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lurk paste

【沉月】前世之夢

『清嵐。』

朦朦朧朧的，我聽見一個陌生的聲音輕輕喊出一個名字，我從來沒有聽過這個名字，但為什麼當我聽到這個名字時，卻彷彿有一種來自靈魂的波動拉扯著我？

我愣了一下，沒有回頭，而是繼續往前走，因為那個人並不是在叫我的名字，回頭好像有點奇怪。不過前面怎麼一片霧茫茫的啊？都看不到路了，我要趕快找到路啊，我要找人，我一定要找到他......

這時，我又聽到了那個聲音，依然是那個名字，但聲音更清楚、離我更近，就像有個人就站在我身後，只有幾步之遙。我終於忍不住回頭，想看看到底是誰一直在呼喚那個名字，難道他也跟我一樣，正在尋找某個很重要的人嗎？

這一回頭，卻讓我驚艷了。一頭漂亮的黑色頭髮綁成低馬尾，身上的服裝有點複雜，還戴了一個小皇冠，該不會是某國的國王吧？不過真正讓我驚艷的不是他的身分地位看起來很高，而是他俊美的容貌，怎麼好像比月退還好看啊？

不對，兩個不同類型的不能拿來做比較，一個金髮一個黑髮，不能比啦！

我以為月退已經長得很好看了，要是有人比他更好看，那不就是妖孽了嗎！

黑髮青年看到我轉身，也停止了呼喚，一雙眼睛緊盯著我，眼神中似乎流露出一絲悲傷，帶著害怕被粉碎的希望看著我。

呃，我說，你為什麼要這樣看著我呢？我被盯的心裡發毛啊！我們應該從來沒見過面吧？

......看到他的表情，就算我真的從來沒見過他，也開始懷疑這點了。

突然，對方露出一抹淒美的笑容，讓我忍不住愣了一下。

『清嵐，我只能在夢中見到你啊......』

咦咦咦為什麼是對著我說的啊？這位帥哥你認錯人了啦！我從沒見過你，我的名字也不叫清嵐！

我張開嘴想對那個人說「你認錯人了，我不是清嵐」，可是說出來的話完全不是我想說的。

『嘖，你怎麼愁眉苦臉的，我好不容易能來看看你，你居然給我擺出這種表情？開心一點啦。』

......發生什麼事了？我又中了什麼奇怪的詛咒？就算是反話，頂多也就是「我認對人了，你是清嵐」吧，然而那段話跟我想說的完全不相干啊！

『我怎麼可能開心的起來？清嵐已經死了，我知道的，你只是我想像出來的幻影......只是我的回憶所形成的虛假影像而已......』

等、等一下，你到底在說什麼啊？照你這樣說的話，我這個人是假的，我的記憶也是假的嗎？真要說的話，應該是我夢見你，你才是我夢中的幻影吧！

我超想要出口反駁他的話的，但是自從剛才我的嘴巴不受控制地說出那段莫名其妙的話後，我就無法控制我的身體了，連往後退一步都沒辦法，難道我只能等到這場夢結束然後醒來嗎？

這個夢也太詭異了吧！我好想快點離開......

『為什麼？為什麼你要保護天柱？就算保住了天柱，王族人都被迴沙人殺死了，留下這個世界給迴沙人有什麼用？要不是王族人想出了讓人當天柱的方法，這個世界本就應該毀滅了，既然迴沙人不相信我們，直接不要去保護天柱就好了啊，現在王族人只下我、冽崔和霽雨，你死了，王族幾乎全滅，迴沙人卻仍能活在這個世界上，這是什麼道理......』

對方好像快要崩潰了，不對，應該是已經崩潰了，像是想發洩什麼似的對我大吼，可是我真的聽不懂他到底在說什麼啊！

其中好像有幾個名詞是我曾聽過的......王族......冽崔和霽雨......是指迴沙的代王冽崔和霽雨夫人嗎？他說王族人只剩下他們三個，這個人該不會是......

那個不受我嘴巴控制的聲音證實了我的猜測。

『絳風，你還記得......我去跳舞之前說的話吧？』

真的是迴沙王絳風！我怎麼會隨隨便便就夢到這麼厲害的人物？呃，應該說是很莫名其妙才對，我從來沒見過這個據說在失蹤狀態的人，為什麼會夢見他啊？

而且我還能肯定這個人不是我在夢中想像出來的，他的長相那麼具體，我怎麼可能憑空想像出一張這麼好看的臉！

突然有個畫面在我的腦海中閃過，我還沒來得及抓住這個畫面，就被對方的回話拉回來。

『......你說的，是哪一句？』

『別裝傻了啦，你一定知道我說的是哪一句吧？』「我」對他咧嘴一笑，接著以溫柔的語氣說：『對我來說，你比天柱還重要......唉，你就非得要我親口說一次才甘心嗎？這種肉麻的話，講兩次就夠了，不要因為想再聽一次所以跟我說什麼沒聽到。』

