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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見地面舖滿了鮮紅,像是母親最愛的紅玫瑰,飄散在空氣中的卻不是花的芬芳,而是幾乎麻痹嗅覺的鐵腥。

『哎,鬧的真大呢,看不出來小朋友能做到這種事呀。』
黑色的蝴蝶在耳邊低語,輕鬆的音調彷彿只是看了場有趣的戲劇,正是散場後的閒聊時間。

如果這是場戲劇的話就好了啊。

腳下的黑影翻動,將曾為「人類」和「惡魔」的碎片吞沒,混在一起,再也分不清。

也許原本就是一樣的。

那時他跟著黑色的蝴蝶,跌跌撞撞的跑回裝飾著女神的象徵,他以為能保護僅剩家人的房子,卻只看見勾著笑的男子捧著熟悉的面孔,身邊的黑色露出彎笑,對他說著歡迎回來。

因為他的愚蠢,哥哥被殺死了。

被他帶回屋中的哥哥,在無處可逃的狀況下被摘下了頭顱,像是從樹枝上摘下了蘋果,清脆而俐落。
他蠢到相信女神能保護家,相信惡魔會放過哥哥,相信這次自己不會在失去所有。

真是太可笑了。

那個男子愉快的笑著,溫柔的說能給他一個不痛的死法,他很快就能見到深愛的家人了。

而他——雪都利斯——伸出了手,在地面拉出了長長的陰影。

『真是不錯啊,你讓我看見很有趣的事喔,所以這次就不收費了,當成餘興節目的回禮吧。』
聽著蝴蝶的聲音傳來,他才回過神,看著起伏的黑影,像是浪潮般的漣漪。

「你把哥哥也吞下去了嗎?」
『哥哥?』蝴蝶拍了下翅,接著又輕笑了起來。『這一個嗎?沒有喔,這是你的東西吧?』

影子再次翻動,黑色的手掌抬起,掌中的是有著淡金褐髮絲的面容,桃紅的眼沉默的看著他,其中的哀愁像是要滴出眼框般濃稠,嘴角是再也無法勾起微笑的僵,就和他一樣。

他抱起了還殘留溫度的頭顱,再也不想放手。

「爸爸和媽媽……」
『在屋裡喔,那個人真閒,居然還做了這種裝置藝術啊。』
蝴蝶飛進了染上殷色的大門,他也踩著泥濘的腳步,跟著踏入他們常用的飯廳。

家中的餐桌是四方型的,母親和父親的身體坐在空座位的左右兩側,掌中捧著的是拉扯著詭異微笑的首級,對側的是哥哥的身軀,頸部削開的平面已經停止滴血,但仍在桌上留下小小的圓點。
他的座位空著,卻在空白的桌面上放了個精緻的匣子,用夜空般的深藍緞帶打了可愛的蝴蝶結,壓著個帶有細緻花邊的信封,細微的花香和空中的血腥混雜,成為難以名狀的氣味。

「……」
沉默的,他坐上了自己的位置,就像往常的晚餐時間般,不同的是這次沒有期待的餐點,只有死去的家人遺骸,不會再笑,不會再哭,當然也等不到那一句「▆▆▆▆」。
蝴蝶悄悄飛下,停在那綴著花的信紙,彷彿原本便是畫在那的圖騰,突兀卻和諧。

『好啦,小不點,我就陪你到這裡囉,再下去就要開始收費啦。』
「……你要走了嗎?」小小的掌拂上哥哥的長髮,一下一下的順著,就像往日那般。
『哎,不希望我走嗎?我也是惡魔呦——』
「你幫了我。」
『錯了,我沒有幫你,那是你想做的事。』

惡魔咯咯的笑著,蝴蝶的影拉出詭異的表情,但同樣在微笑著。

『你希望得到的是力量,而不是陪伴啊。』
『想知道怎麼變強的話,就來找我吧。』
『你知道怎麼找到我的。』
黑影笑著說完,蝴蝶攤平了翅,融化般的滴成一灘影沼,最後消失在他的面前。

耳邊傳來了其他的聲響,是大人們呼喊趕來的聲音,騷動的內容反應出他們看見那屋外的殘痕,逐漸靠近著他,然而騷動不了雪都利斯的意識。

穿著雪白筆挺軍服的人在踏入後倒抽了一口氣,不知是被殘酷的景象震懾,還是為唯一存留的少女哀嘆。

他能聽見白色的人們對他的問候,還有不著痕跡的說服,想讓他把手中的哥哥放下。

而雪都利斯僅是伸出染了血的手,把壓著的信封抽出翻過,銀灰色死寂的閱過活潑的字跡。

接著悄悄閉上了眼,再也不想張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