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lurk paste

〈My Friends. My Family！My Lover？ 01〉


　　『這世界上比失戀更可怕的事情是什麼？』
　　『失寵？失身？失智？』
　　『……是失業。』
　　『喔。反正上述說的你都沒有，不曾擁有就無需害怕失去。』

　　

　　褚冥漾戰戰兢兢地跪坐在塌塌米上、挺著僵硬的肩膀，看著滿桌一大早從日本築地空運來臺的食材不敢下箸。

　　褚家雖不是大富大貴的豪門，亦算是綽有餘裕，褚冥漾自認是見過大場面的人──甚至能製造大場面的人。

　　畢竟不是人人都能烤肉烤出森林大火，褚冥漾本來已經絕望了，就算把他賣了也付不起黃金地段的地價，沒想到消防員來救火後居然挖掘出史前遺跡，建商──也就是他的表哥白陵然因此發了一筆橫財。

　　『漾漾真是我們家的福星。』白陵然笑著說，背後散發著黑氣。『不過你們為什麼要三更半夜跑來工地烤肉呢？』

　　因為夜觀星象占卜塔羅鳥卦手相祭拜過十方邪……，呸呸呸，什麼十方邪靈，是十方眾神後，推斷出自家建地最適合賞月吃火鍋烤肉。

　　不過再強大的玄學都沒有褚冥漾的衰運玄。

　　因此他總驚恐任何形式的鋪張，寧願去巷口吃滷肉飯。

　　但他願意，雪野家的少主百分之百不願意。

　　堅信滷肉飯是滅絕人類的罪惡之首，千冬歲對好友一臉不自在見怪不怪。

　　「漾漾，你再不吃，主廚看到剩菜會把你……喔。」

　　褚冥漾打了個寒顫。「我、我現在就吃。」

　　吃了一個多月的泡麵，嚥下第一口生魚片時，他簡直要流下感動的淚水。

　　好吧，好貨不便宜、便宜沒好貨這話還是有道理的。

　　千冬歲托腮看著他，莞爾一笑。

　　褚冥漾抬頭看到千冬歲難得的笑容，忽然有些心酸。

　　「千冬歲。」

　　「嗯？」

　　「我上個月被開除了，前天房東通知我下個月就不租房了，因為他兒子要娶老婆。」褚冥漾擤了擤鼻子，愈說愈悲情。「我現在沒有工作、沒有房子、沒有存款、沒有車、沒有一百八十公分的身高、沒有女朋友。」