......雖然你說得很不甘願的樣子，但你還是說了啊。其實你是很想說的吧？即使我不知道「天柱」是什麼，還是聽得出來你就是想藉機再跟他說一次的嘛。

絳風沉默了很久，也不知道是接不上話還是被這段話嚇得說不出話來，嗯...... 這麼厲害的人物，總不至於被嚇到吧，我猜應該是前者。

在身體不受我控制的情況下，只能在旁邊當一個觀眾，這感覺真的不太舒服。我終於知道小金被我貼定身咒時的感受了，這難道是報應嗎？我現在只希望醒來時身體還能受我控制，也決定以後如果沒有必要的話，就不要在小金身上貼定身咒了。

欸？等等，怎麼好像哪裡怪怪的？

我絞盡腦汁思考到底是哪裡不對勁，但是不管我多努力想，還是沒發現不對勁的地方，反而看見絳風的眼眶微微泛紅，「我」不禁有點手足無措，走到他面前想要說些安慰的話，雖然「我」其實不知道自己剛才有說什麼會讓對方哭的話語。

不過在我開口之前，絳風就先說話了。

『你不需要安慰我，我只是想起以前的一些事所以有點......』

『不需要安慰啊？那真是太好了。但你就這麼肯定我是要安慰你？說不定我是要朝你丟爛泥巴啊，既然你覺得我是你回憶中的幻影。』

絳風真是倔強，不只是現在不承認自己需要人安慰，還有他以前有內傷也不承認。

咦？

等一下，這是又是怎麼回事啊？

我終於明白是哪裡怪怪的了，我明明是聽到了那個聲音的想法，但卻好像是我自己想到的，這也太詭異了吧！絳風剛剛說這個......不知道是什麼死了，所以我這是被鬼附身了嗎？

這不是夢嗎？為什麼會被鬼附身啊！

這段對話還在進行著。

『你以為我會相信你不需要安慰嗎？唉，難得見面，我就來好好開導你吧。』

開導什麼啊！你們到底在說什麼我真的完全聽不懂！

『絳風，你既然活下來了，就要好好的活著。我當初可不是希望你這麼沉重的度過永恆，擁有這麼長的生命，就忘記那些讓你不愉快的事情吧。我也只是你生命中的過客，本來就不可能陪你度過一生，所以你，還是要開心活著，聽懂了沒？』

絳風看起來並不是很想要認同這個說法，「我」就由他去想了。接著話鋒一轉，問他最近過得怎麼樣。

『還算不錯吧 ，到了另外一個世界，遠離迴沙人，過著新的生活，其實反而讓我鬆了一口氣。』

怎麼把「遠離迴沙人」說的好像是遠離病毒啊？

這麼說來，絳風其實是失蹤到另一個世界去了，沒有死掉啊。但他為什麼那麼久都沒回到迴沙呢？是因為從一個世界到另一個世界對他來說也很難嗎？可是聽他這麼說，感覺好像是自願留在那個世界的耶。

『那有交到新的朋友嗎？』

這句話聽起來又像是媽媽問小孩到新學校有沒有交到新朋友了。

「我」還挺好奇的，絳風總不會只交過我這個朋友吧？這樣該感到光榮還是悲哀他只有一個朋友？

『......有啊。』

前面那段沉默是怎麼回事？

『說說看是怎麼樣的人吧 。』反正絕對沒有「我」這麼帥氣而且幽默風趣。

真的是夠了喔，到底是誰這麼自戀啊！我這樣真的很難受耶，都快搞不清楚我真正的想法是什麼了，可是我很肯定我從來都沒有覺得自己很帥，尤其現在我身邊的人都長得那麼好看，我的長相就只能稱得上端正啦！

