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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緋凰輓歌》第十章

應上官羿的要求休養了幾天之後，莫雨棠準備回漣清苑，臨行之際，夜嵐夜溟代替一早便去上朝的上官羿為她送行。

「衣物帶夠了嗎？」夜嵐問，已經不知道這是第幾個問題，就像個擔憂遠行遊子的老母親。

「夠。阿兄真的不用擔心、師父的居所離家不遠，兒可以常回來的。」

「上官映雪。」上馬車前，始終沉默的夜溟開口：「保重。」

「兒知道了。」莫雨棠笑應。


馬車駛去，夜嵐輕嘆：

「才醒來沒多久就趕著回去⋯⋯她明明可以不這麼努力的。」即便她什麼也不去做，他們也會傾盡一生護她周全。

這是他們要報的恩，也是他們曾許過的諾。

「她終究流著上官家的血。」夜溟回應，看著馬車遠去的方向，神色不明。

上官家人似乎天生帶著一種傲骨，即便自己撞得頭破血流也不會仰賴他人半分。


馬車上，看著窗外的風景，莫雨棠想著夜嵐的關心，嘴角是抹無奈而溫暖的笑。而後腦海中接著閃過夜溟生硬的叮嚀，她有些愣神，似是想起了別的什麼。

他們以前似乎不是這樣的。

夜溟一直都話少，但過去他們就算沒有對話，氣氛也總是融洽。


『二兄！兒又贏了！兒要吃甜餅！』

男孩無奈的將荷包丟給自家妹妹，而後去撿自己方才被擊落的劍。

『二兄，陪兒一起去！』

『不，我要繼續練習。』

 『二兄就算現在練習也不會馬上就打贏兒的，先跟兒一起去吧。』女孩帶著幾分促狹的笑意。

『上官映雪！妳⋯⋯』男孩有些惱怒、可本就不善言詞的他也找不出什麼話來反駁。

『雪兒，我陪妳去吧。』相同的面孔、更加溫和的聲音，另一個男孩加入了兩人的對話。

『阿兄對兒最好了！』說著，女孩不忘向方才拒絕自己的男孩吐了吐舌。

男孩揉了揉女孩的髮，向另外一個男孩伸出手，道：

『溟，一起去買甜餅吧、我請客。』

 男孩聞言一笑，對自家兄長打圓場的技術歎為觀止，卻也順勢伸了手。

京城的街道上，兩個男孩牽著中間的女孩，三人笑鬧著。

『上官映雪，我有天一定可以打贏妳。』

『那你試試啊。』女孩笑應，帶著年幼方有的輕狂。

『雪兒，不要老欺負溟。』

『兒才沒有呢！』


多麼溫馨又可愛。卻又是從何時起變調的呢？是成長期間逐漸艱難的勝利？還是兄長取得靈力後那兩年一次次的落敗？

莫雨棠搖了搖頭。

她清楚拿起劍的瞬間有多令自己癡迷，便是好勝心未被滿足、也無法構成放棄的理由。

『雪兒⋯⋯妳連妳最喜歡的劍都要放棄嗎？』

『上官映雪，我對你失望透頂。』

是什麼讓她寧願承受著這樣利刃般的話語，也不願拿起角落裡蒙塵的劍？

「我不想被丟下。」她對著窗外輕聲呢喃：「不想被丟下、所以、由我先放棄就可以了吧？」

放棄去掙扎、放棄去追趕。就算是停在原地也不願意讓人看見拼命奔跑依然落後的狼狽。

這就是她僅存的可笑自尊。

「可是、我還是想和你們並肩而立，所以我還是出發了、從另一條道路。」她靠在馬車的窗旁，持續著沒有受體的對話：「可能會稍微慢一點，所以、可以等等我嗎？」

「我親愛的哥哥們。」


馬車在山腳下停靠時已斜陽向晚，漣清苑在京城近郊的小丘上，因此到山腳下就得仰賴步行，然而時辰一晚視野會變差，她因此加快了腳下的步伐。

天色有些昏暗，莫雨棠小心地在山林裡穿梭。走著走著，她停下了腳步，似乎聽到了什麼不尋常的動靜。

這座山並沒有什麼猛獸，頂多是狐狸之類的生物，然而剛才的響動不是小動物能弄出來的。她皺起了眉，突然感覺手腕上的幻蝶發出了蜂鳴，為聽得清楚，她索性讓幻蝶化形勾於耳上，而隨著她的移動、蜂鳴忽大忽小。她在附近繞了繞，而後往蜂鳴逐漸強烈之處前進。

她走到了山壁前面，眼前坐著一名受傷的少年。少年戴著金色的面具，坐在草叢間，左手壓著腹部的傷口。

「你還好嗎？」莫雨棠走上前，少年像是聽見了什麼，一把扯過她的手。她摔進少年的懷裡，少年翻過身、將她壓在身下，低聲道：

「別出聲。」他們在草叢間掩住身形。

兩人距離極近，少年面具下的灰色眼眸裡似乎帶著探究，他伸出手，想觸摸她耳上的幻蝶。她蹙起眉，反射性地握住了少年的手腕，正欲開口，便聽見倉促靠近的腳步聲。

「人去哪了？」

「又讓他跑了？」

待人聲遠去，少年似乎放下了戒心，脱力的伏在莫雨棠身上。


翌日清晨，少年猛然驚醒，警戒的打量四周：「漣清苑？」他愣愣道，卻對自己如何來到這裡毫無印象。他起身，牽動到傷口時的疼痛讓他蹙起了眉，卻不妨礙他走到門邊拉開門，順著藥香和聲響找到了泠澈：

「泠神醫。」

「醒了？你現在不適合起來走動。」泠澈頭也沒抬的煎著藥說。

「只是小傷，不礙事的。」少年道。

「那你自己來吧。」泠徹說著、從桌前退開。少年對對方毫不客氣的態度展露出無奈，卻仍是熟練地接手。泠澈則去拿別的藥材。

「是您帶某回來的嗎？」

「不是，是我徒弟，你身上的傷也是她處理的。」

「您什麼時候收的徒？」

「前些時間。看順眼便收了，不過，準確來說也還不算徒弟，我還沒問她願不願意。」

「怎麼可能有人不願意？不過⋯⋯某哪裡讓您看不順眼了嗎？」少年看著泠澈問。

泠澈聞言，煞有其事地打量了一遍少年：

「哪裡都不順眼。」

少年深吸了一口氣，忍下幾度湧起的情緒，道：

「您知道您的歲數並沒有大某很多吧？」可以至少給他一點尊重嗎？

「你叫我義姐什麼？」

「⋯⋯姑姑。」

「那就對了。」泠澈面不改色地以輩份壓制對方，而後繼續道：「而且我也給過你機會，是你沒辦法達成那個條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