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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人】



(1)

蒼鬱大樹下的土地，覆蓋著整片地面的綠意，點綴著黃白色的小花
悠閒地靠在偌大的樹幹上，手裡拿著畫筆捕捉著眼前的美景
突然，身後傳來好聽的女孩聲音，帶著緊張羞澀卻又有著些許期待

「黑澤同學，我喜歡你！」

「為什麼？」

「……」

女孩似乎是還在思索著所謂的正確答案，遲疑的時間讓空氣都變得很寧靜

「謝謝妳的喜歡，我目前沒有想要和誰交往。」

這應該是他第五次碰見這樣的告白場面了，在天台上、在水池邊、在走廊上、在音樂教室，還有像現在，在一片綠地之間

每次他聽到的回應都差不多，真心地覺得太受歡迎好像也很辛苦

他似乎聽到女孩啜泣跑走的聲音，這也是第五次了，哭泣好像已經是必備的畫面，安達讚賞她們為愛勇敢的勇氣，默默地在心裡鼓了掌

「很了不起呢，大家…」

他絕對做不了主動告白這種事，也許是害怕被拒絕的感覺，也或許是從來沒有想過，自己平靜的生活，還會有誰陪伴的那種感覺



然後，他感受到大樹下的另一邊，似乎也有誰坐了下來，和他一樣靠著樹幹，深深地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他猜想應該是黑澤，只是被告白後嘆氣也太奇怪了，明明拒絕那些女孩的是他自己啊。不過也的確是，要一直承接他人的情感，但又無法回應，認真的去拒絕誰的喜歡而不是敷衍地答應，似乎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那個午後，陽光從樹葉間灑落，稀疏的日光照耀著兩人，一陣風吹來，白紙在空中飄灑，來不及抓住的瞬間，落在誰的腳下

「啊~!!」

安達急忙起身撿著飛散的畫紙，懊悔自己剛剛忘記拿紙鎮好好的壓著，一張、兩張、三張的，就這麼一路撿到了那個人的面前

「抱歉抱歉！」

抬頭一看，這才發現是黑澤

「不會，這個給你。」將手上撿到的畫紙還給安達，上頭有一張已經打好草稿的，是遠方的另一棵大樹，鉛筆畫的素描搞，線條還很粗略

「這是你畫的？」

「呃，對…」沒有料到黑澤會和自己搭話，安達尷尬地回應著

「我能看看其他的畫作嗎？」

「欸？」



那是第一次他和全校的萬人迷有了交集，在他遇見他第五次被告白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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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畫裡充滿著各式各樣的素材，安達用鉛筆、蠟筆、色鉛筆、水彩等等，配合著心情，有時就是畫著眼前的風景，有時是紀錄生活上自己很喜歡的物品。作畫這件事可以讓他心中很平靜，好像也不用太去在意自己需要和誰打交道，或者是努力和誰保持良好的關係，那是一個屬於自己的世界，全然展現在畫中。

給誰欣賞這些東西倒是很少有，唯一有看過的，大概就是自己的好友柘植了，也因為這樣，當黑澤提出要看畫的時候，他顯得有些羞赧侷促，但似乎也沒有拒絕的理由

「你喜歡畫風景畫？」

「嗯…我都畫，沒有特別限定…」

只是剛剛好黑澤看的那疊畫，都是風景類的

「雖然我不懂畫，不過感覺你的畫很溫暖。」

很溫暖，黑澤是這樣說的。

安達其實不太知道在黑澤的眼中，他這樣的人到底是什麼模樣，畢竟他們處在兩個極端的世界。黑澤既耀眼又完美，而他既平凡又普通，沒有和誰交往的經驗到讓人覺得沉重，當他從同學的口中聽到這樣的評價時，雖然一點也不意外，但的確心裡有種難受的感覺。

黑澤說的很溫暖，是他難得得到和自己有關的正面評價，不論是不是客套話，他都覺得心中有股淡淡的喜悅，比起說他畫得很好，這樣的回應讓他很感激。

「謝謝…」

臉上應該是不自覺的出現了笑容，因為他發現黑澤看著他，嘴角也漾起微笑

「你叫什麼名字？」

「安達，安達清。」

「我是黑澤，黑澤優一。」

我知道唷，全校應該沒有人不知道你的名字，雖然安達很想吐槽，但基於對對方的禮貌，而且他們也沒有熟到可以這樣回應，安達微笑的點點頭，低頭看了一下手錶上的時間，大喊，不妙了，來不及了，就這樣匆匆忙忙地收拾好畫具，和黑澤點頭道別。



