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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綠谷你算是會和自己的學生一起畢業囉?」
「聽起來好像是我延畢了很多年一樣⋯⋯」
「嘖,就是延畢啊,拖這麼久。」
「對爆豪少年來說確實是這麼一回事呢。」

熟悉的教職員休息室,令人懷念的陣容。相澤消太靠著沙發扶手懶散地站著,歐爾麥特則窩在輪椅。他的腰後被墊了許多緩衝墊。這是以前他帶過的某個金髮問題學生—也就是眼前的爆豪勝己—帶來的小禮物。

兩名青年坐在沙發,不禁讓人回憶起他們感情還很差的日子。據綠谷出久的說法,他們惡劣的關係持續了很多年。時光荏苒,在歐爾麥特的印象中,肩碰肩坐在一塊的兩人竟然才是普通的日常光景。

「總覺得很抱歉,明明雄英給我這麼好的機會⋯⋯」綠谷出久苦笑,話還沒說完,歐爾麥特一句落寞的「綠谷少年⋯⋯」和爆豪勝己一聲忍無可忍的「我說你啊⋯⋯!」讓他連忙大聲改口:「是的!非常感謝!我知道!是我自己贏得的!」喊到到最後一句有些破音了,意外地透出稚嫩的那一面。相澤消太一聲輕笑一聲,說:「你真是我帶過數一數二頑固的學生了。」
「我以為我算好的了呢⋯⋯」
「喂,你們不會覺得我聽不出啥意思吧?」雙手抱胸的青年肘擊身旁的人,好心控制力道讓對方不至於掉下沙發。屁股在邊緣的綠谷出久無奈地喊了一聲小勝,歐爾麥特才總算拉回正題。

「嗯!如果你們接手,我就可以安心養老了。」
不少因顛沛流離而差點走上邪路的人受到歐爾麥特提供的機會,在他的據點協助一些簡單的工作。儘管考慮過直接解散,但看見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老同伴,他實在狠不下心。然而他已為自己的套裝砸下大筆積蓄,金流維持運作幾乎依靠退休金,思來想去都不是長久之計。

「以為事務所是收容所嗎,留下這麼大的爛攤子。」對著昔日崇拜的偶像爆豪勝己也毫不留情。理想過於崇高導致力不從心以致於顯得好高騖遠還試圖以一己之力承擔,是這對師徒既有的問題。
「歐爾麥特的事務所才不是收容所呢!」鐵粉沒法無視如此失禮的發言,反駁之後食指第二個指節與拇指指尖捏住自己的下巴:「關於這個問題我們還要計畫得更完善一點。畢竟我沒想到負責文書處理的人卻連簡報的更改字色都有困難,要加強教育訓練。先把員工的個性與技能做成一張表,如果其中真的存在不適任者,也要協助他們轉職。雖然我卸下班導之後稍微多了一些時間,但還是要避免讓小勝負擔太重⋯⋯」
「輕得要死啊混帳!」
啊,前面的碎碎念都可以忍,最後那句憋不住呀。相澤消太嘴角微微上揚。學籍上不再是自己必須觀察的學生之後,他偶爾也能享受A班看幼馴染互動的樂趣。
「欸、但是你還有車貸要繳吧?」
「上個月就繳完了你個呆頭鵝!」
「真假⋯⋯」思緒輕而易舉地被爆豪勝己轉了個彎,綠谷出久脫口而出。認識小勝近二十年,仍時不時為對方的強韌感慨。
「剩下的回去再說,歐爾麥特都快睡著了。」
「抱歉⋯⋯」當年力抗人人為我的和平象徵,經歷了時間的無差別惡作劇,終於連睡意都逐漸難以抵擋。綠谷出久連忙賠不是,收拾背包與爆豪勝己向相澤老師道別。