　　褚冥漾說：「我一無所有。」

　　千冬歲以某種難以言喻的眼神，把褚冥漾從頭掃到尾。

　　「你？女朋友？」

　　頂天立地的好漢子褚冥漾以為自己被藐視了，不滿的嘟囔。「我難道就不能想要一個香香軟軟的女朋友嗎？」

　　千冬歲咳了兩聲。「只是難以想像你會喜歡什麼樣的女孩子。」

　　「嗯，應該是刀子嘴豆腐心、外在表現的很強勢，但其實很善良，十項全能，在小細節都很能體諒別人，有種細膩的溫柔，會做蛋糕、唱歌很好聽……」

　　看著褚冥漾害羞的笑容，千冬歲覺得眼睛有點痛。

　　他故作不經意地舉起手機，按下錄影鍵。

　　「聽起來有點像我們認識的某個人。」

　　某個銀髮紅眸無所不能座右銘是是敵人就要殲滅的人。

　　「你說我姐嗎？」

　　千冬歲手抖了抖。

　　有一瞬間千冬歲真的想喊出：天涼了，讓伊沐洛與巴瑟蘭家破產吧。

　　只能透過這種方式來彌補自己受到白光刺激的眼睛。

　　「你的當務之急不是談戀愛，而是找房子吧。」他轉移話題。「萊恩也在找房子。」

　　褚冥漾也很輕易的任他轉移話題，黑白分明的眼睛瞠大。「為什麼？他不是跟莉莉亞同居的好好的嗎？」

　　「直到上個月休狄學長打開了他們公寓的門。」

　　褚冥漾倒抽一口氣。

　　休狄‧辛德森，奇歐企業的總裁、莉莉亞‧辛德森同父異母的哥哥，一名信奉鐵和血的金字塔頂端菁英。

　　「萊恩還活著嗎？」

　　「事實上，漾漾，他在這裡。」千冬歲往旁邊一撈，像是變魔法一樣從空氣裡變出邋遢如流浪漢的萊恩‧史凱爾。

　　褚‧自認神經纖細‧冥漾慣性慘叫一聲後，平靜的問：「萊恩你什麼時候來的？」

　　「你跟歲說你沒有女朋友的時候。」萊恩淡然的嗑了一口飯糰。「漾漾，你這樣不好。」

　　「什麼不好？」

　　「我從來不會跟人說我沒有伴侶，這是不對的。」

　　「當然，你有莉莉亞了。」

　　萊恩青藍色的眼睛意味深長的看著他。

　　大家心照不宣不必多言。

　　只可惜褚冥漾並沒有在同個頻道上，他憂慮的想，萊恩是不是有不能言的隱疾，所以摔倒……不是，休狄才會強迫他跟莉莉亞分開。

　　正當兩人大眼瞪小眼，和室的拉門被拉開，金髮綠眼女孩走進來燦爛一笑。

　　「千冬歲好久不見，你出差回來也不說一聲！萊恩，我聽說你的一年之約囉，休狄學長準備在道上買兇。」米可蕥一一與男孩擁抱，最後輪到褚冥漾，她甜甜的笑道：「漾漾。」

　　「喵喵。」褚冥漾回擁她，忽然意識到不對，看向萊恩。「什麼買兇？休狄學長進去的時候，你跟莉莉亞到底在做什麼？」

　　「反正就是在做漾漾不會有機會跟別人做的事情啦。」

　　被米可蕥的輕描淡寫重擊的單身狗褚冥漾捂住心口。

　　「你們剛剛在說什麼？」米可蕥說。

　　「我跟漾漾想要找房子。」萊恩說。

　　「我們決定要一起住了嗎？」褚冥漾疑惑。

　　「這樣啊，喵喵最近也想搬出來住，現在的公寓離醫院有點遠，每天下班回家都好累。」米可蕥提議。「我們三個一起合租吧！」

　　「跟喵喵住每天都有飯糰。」萊恩說。

　　「什麼時候決定要一起住了？」褚冥漾茫然。

　　「是四個。還有我。」千冬歲說。

　　褚冥漾又疑惑又茫然。「你？」

　　「我被逐出雪野家了。」千冬歲慢慢條斯理的端著杯子喝了口茶，端端是儀態萬千。「董事會集體罷免我。」

　　一片震驚的沉默中，拉門再度被拉開，穿著和服的女服務生踩著小碎步走進來，低聲與千冬歲匯報。

　　褚冥漾有些不知所措。

　　從小到大，雪野千冬歲一向是他們之中最為好強的人。

　　不像連走路都會左腳絆右腳撲街的褚冥漾，千冬歲幾乎不曾輸過──打架時萊恩用了消失這招取勝不算──褚冥漾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他。

　　他轉向米可蕥，發現米可蕥正用銳利的眼神凝視對面。

　　「漾漾。」米可蕥若有所思。「你有沒有覺得……」

　　褚冥漾準備聆聽她的高見。

　　身為女性，米可蕥對於這種事情往往有不同的觀點。

　　「千冬歲的員工的和服比我們上次買的那件好看？」米可蕥苦惱的抿著唇。

　　褚冥漾深深覺得這麼多年了，還相信朋友有正常思路的自己真是太天真了。

　　萊恩恍然。「原來上次莉莉亞是跟你們去買和服？」

　　「對，喵喵忽然很想要一件和服，就找了漾漾、莉莉亞一起去日本買。我跟你們說，漾漾穿……」

　　「喵喵！！！！！！！」

　　褚冥漾大驚失色，撲到米可蕥身上想摀住她的嘴。

　　和室的拉門再度被拉開。

　　褚冥漾抬眼，先是入目那隻骨節分明的手，才望進那雙灼灼如焰的眼睛。

　　世界瞬間寂滅。

　　銀色的長髮如同初雪的囈語，悄悄搔過褚冥漾的心尖，編織出溫柔而耽溺的幻象，唯獨那抹紅色彰顯著主人的真正本質。

　　堅定、明亮、義無反顧。

　　褚冥漾想，這個人啊，這個人。

　　他能讓生靈膜拜，也能使灰燼復燃，在他的指間開出一朵花。

　　紛沓的念頭其實不到一秒鐘，冰炎手一揮，褚冥漾也跟著揮揮手打招呼。

　　冰炎用力朝褚冥漾的頭巴下去。

　　「坐好，這樣像什麼樣子。」

　　米可蕥識相的閃到對面去，坐到萊恩旁邊，對著冰炎眼冒紅心。

　　「學長好帥！！」

　　有沒有搞錯？同學妳朋友剛剛被單方面毆打了耶！妳視若無睹就算了，還讚嘆兇手好帥？！

　　「真的是社會在走，顏值要有。」褚冥漾小聲抱怨。

　　冰炎看著久別重逢的學弟，神色莫測。

　　正當褚冥漾膽戰心驚準備跪地求饒，他忽然綻放出一個昳麗的笑容。

　　伸出手，用很輕的力道摩娑著褚冥漾的耳垂。

　　「長大了，會頂嘴了。嗯？」

　　輕輕一聲尾音沙啞又性感，褚冥漾全身一軟，心想過了這麼多年，他家學長終於進化成禍國妖孽了。

　　他現在只想找個布袋把冰炎蓋起來，不許任何人見到這個人型荷爾蒙。

　　另一道熟悉的嗓音喚回他的神智。

　　「千冬歲，你是否應該給我一個解釋？」

　　藥師寺夏碎──千冬歲同父異母的哥哥輕柔的問。

　　「關於哪部分？」千冬歲的眼裡閃著細碎的光。「我不認為我需要向你解釋任何事情。」

　　基因是一種很神奇的東西，夏碎與千冬歲的長相有七分相似，偏偏哥哥儒雅、弟弟精緻，這三分的韻味，將這對異姓兄弟打磨成截然不同的人。

　　「你在胡鬧。」夏碎嘆了一口氣。

　　「真正不理會他人意見，一意孤行的難道不是你嗎？」

　　四目相對，那些累世的虧負銘刻在他們的血脈中，三言兩語無法冰釋，深愛無法打動漠然。

　　「既然如此，你好自為之。」

　　語罷，夏碎站起身來。

　　褚冥漾看著千冬歲慘白著臉色，偏偏要強撐笑意。

　　他心中一動，轉頭對冰炎道：「學長，我們同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