那天下午的夕陽照著整個綠地，反射出黃綠色的暖光包圍著兩個人的空間，那是黑澤少見主動去向誰搭話，並詢問了對方的名字。平常總是被一大群人圍著的他，在極為靜謐的大樹下，好像遇見了一個很奇妙的人，帶著小精靈的感覺，過長的瀏海遮住好看的雙眼，被稱讚後會露出和煦又有點害羞地微笑，完全沒有想要討好他的距離感，反而讓黑澤很好奇，這跟他遇到的多數人都不太一樣。



那是他第一次發現這個人，即使已經擦肩而過數千百次，卻在此刻真實地留下痕跡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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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日子照常那樣的過，在遇見黑澤被告白的第二十次時，已經距離那天午後過了三個月，好像也沒什麼不同，他依舊會在某些時刻看見耀眼的黑澤，和誰成群的嘻笑聊天著，然後在看見他的時候，對他微笑點頭打個招呼。

真的沒有什麼不同，他回以禮貌性的點頭微笑，他發現他會快步地離開，好像不太想讓其他人誤會，他和黑澤很熟。他覺得這樣對黑澤來說不太好，認識這個平凡又沉重的自己，對黑澤來說，不太好吧。他自己在心中這樣下了結論。



這是第二十五次的告白場景，應該是吧，次數已經多到他都數不清了，唯一可以知道的是，黑澤的回答和女孩的反應，這倒是熟悉到都會背了，他也曾經疑惑過為何黑澤從沒答應過任何一個女孩，不過總想著，互相喜歡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啊，或許在戀愛裡面，黑澤和他是同一種生物，有點膽小卻也不是很渴望，也可能只是剛好，沒有遇到一個真心喜歡的那個人。




「找到你了。」

耳邊傳來有點熟悉的聲音，抬起頭來對上的是，黑澤過分耀眼的笑容還有那雙好看的眼睛，他好像瞬間理解為何那些女孩會喜歡他了，雖然真的很難具體用言語來形容，不過黑澤的存在，好像就是很容易讓所有人為他心動。

「我可以坐這裡嗎？」

黑澤指了指安達身邊的位置，還有一些可以靠著大樹的空間，那是他們那天第一次有交集的地方。

「嗯。」

把畫具稍微挪了一下位置，安達也挪開了自己的身體，減少與黑澤過近的接觸，感受到安達的距離感，黑澤微微地皺起了眉頭，卻也很快地又恢復了一如往常地微笑

「黑澤很辛苦呢…」

「什麼？」

「面對那麼多女孩子跟你告白，很辛苦。」

黑澤先是驚訝，然後淺淺一笑 「怎麼說？」

大家都說黑澤很幸福很幸運，長的這麼好看又樣樣全能，總是有很多女生喜歡，根本就是任他挑選，這些話黑澤都知道的…他知道他自己怎麼被別人評價的…，而且通常都是他拒絕別人，辛苦的應該是那些女孩啊，怎麼會把這個詞放在他身上呢…？

「因為要很認真面對別人的心意不容易啊，拒絕的話說出口卻不想傷害別人也不容易，會很痛苦的…」

安達看著遠方的天空，在紙上畫下一筆淺藍，語氣輕柔的說著，卻在黑澤心上打上重重的一拳，是種會讓心揪起來，甚或是淚水都會流下的深刻。在安達沒看見的瞬間，黑澤輕抹過自己的眼角，打起精神的一抹微笑，看著那筆藍，問著

「今天畫什麼？」

「嗯…天空吧，今天的天空很漂亮。」

今天的天空很漂亮，那種藍是很暖和的感覺，一直延伸到看不見的邊際，白雲少許更顯湛藍的寬闊，覆蓋著整個大地，榮耀著希望，充滿著詩意。

「嗯，很漂亮。」

同樣望著遠方的藍天，他好像感覺到自己的心被面對面的承接著，黑澤知道安達講這些話不是刻意安排的，不是為了討好他，也不是為了要安撫他，就只是安達會說出的話，就只是這樣。




季節轉換，春天過後的夏天，炙熱過後的秋意，樹葉飄落過後的白雪，往後的幾十次告白，黑澤不知道安達碰見了幾次，在天台上、在水池邊、在走廊上、在教室裡，在那一片他們初次有交集的大樹下…，但他肯定安達在某幾次有聽見，那不同於以往的回覆


「黑澤前輩，我喜歡你，請你和我交往！」

「謝謝你喜歡我，可是對不起，我有喜歡的人了。」





我有喜歡的人了，只是不知道那個人喜不喜歡我。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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