人,只看到部分面容與身影的證人,怒火蒙蔽了雙眼,不願去相信那個如水清澈的人,沒有給予任何機會辯解,任何的機會。手中的幻武、口中的術法,毫無保留的向中心之人攻去,手下留情在那刻被遺忘,是衝著學院中不會有真正意義上的死亡。

唸在過往的交情,他們並未下死手。

打上一個問號,啞口無言。
是的,他無法回答。滿身的血污,少年靜靜的承受眾人的惡意,開口卻無聲最終選擇了沉默,沒有為自己有任何辯解。

在黑館中最先開口的是誰?

無人願意去面對,掀開頁非,翻開那些真相,剖開心面赤裸裸血淋淋,一頁頁一張張,無形的手掐住眾人的脖子,剝奪說話的權利。
寂靜且無聲。

開口的是誰?

那聲道歉,率先出聲的……是誰?

茶已翻,暗褐色液體流滿桌面,浸透了紙頁與書信,墨水暈染模糊不清,眾人才意識到伸手去搶救。濕透的紙頁模糊的字跡,黑與白交織,染了手心暈了眼眶,疼的是什麼?
是面對還是少年?

道歉,是心中所許。
亦為見到少年時的所說。

木槌落下的那刻,在更早前的風之白園,給予審判的不是公會而是他們,親手的敲響喪鐘。

席雷 • 阿斯利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