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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維斯說我很愛你

　　


　　埃德里克的吻會落在他的臉頰、前額、喉結、鎖骨，甚至是某些只有在情動的夜裡才有可能暴露在空氣裡的軀體上，唯獨不曾親吻他的後頸。

　　遲了無數年終於確認彼此的心意，在交往三個月後，遲鈍如畢維斯，也注意到了這個不尋常的地方。


　　在那件事之後，他的後頸腺體在醫療處置下摘除，手術縫合的傷疤一般情況下他看不到，只在事後從報告的照片上草草地看過幾次。

　　扭曲的縫線痕跡，醜陋地盤踞在本該讓他作為一個正常人，具備感知費洛蒙能力的器官上。

　　畢維斯撩起自己後頸偏長的髮，以指腹感受那些在傷後復原中新生肌膚的凸起。他自己都不喜歡，埃德里克會不喜歡好像也滿正常的。星河號的首席技師心想。


　　然而偏偏偶爾和埃德里克在親密互動時也會看到他張口，露出Alpha的犬齒，好似想往他的後頸咬幾口，卻硬生生地強忍住自己的欲望。

　　直接去問埃德里克說不定會被顧左右而言他的迴避掉，而且說實在的，他也十分忐忑──要是真的獲得埃德里克其實對他「殘缺」不滿的回答，畢維斯不確定自己心理上是否真的能承受。


　　不過有可能得到解答的機會很快就來了，似乎是和尤金達成了某種協議，星河號的副艦長偶爾會在埃德里克當天工作實在抽不開身時，紆尊降貴地到機庫把某個又埋頭在工作裡忘記時間的首席技師領去食堂吃飯。


　　其實不像星艦上的部分人員所猜想，畢維斯和尤金的感情並不算糟──他們只是偶爾在工作上合不來，具體體現在關於專用裝甲的事。

　　「畢維斯，你就不能把裝甲的操作設定得直覺一點嗎？」在定期替系統升級後，畢維斯總是會收到副艦長怒氣沖沖的抱怨。

　　而他一向回絕直覺派的要求：「如果我把裝甲設計得連猴子都能操作，那就失去專用裝甲的意義了。」

　　而且說實在的，尤金也不是沒辦法適應升級後的系統，他可是星河號的天才王牌駕駛員，只不過類似的對話結局總是不歡而散，然後接下來的大約一週裡，星河號的副艦長會刻意無視他，直到埃德里克約吃飯，或者是尤金順利上手被他調整過的裝甲，並且承認確實比先前的系統還要順手。


　　至於那些關於「艦長身邊的兩位Beta其實是爭鋒相對的情敵」之類的種種無稽之談，副艦長只是翻了一個巨大的白眼表示：「誰會看上那種腦子有洞的Alpha，白癡嗎？喔，畢維斯首席，你的確是個白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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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尤金表示他和畢維斯真的不是關係差，只是發現偶像幻滅之後的無言以對。


　　例如現在，坐在他對面的畢維斯張張嘴，緩緩開口：「我有個問題想問你。」

　　他翻了個白眼：「我拒絕回答任何有關埃德里克的白癡問題。」


　　但畢維斯如果會在意他的不合作態度，那就不是畢維斯了。

　　「……埃德里克不會咬我的後頸。」於是尤金得到了一些他真的不想知道的情報，「身為Alpha的本能，即使伴侶是不能被標記的Beta，在後頸腺體留下印記仍然會讓Alpha獲得滿足感吧？」

　　尤金撇開視線，故作輕鬆地聳聳肩：「……誰知道，也許埃德里克就是個特別怪的Alpha？」


　　畢維斯蹙起眉。他感覺尤金似乎知道些什麼，於是他追問下去：「但偶爾我會感覺到他確實想咬。埃德里克是個健全的Alpha，就像你有時候從地面休假回來時後頸會有齒痕那樣，這是正常Alpha都會想做的事吧？」

　　「喔畢維斯！」尤金大聲抗議，「我的性生活和這件事無關！」


　　畢維斯只是繼續看著他。那雙黑眼裡映照著他的模樣。


　　「能告訴我可能的原因嗎？」

　　「……你真的不知道那件事？」察覺到畢維斯的不解，尤金再次移開目光，焦躁地抓了抓腦袋，「該死！這件事不該是由我來說！但埃德里克會這樣搞，顯然他還是不敢面對──」

　　抓住尤金話裡的關鍵字，畢維斯眉頭擰得更深了。埃德里克不敢面對的某件事，明顯與他有關。


　　「那傢伙不是不想，他是不敢！喔老天，但讓你們這兩個白癡自己談顯然會搞到地老天荒！」

　　隨後尤金壓低嗓音，但語氣依舊略顯咬牙切齒：「──畢維斯，你有看過當初那件事，完整的醫療報告嗎？包括緊急處置及手術同意書。」


　　畢維斯愣了愣。他點開自己的光屏，搜索起幾年前自己在首府星的醫療記錄。快速略過關於傷勢報告及照片的部分，畢維斯找到了幾份手術同意書。

　　當時情況危急，他本人失去意識，星河號畢竟沒有他親屬的聯絡方式，而當初加入艦隊時的僱用契約正有一條：星河號有權在本人失去自主意識，且認為有其必要時，進行一切緊急醫療處置，包括代替本人親屬簽署同意書。


