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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夜漫漫





　　深夜中，艾洛伊斯偷偷翻下床，他躡手躡腳地來到艾爾比佐的房門口。

　　果不其然，艾爾比佐又失眠了。他正坐在床畔邊扶著額側苦思。



　　不過艾爾比佐很快就發現了艾洛伊斯躲在門後的身影。

　　「怎麼了？」艾爾比佐開口問道。

　　其實『怎麼了？』應該是問自己才對。明明早些時候艾洛伊斯曾熬了安神湯給他喝，那是艾洛伊斯辛苦去採摘而來的藥草所製的，聽古書上記載以此藥草引入湯裡，不僅能使人安枕且不留任何後遺症，可以讓身心獲得放鬆──不過看樣子對艾爾比佐來說無用。

　　也難為艾洛伊斯了，他的症狀也不是一、兩天的事情，甚至是尋求藥物也不見得有用。

　　艾洛伊斯一直以來都非常貼心，雖然話不多，但是很關心艾爾比佐的身體。他是個務實、聰穎的孩子，卻為了他遵照古書上那模糊不清的指示，特意上山採藥，不惜劃傷了手。



　　艾爾比佐看得很感動，也著實心疼。更討厭自己沒辦法應允艾洛伊斯的期待。



　　艾爾比佐的神情很複雜，像是在斟酌用詞，為的不要讓艾洛伊斯受傷害。



　　這一切艾洛伊斯都看在眼裡，可是他並不會覺得難過，單純想著要怎麼樣才可以讓艾爾比佐安心入眠而已。艾爾比佐的想法很直接，也不善於謊言，他擔憂的神色表露無遺。

　　也正是因為艾爾比佐的坦率，所以讓艾洛伊斯長久以來跟在艾爾比佐的身邊。可能他不擅長言語，也不會做家務，可是他有的關懷，與濃烈的愛護之情，那艾洛伊斯來說已經事畢生不可多得的情感了。

　　所以安神湯沒用，他不會氣餒，甚至想著等到早晨，太陽升起之後，他還要再繼續尋找可以讓他沉穩睡去的方法。



　　「艾利斯你過來。」艾爾比佐開口道破了他們之間的沉默，「我替你的手換藥吧。」



　　他們坐在床上，艾爾比佐的手法並不靈巧，或許艾洛伊斯自己來包紮的話會更好看一些，艾洛伊斯雖然表面上波瀾不驚，但艾洛伊斯仍心底默默高興著。有艾爾比佐帶給他的溫暖，想來手很快就會復原了，即使會留下疤痕，那也是他努力過的證明。

　　艾洛伊斯曉得艾爾比佐正在猶豫開怎麼樣說話才好，他只要開始躊躇，眼神就會飄緲，非常明顯。

　　最後是艾洛伊斯緩緩說道，如果以後睡不著可以喊他起來陪伴沒關係，他的話雖然不多，但是可以聽艾爾比佐說，聊街市裡開張的新店家，或是最近鎮上發生了何事，還有家裡院前的花圃可以撒下種子，從日常細微的小事到人生哲理，他們可以互相交換彼此的想法。

　　夜晚雖然漫長，獨自一人會覺得非常難熬，可是有人陪伴的話，就不會感覺寒冷了。就如同艾爾比佐帶給他的溫度一樣。

　　長夜漫漫，他們可以泡壺茶，然後談天、看書、一起做家事，也可以仰頭欣賞眾星璀璨。深信著星光能引領他們走向光明，等待破曉之時，萬事都會有條不絮地進行著──



　　「一切都會變好的。」艾洛伊斯暖聲說著。



　　艾爾比佐聽到艾洛伊斯的解釋，原先是怔住。這孩子已經在不知不覺中變得堅強了呀。

　　他以前總想著艾洛伊斯說不定長大之後，就會拋棄艾爾比佐這個年老的累贅，但似乎是他多慮了。

　　倘若艾洛伊斯需要自己，那麼他肯定不離不棄。艾洛伊斯也是如此想著的，是嗎？



　　艾洛伊斯淡淡回答道：「是的。」



　　他說雖然自己尊敬艾爾比佐，稱艾爾比佐為父親，可是在親情中希望能平等，照顧著對方，不需要說誰付出得比較多、亦或誰保護誰，只想在未來的時日中，與艾爾比佐一起前行，而不是都讓艾爾比佐獨自擋在前頭。艾洛伊斯想著他很辛苦，提攜自己茁壯，往後就一同變得更加堅強吧。

　　或許兩人都沒辦法抵抗未知的飛來橫禍，也無法揣摩物種之間的風雲詭譎，但他始終相信，懷著一顆最單純的心，使黑夜裡他們可以照亮彼此，使他們跨越任何崎嶇不平的道路；雖然手心早就因為多年的磨練長了厚繭、握起來的感覺並不舒適，但肩膀和背部也愈加精壯，他們可以扶持對方的。每一個信念都是讓他堅強的動力，每次的暗自發誓都是對自我的期許。

　　艾爾比佐可能在夜深人靜時反覆思考過作為父親應當為何，但艾洛伊斯也曾憂慮作為孩子又該如何，可是千言萬語，不過只是太保護彼此而已，那麼，就相知相惜，繼續守護著對方。



　　他們在深夜中聊著天，話題不著邊際，但心裡所想的都只有對方而已。

　　最終在黎明照耀陸地之前，他們倒在床上陷入了香甜的夢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