和歐爾麥特一同陷進後座,綠谷出久跟著打了個呵欠。

大戰過了整整十年,在綠谷對未來的想像裡,教師是他一生的主業。他一頭栽進全新的領域之後,便註定更少思考自己的事情,直到歐爾麥特將戰鬥服送到他手裡,之後怎麼了⋯⋯?先是小勝三不五時發出的輕微挑釁,再來是某次小勝當了特別講師,相澤老師提起他們曾經在貝塔廣場私鬥一事,並不知為何問了一句誰贏了來著?爆豪勝己說想當然是我。的確,毫無疑問勝利的是爆豪勝己,但那天他們得到的應該是超越勝負的東西。因此綠谷出久雖然沒有反駁,卻又不知為何感到相當不服氣。學生將班導的表情曲解為有所不甘,起哄讓他們再打一次,連相澤都說這次特別許可。綠谷出久無奈,套裝是用來幫助別人的,怎麼可以用在這種地方?爆豪勝己看穿他,說那是你的東西,愛怎麼用就怎麼用。不然不用套裝,就近身格鬥,如果你贏了,我要你幫我一件事,比不比?

按常理來說獎勵應該由獲勝的一方決定吧⋯⋯更進一步說,這稱得上是獎勵嗎?綠谷出久苦笑。

但是,小勝從來沒主動要過他的幫忙。

回過神來已經脫下西裝外套捲起袖子,幾番纏鬥,自己的腰已被爆豪勝己兩腿夾住。對方雙手撐地,核心發力將他拽起並甩飛出去。學生們為這個充滿魄力的側翻大叫,綠谷跟著雙手著陸,在爆豪追擊時滾向一旁,穩住重心,閃躲轉為攻擊。他好想叫學生看清楚爆豪勝己的每一個行動,小勝運用肌肉的方式,力量與柔軟度⋯⋯

不對,比起那個,小勝不是可以在對戰中分神的對手。這個想法才剛飄過腦海,左手就向他的腹部抓來,他彎腰以為能堪堪躲過,那五指卻收起化成拳頭,轉了個彎砸在他的下巴。

以為是往前,卻是往上。
這是第一次上訓練課時綠谷出久採取的戰術,他按住剛被揍過的下巴,一部分是安撫疼痛,一部分為了防止其驚訝到掉下來。小勝用了自己曾經的戰鬥方式。這個認知讓他有一瞬清空了大腦,他看著爆豪勝己得意的笑臉,對方將手掌按在他的呆臉上,說:「蹦!我贏了。」

那晚他們照例去吃飯,爆豪勝己檢討綠谷出久不夠靈活,笑他該不會退化到又以為只需要提防右勾拳。綠谷出久不好意思說扯上小勝他就容易分心,自知理虧但抄完筆記後還是決定加厚臉皮,問如果我贏了小勝本來希望我幫忙什麼?小勝要是需要,就算沒有比賽我也⋯⋯
然後被兇巴巴地打斷,說開什麼玩笑,別破壞規則。

於是綠谷出久私下向切島銳兒郎打聽爆豪勝己最近有沒有什麼困難,電話那頭意有所指地啊~~了一聲,接著說抱歉啊綠谷我不能告訴你,要是真的想知道,就像個男子漢一樣堂堂正正地贏過他再問吧!

在綠谷將腦筋動到上鳴電氣身上的時候,手機收到爆豪傳來訊息,暗示了切島同學的背叛,內容是老子沒困擾到需要你擔心的程度。

不得已,除了約飯也開始約架,好奇心在挑逗下成長為好勝心,戰鬥服最終也派上用場。終於盼到某一次,爆豪勝己說哈,下次我就會贏回來。願賭服輸,他告訴綠谷他想要跟歐爾麥特談買下他的事務所,但實在抽不出時間。他說你不是很擅長分析嗎?規劃一下。

小勝自己才成立沒多久就開始考慮收購,而且還不是其他名不見經傳的事務所而是大名鼎鼎的歐爾麥特⋯⋯很有小勝的風格。一面這樣想,綠谷出久一面笑道:所以才說你要找搭檔啊。幼馴染不知道第幾次警告他不准再提。

為了討論收購大業的細節,例行的約飯和約架後,綠谷開始在爆豪勝己的事務所往返。文件櫃裡漸漸出現綠谷出久字跡的筆記本,後來學校的工作不時也拎來這裡做,爆豪不可能幫他文書的忙,他同樣焦頭爛額。不過他會在綠谷精神不濟時搶先桌子一步拖住綠谷的腦袋,不小心弄太晚了就扔一條毛毯再泡一杯熱可可,讓綠谷跟自己在會客室過夜。