　　當時在首府星醫院中，摘除腺體手術的同意書，文件最末簽署的名字正是身為艦長的埃德里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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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襲擊者帶著同歸於盡的狠勁，近年在遠星地帶流通的新式毒物，被帶到了南天星區的中央，趁著星艦落地補給時潛入，又在攻擊成功後引爆炸藥，甚至來不及讓他們找出襲擊者的身份，畢維斯已性命垂危，而新式毒物在整個星區尚無解方。

　　星河號的資源只能勉強控制住畢維斯身上的劇毒，經過醫療翼的徹夜分析，他們發現毒物的結構被壓制在費洛蒙腺體中最為穩定，是針對當前現況的最優處置。

　　隨後他們駕駛小型星艦，先一步將失去意識的畢維斯送到了首府星。


　　首府星的醫院提供了兩種選擇：一是大刀闊斧摘除蓄積毒素的腺體，能確保毒素不會因為時間而進一步擴散。二是緩和治療，雖然沒有針對毒物的解藥，但首府星有其他特殊藥物和手術能將毒素從腺體轉移到其他器官。


　　「通常Alpha們都會希望自己的伴侶保持腺體的完整性。」主治醫生將同意書在桌面攤開，對神色鐵青的埃德里克說明，「選擇緩和治療會建議將毒素轉移到肢體，在截肢之後安裝仿生義肢。雖然同樣會需要一段時間的復健，不過本院能協助介紹您首府星技術最新的義肢製造商。」

　　「您要替您的伴侶選擇哪一種治療方式？」

　　埃德里克張張嘴：「……他和我，不是伴侶。」

　　醫生蹙起眉，似是相當不解。隨後他正色道，起身：「那我建議您盡早聯絡上病患的家屬。」

　　
　　無人能明白獨自待在病房外的埃德里克內心所想，最後他找到了當初畢維斯與星河號的僱用契約。第二天，埃德里克在摘除腺體的手術同意書上簽下自己的名字。


　　畢維斯是星河號最優秀的裝甲技師。雖然表面上看不太出來，但他一直都熱愛自己的所學。

　　──所以畢維斯不能被截肢，他需要一雙能精密操作各種機械，屬於自己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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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然很多時間看起來是個白癡，但埃德里克是個理智到殘忍的傢伙。」尤金雙手環胸，忿忿道，「所以他一直覺得自己做出的選擇實際上是『身為艦長的取捨』，然後面對不了你。因為他非常清楚，如果時間重來，他還是會簽下同一份同意書。」

　　被過量的資訊衝擊到腦袋有些發白，好半晌後，畢維斯才囁嚅道：「……但現在的我感激他的選擇。我的確不會希望一覺醒來便失去了肢體。」

　　尤金翻了個白眼。意思大抵是「和我說幹麻？」

　　於是畢維斯收拾好自己的餐盤，起身。和尤金點頭致意，隨後飛快地往他們的寢室走去。


　　埃德里克沒有讓他等太久，不下一個小時之後，寢室的氣密門被從外側按開。

　　畢維斯幾乎是等在門邊，在埃德里克反應過來以前，拉住他的領帶向下一扯，唇瓣相貼，畢維斯抱住自家愛人的金色腦袋，投注全身心的表達愛意。


　　一吻過後，埃德里克的大腦近乎在喜悅之中停擺，而畢維斯卻繼續往他的心中投下一顆顆震撼彈：「埃德里克……我很愛你。」

　　「是、是的……？」埃德里克整個腦袋暈乎乎的，看著面前同樣紅著耳根的畢維斯，「我也很愛你，畢維斯。」


　　隨後畢維斯在他面前撩起了後頸的髮尾，看得埃德里克心臟一緊：「親愛的……？」

　　「我都知道了。」畢維斯又貼著他的臉頰親了淺淺的一下，「你的選擇沒有錯，埃德里克。」


　　「所以我希望你也能順從你的心。」

　　他面前的埃德里克發出了一長串難以具體形容的感嘆聲，捂著臉原地蹲下。而畢維斯也跟著他的動作蹲下，伸手去勾他空出的右手，語氣平靜的說出充滿誘惑力的邀請：「……況且我也想要，你留下的印記。」

　　
　　後來隔天看著容光煥發的埃德里克，副艦長尤金翻了個巨大的白眼，在光屏上批准首席技師的假單。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