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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章





連續經過幾重掩藏極好的暗門,幻在前用特殊的柱狀鑰匙插入牆面的孔縫,順利推開隔板,兩人彎身而出便出現在奢華的房間之中。

正前方就是展開的大屏風,檜木鑲金的邊框,中間也不是簡單的山水彩畫,而是用金銀細線繡出圖紋,綴以漂亮的碎鑽珠寶,形成奪目的龍鳳呈祥圖景。

誇張奢華的屏風正好轉移眾人視線,最適合掩藏密道。

不過房內其他角落也不遑多讓,木造的地板鋪上絨毛地毯,四處都是精美的金漆雕花。層架之上也都擺滿名貴的瓷器古玩、珊瑚玉石。這種充滿貴氣的陳設方式,對千空來說實在是過於閃亮而不實用。不過起居室時不時會有長老會突擊檢查,也只好維持著這種風格。

唯一能透透氣的,大概就是面向土佐城,能夠遠眺明月與燈火的花窗了。

本就算準幻與司會在這個時間前來,千空早早差遣了琥珀與金狼、銀狼守在門外。也因此,知道這段時間無人打擾的千空,開開心心搬著自己的藏寶箱與小木桌來到窗邊。

一面寫著信,一面托著腮看著窗外的風景,微風吹動青色的髮鬚,連帶將紙鎮壓著的信紙翻得嘩啦作響。

千空能夠保有個人空間,不得不歸功於當年與幻約定好的交易戲碼。當年意識到土佐必須要「由上」開始改變,而決定重返權力核心的千空,在與幻商議後,將逃跑計劃偽裝成一場綁架與拯救的戲碼。

畢竟千空如果要回天守閣,最好還是在藩主與貴族中,維持著不曾反抗的形象比較安全。

可是白白浪費逃亡行動,兩人又有所不甘。

骸街的大火導致人民開始騷亂,逃離火場的不法之徒也逐漸造成市井間的紛爭。而此時若在曝光藩主的繼任者失蹤或被劫,可能導致階級的威信盡失。正因為種種理由相加,官方急欲低調而快速的找回千空,空出更多的人手維持秩序。

而幻就扮演著拯救者與奸商,捏足了姿態與對方討價還價,堪堪在官兵想要拔刀殺人前把千空賣了回去,狠狠地撈了一票。

拿到錢之後,幻立刻讓眾人轉移陣地,一刻也沒有在土佐多留。甚至交易途中,就已經派人回到山上把百夜等人接走,立刻離開這個是非之地。撇除千空,所有人幾乎都是鄉士以下甚至平民,幻心中清楚,等到官方騰出手,有的是藉口整治他們。

再加上火場嗆傷的未來,身負刀傷的百夜,都需要更好的調養跟照料。於是所有人一同千里跋涉到了更加繁華的江戶去。雖然是外來戶,但有著鉅款傍身,眾人很好的融入了當地生活。

等到風頭過去,才又組成一個小隊偷偷潛回土佐,試著與千空碰頭。

幾人商議好,讓司返回江戶學劍,順便守護江戶那邊的家人。而幻留在土佐幫忙千空應對長老們,以及建構情報網。至於琥珀、金狼、銀狼,就暫時留於土佐。等到再長高一些,讓千空藉由招募衛士的機會,把自己人打入城中。

雖然途中也是有各種困難,銀狼的晉升更是一波三折。

但至少,在藩主死後,而千空尚未就任之前,熟識的三人順利成為千空的親衛,避免了許多危難。雖然表面上三人仍要遵從長老會的囑咐。但至少幫千空拖拖時間、暗中傳訊是沒問題的。

司、幻二人並未刻意壓低闖入房間的動靜,不過千空忙於寫信便沒有回頭,只是隨口招呼著。

「茶水都備好了,點心也有,坐墊自己找。呵呵,堂堂土佐藩主就不招待你們了。」

「嗯,沒問題。」

「嗚啊~小千空架子越來越大了嘛!好過分啊,藩主大人!」

「呵。你說我現在用的書架子嗎?是啊,又大又光滑,寫起字來可舒服了。」

「可惡的特權階級!哼,這上了漆的光滑表面,等等小千空就不要過敏到哭鼻子!」

「我是對生漆過敏,又不是碰不得漆器。不然摸到琥珀盾牌也得過敏,那還得了。」

幻跟千空還有一搭沒一搭的伴著嘴。另一頭,司已經倒好兩杯茶,起身走到千空的案前坐下,並將茶杯輕輕放上桌沿。

「千空,休息一下吧。」

抬頭看了司一眼,千空放下沾著墨的毛筆,揉揉額角,才長舒一口氣端起茶杯。

「呼,也好。跟某人吵到我都忘記單字要寫什麼了⋯⋯謝啦,司。」

「好過分~我的呢?」

「嗯,茶壺在那邊,你可以自己倒。」

「⋯⋯真是的,當年可愛的弟弟們都去哪裡了呢?」

聞言,千空則是喝茶冷笑,而司更是身不移、眼不飄,默默看著千空品茶。

唉聲嘆氣自己幫自己倒茶的幻,看著厚厚的信紙,不由地發問。

「這是跟誰通信?又是那個老師?你們最近通信也太頻繁了吧?」

「啊啊,是啊。就是賽諾傳教士。畢竟難得遇到可以不停問問題的對象,這麼好的解題工具可不能放過⋯⋯」

千空揉揉肩膀,放下茶杯提起毛筆繼續埋首信紙堆。

「嗯?千空,你現在在寫的是什麼?」

「這個?是翻譯啦,基本上書信往來我都會用日文寫一遍,再試著用英文寫一次。對方也是用英文,再翻譯成日文一併寄來。算是一邊聊天,一邊學語言吧?」

千空放下空茶杯,動動有些發酸的肩膀,重新提起筆對照著自己寫完的信,苦思著相對應的文字。

「這些信,嗯,我能看看嗎?」

司看著千空身邊,那堆滿信與各式器具盒的箱子,有些好奇的提問。得到千空漫不經心的請他隨意閱覽的回應,幻也跟著湊過來翻看著千空的收藏。

這些年來,防著被抓到把柄,千空幾乎沒有什麼特殊的收藏。直到近年,才開始封存一些書籍與科學器具。至於信⋯⋯跟幻等人的通信一律是閱後焚毀的,有留下來的也唯有那個傳教士傳來的信,然而明明最晚開始的聯繫,卻已經在箱中堆放不少,即使有雙語翻譯的緣故,依然展現出千空與賽諾的交流頻繁,甚至內容龐雜。