某個連休他們一起回了趟老家,爆豪家相對沒存在感的男主人邀請綠谷家一起吃飯。引子提到兒子在勝己那裡受到很多照顧,光己說千萬別那麼說,認識多久了,怎麼想都是他們家兒子虧欠。接著引子又說,沒想到他們感情變得那麼好,真的很高興。光己贊同,無視當事人乘以二微微尷尬的氣氛,大聊綠谷出久四歲時跟在勝己屁股後面申請加入爆豪事務所一事。

勝己說了句真煩並在光己轉過來揍他之前選擇專心吃飯。而後他又突然問,你想在我的事務所做什麼來著?

這是挖苦嗎。綠谷出久很無奈。幸而餐桌上的氣氛很溫暖,能接納綠谷出久所有答案。稱不上抬頭挺胸,但不再難以啟齒。他說,那當然也是職業英雄。

爆豪勝己哈了一聲,說才不是『也』,不管我在不在,你都想做的吧。接著光己說,即使是現在,自己時不時仍會有這種想像呢。

已經圓滿的夢想有什麼好想像的?綠谷出久不明白,睜大的眼睛裡充滿疑惑。

或許從那裡算另一個起點。
始於胡亂踩幾步的想像,在兩年間走出漫山遍野的足跡,最終忽然和爆豪勝己一同看到了山頂的風景。或者也並非偶然。恐怕從幼時起,身邊那個人的存在就閃耀著指引方向的星光。

「出久,到了。」爆豪勝己從後照鏡看他,綠谷出久放下整理回憶的梳子,下車從後車廂扛出輪椅。歐爾麥特靦腆地讓爆豪勝己抱著他坐上,乖順地讓時下第十名的英雄送進家門。

和歐爾麥特別過,綠谷出久一屁股坐進副駕駛座,開始繫安全帶。他有感而發,說:「我真的做了一個很不可思議的決定。」
「哼——無論是決定當英雄還是老師都不奇怪吧。」
「哈哈⋯⋯但是小勝希望我辭掉的對吧?最後也只是講好不做班導,以授課講師的身份兩邊跑。」
「真偉大啊——」

就是好像更加貪心了。
綠谷出久咀嚼著自己的變化。自從模糊的概念繞了一圈濃縮成『其實也很希望能當職業英雄』的念頭,他首先聯絡的就是他人生第一個真正的朋友——麗日御茶子。當時她剛帶父母去國外旅遊回來,給綠谷出久塞了一盒伴手禮。紅潤的臉頰跟帶笑意的眼睛讓她周圍漂浮著柔和的光芒。

「麗日同學也這麼說:『兩個都想做的話,兩個都做不就好了,笨久同學一定可以的。』」
「我可沒這麼說。」
「但是小勝其實也是這麼想的吧?謝謝。」
「哈,你就好好加油吧。」
「嗯,很快就會追上你。」
「真敢說啊,啊?」
「啊,可以在那家店停一下嗎?有歐爾麥特的一番賞。」
爆豪勝己罵罵咧咧。還真把人當司機大哥?
他跟著走進店裡,心想不久前還在盤算要省錢的人,為什麼十抽二十抽一點也不手軟。老闆認出兩人,掏出簽名板拿給綠谷,又眼巴巴地等綠谷拿給爆豪。
私人行程被打擾很不爽,換平時甩都不甩,但一想到半價優惠,爆豪勝己還是簽了名。

「沒有其他要去的地方了?」
「嗯。回家不順路吧?上次吃關東煮那個路口放我下車就可以了。」
「沒差那麼一點路。」
「小勝,謝謝你。」
「你之後也給我去學開車。」
「好啦。」

他視線轉向窗外。夜晚很平靜,星光很耀眼。有另一個破破爛爛的夢想正在重新成型,有某個人陪他拼湊水晶球的碎片。他轉頭對爆豪勝己的側臉發了一會呆,忽然說,抱歉小勝,可以再去兜一會風嗎?

爆豪勝己沒回話,只是提速往海濱公園駛去。他們享受這些偶爾不需言語的默契,但尚不知曉那也將是另一個起點。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