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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聲

時鐘，在教堂裡棲息。

一片搖搖欲墜掛在枝頭的落葉凋零，飄落在教堂大門前一列寬大的拱廊。
艾德琳揮動掃帚，把秋葉掃進落葉堆。

秋天到來了。

教堂青灰色的穹頂上方安放著一個鍍金大十字架，上帝之手將其賜給這座未封頂的教堂。
鋒利的尖頂彷彿穿透了塵世，尖尖的頂子和黃昏時氤氳的霧靄相糾纏，泛出墨紅的光朵。

艾德琳扭頭看向教堂內的女孩，莫名有些焦躁不安。

海雷娜半跪著身子，在水桶上擰幾下毛巾，擦拭長椅。

今天上課的主要內容是講述男女之愛。
這對她們來說其實並不陌生。

教堂清脆響亮的鐘聲曾為無數對戀人響徹天際。
殿堂見證了很多真誠的吻，教堂聽到了無數次需要用一生去實現的承諾。
她們都能深切地感受到每一對戀人的故事。

艾德琳偶爾會悄悄羨慕那些能光明正大相擁的男女，一如情竇初開同齡少女。

「海雷娜，你…有曾經對什麼人有好感覺過嗎？」
艾德琳緊張地捏緊掃帚，盡力掩飾輕微顫抖的聲線。

心臟跳得很快。
那種感覺卻不討厭。
猶如還未完全成熟的蘋果，
淡淡清香混著酸甜，清新雅緻又沁人心脾。

海雷娜有一瞬間不易察覺的僵硬，不自然地擰一下手中的毛巾，繼續清潔的動作。
「…軀體是神賜給我們的容器，保持貞潔是我們的職責…別再想那些東西了。」

別再想嗎？
可這不是她能控制的啊…

艾德琳心頭不由一顫，把酸澀化作霞光，妥當隱藏在秋日裡。

五光十色的彩窗隔屏甚是耀眼，陽光曾以它輝煌的面紗籠罩眾生。
少女長髮披瀉，沐浴著一身彩霞。
過分誇張和光與影並不影響她的神態，海雷娜一如既往像一件無懈可擊的塑像那麼優美。

過往與海雷娜有關的回憶七零八落，但無論有多零碎，艾德琳總是會記得。
她們相遇的那一天。
是她遇見過的最明淨、最晴朗、最美麗的一方天空。

為什麼不能讓她提前預備相遇呢？
待她裝備好自己，用最好的狀態遇見海雷娜。

艾德琳忘情地凝視她，那個正經卻對她不吝嗇笑容的海雷娜。
周遭的景物不斷後退，退成一個模糊的透明的背景。

「艾德琳？你又在發呆嗎？」

「啊？抱歉！」關切的詢問叫醒入神的艾德琳，慌亂地對上海雷娜投來疑惑的目光。

表情沒有一絲漣漪，似乎毫不在乎她剛才的提問。
說不清的失落纏繞著艾德琳，她拉下頭巾，掩蓋住眼底的無限情波。

果然，這奇怪的東西不應該出現的。

秋風有點冷。

如果可以的話…教堂的鐘聲，可以為他們響一次嗎？

神啊，可以寬恕我的罪過嗎？
海雷娜，可以原諒我生出如此荒謬的想法嗎？

她沒怎樣讀過書，想不到一個詞可以代替她的心意。
經過百轉千回，句子最終也咽回腹中。

為免讓海雷娜發現異樣，艾德琳連忙收起一閃而過的念頭，拿著掃帚進去幫助她。

秋風低聲呢喃，捲起少女的秘密離去，等待有一天能為她傳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