「嗯,千空不是沒有離開過土佐嗎?怎麼會認識傳教士?」

司拿出幾封信,看著信上的郵戳鋼印,明顯不是在土佐。

「是從書上知道的。黑船開港後,不少傳教士都進入到日本各地,除了傳教也開辦學堂。早聽說過敢遠渡重洋的傳教士,通常都有數種專業傍身,畫家、博物學者、數學家⋯⋯甚至身兼數職都有。你再翻翻底下,有兩本著作。一本是『信仰』,一本是『基石』。」

將黑皮燙金小冊翻出來的是幻,看著的「Dr.Xeno」的鋼印壓痕,頗感興味的砸砸嘴,快速翻看起來。而另一邊,司抽出幾封回信看著,漸漸皺起眉頭。

英文的部分,司看得並不明白。只能從流暢優雅的花體字與鵝毛筆硬尖勾勒的飛白,感覺出對方的自信以及一種上位者的優雅感。司暫時忽略了信尾那些重複而一貫的結尾語,也暫時不去看那些複雜的機械手稿、化學公式,因為日文版的信件實在太令人在意。

「千空。嗯⋯⋯你不覺得,這信看起來很⋯⋯奇怪嗎?」

「嗯?哪裏?」

「比如說這句⋯⋯還有這句,嗯,他是把你當成女孩子了嗎?然後⋯⋯好幾句的氛圍怎麼看怎麼怪⋯⋯嗯,英文也是這樣嗎?」

面對司略帶憂心的詢問,千空倒是沒有顧忌,稍稍瞄了幾眼,又窩回去書寫。

「啊啊~不用擔心啦,第一封自我介紹就說過了,不至於誤認。至於那些⋯⋯只是不熟日文的用法的錯誤吧?畢竟土佐方言確實讓人困擾。賽諾也說了,他找來的日文翻譯,英文似乎不太好,常常溝通不良。」

「嗯,是這樣嗎⋯⋯」

雖然總覺得有哪邊不太對勁,但是理由也還算充分,讓司只能默默翻看起其他信件。此時幻也快速讀完兩本小書,語重心長的對著千空說道。

「但是啊,小千空。那個賽諾,你還是小心一點好。」

「啊啊,你也發現了嗎?」

終於寫到結尾的千空,輕輕放下毛筆。拿起信紙吹了兩下,才轉頭看向幻,臉上倒是沒有什麼訝異。千空挑著眉沒有多說,而司則是放下信將視線轉了過來,幻無聲笑了笑,自動自發的敘述著自己的發現。

「『信仰』看似傳教書籍,雖然說著福音,說著要有尊崇的核心價值,但是一次也沒有提到『神』呢。反而這本『基石』,介紹著基礎科學知識,卻常常出現『真理』一詞。怎麼看都很可疑啊⋯⋯」

「不用擔心,我都知道。畢竟,有哪個傳教士會送自己的信徒槍呢?他根本沒有要遮掩的意思,卻也不曾開誠布公,我當然是繼續陪著他演這場拙劣的戲劇,藉機了解一下這些外國人的實力。」

千空看著那些信露出挑戰難題的興奮微笑。

對方不曾掩飾自己熟悉軍武的技術力,偽裝成普通少年的千空也故意用著華貴的信紙。兩人露出的馬腳,都是顯而易見的魚餌,等著對方上鉤。

傳教士、槍、黑船、不信神明⋯⋯司總覺得這些單詞串連,可以勾連到某個記憶。

「嗯!?難道是個時候——」

司有些衝口而出的訝異,引來另外兩人的目光。在心中稍作整理後,才緩緩開口。

「在江戶的時候,我曾經看過黑船入港。冒著蒸氣的鐵船,確實有著魄力。那時船上下來的兩個人,前者一身黑袍,模樣的確可以說是傳教士,但是神態不像。他身邊跟著的護衛更不用說,明顯是經過多年訓練⋯⋯不是一般官兵或者武士可以比擬的,許是國外的正規軍隊出身。」

前者雖然一身黑袍,但司並未看到任何十字架或者聖經,那人臉上睥睨傲然的神情,令人印象深刻。而追隨他的武者,雖然神色鬆散,但步幅有如尺規隱藏著幹練,幾乎在司皺眉凝視的瞬間,銳利的眼神就反掃而來。

「更重要的是,迎接他們的,是幕府的高層,甚至有新選組的隊長級人物在隊伍裡。」

幻的目光閃動,藉著司的經歷,結合書信所言的種種跡象,飛快的推測起對方的人格特質。

「呵呵呵,我原本以為賽諾的兼職是軍火商⋯⋯看來,他比我想像的更危險一點。」

千空對此沒有絲毫懼意。應該說本來顧忌的兩個目標走到一塊,要做的事情反而更清楚了。既然敵對的可能性上升,那麼自然是一併預演對抗,有備無患。

「看來這次遠行,有機會真正打個照面了。這可真是讓人躍躍欲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