身體被綁架就算了，我可不想連靈魂都不是我的！

如果兩個狀況都沒有就更好了，但目前看來我好像很容易遇到鬼附身，我應該沒有容易吸引鬼的體質吧？

『他啊......是一個很懶惰的人。』

......這聽起來是負面的形容耶，你怎麼會跟這種人做朋友？還是說他的優點足以蓋過他的缺點？

『那個人常常什麼事都找我幫忙，舉凡寫筆記、東西忘了帶、找不到東西這類的事......，我真不知道什麼事都要找別人幫忙的話，他在認識我之前都是怎麼生活的。』

「我」忍不住笑了出來。

『哈哈哈，你這樣怎麼好像人家的保母啊？你可是馭天印天柱耶，老師要是知道了一定會大發雷霆的，狠狠教訓那人一頓！』

『其實比起保母，我更像是哆啦A夢吧。不過你這個常常在翹課的，好像也沒資格笑別人啊。』

我怎麼好像聽到了某個熟悉的詞？

『哆啦A夢是什麼啊？』

「我」直接當作沒聽到後面那句，提出對某個奇怪的詞的疑惑。

『那不重要。』

『不重要那你就不要說啊！你既然都說出口讓我聽到了，就解釋一下嘛！』

『......』

『好啦我不問那是什麼了。還有呢？』

絳風遲疑了一下。

『什麼還有？』

『你那個朋友其他的特質啊！你覺得他很懶惰但還是能跟他做朋友，代表他的確有什麼優點吧？』

絳風接下來的話讓「我」驚訝了一下。

『他跟你有點像。』

這個「有點像」是指哪方面有點像？

『你的意思是你拿我當你的交友標準？而且你說那個有點懶惰的人跟我有點像，我哪有什麼事都找你幫忙啊？』

『我交過的朋友就只有你了，所以我也只能拿你當標準。我也不是說你懶惰，只是......他說的一些話，會讓我想到你。』

絳風稍微做出解釋，接著像是想到了什麼，嘴角勾起淡淡的微笑。

『如果你生活在這個世界，應該能過得很好吧，雖然也是需要學習一些東西，但都不會很難。』

『你說的不會很難是指對你自己而言吧？』「我」挑起眉毛，有些不以為然，天才的認知跟普通人不一樣，嗯，跟普通王族也不一樣，以他的想法當標準根本不準。

欸，我也有同感耶，我突然想到我的大學同學莊晚高，我一直搞不懂的微積分，他居然說不會很難，這讓我們這些學微積分學得死去活來的人情何以堪啊！

絳風沒有反駁這句話，看起來好像是默認了。

『如果可以的話，我也很想陪你去看看別的世界啊，一定有很多新奇的東西，而且還不用煩惱首席祭司的職務......不對，都忘了我根本就還不是首席祭司，死人也不能當首席祭司吧。唉，你就陪你的新朋友好好去玩，別太想我啊，我是很想叫你帶紀念品給我啦，不過就算有這種東西我也拿不到，那就算了。』「我」故意用很輕鬆的語氣說著。

絳風的眼神充滿無奈，完全無話可說。

『那個朋友他現在......』

『怎麼了？你們吵架啦？還是他跟誰私奔了？』

『不，當我什麼都沒說。』

吵架還比較合理，可是猜他跟人私奔是怎麼回事啊！

而且你不回答這個問題是默認的意思嗎？

「我」還想再跟他說一些話，但是眼前的人開始變得模糊，逐漸和背景同化。

夢快要醒了。

「我」對著絳風無奈地笑了笑。

『看來這場夢快要結束了呢。相聚的時間真短，明明感覺只講了幾句話，這麼快就就要離別了。不過，這次至少能夠好好道別。』

「我」向前走去，走到了能夠碰到絳風的位置，趁著他還沒消失前，緊緊地抱住他。

我感覺得到他的身體僵了一下，似乎有點不知所措，「我」期待他會回抱住我，但我等不到那時候。

『再見了。』

即便你覺得這是幻影，我還是希望你能為了我，聽這個幻影的話。

看不到他的臉，也不知道身體在顫抖的是我還是他，他有可能哭了嗎？

在夢境完全消逝之前，我耳尖的聽到他低聲地說了一句。

『再見......嗎？如果我能讓人起死回生就好了。』

然而，那終究只是「如果」，怎麼可能成真呢......

* * *
昨晚我夢見你了，清嵐。

你看起來就跟發生那件事之前一樣，沒有任何改變，這大概是因為我想像不出來你若是還活著，現在會是什麼模樣吧。

不對，其實當時你如果活下來了，可能也不會活到現在，畢竟都過了這麼久。

但就算過了這麼長的時間，還是不足以讓我忘記你，在這個夢中，我可以清楚地看到你的臉、你的衣服樣式。你的懷抱就像真實發生過一樣，我能感覺到你的髮絲擦過我的臉頰，因為激動身體微微地顫抖，還是那其實是我在發抖？

很久很久以前，我曾以為守護迴沙，守護我們的世界是我一生中最重要的事，但在你為了守護這個世界而死之後，我才發現我只想守護你。

然而已經太遲了。

人都已經不在了，我又能守護誰呢？

是我不想忘記，我害怕忘記你之後就再也想不起來，想不起來你對我說過的話語，想不起來我第一個、也是我唯一的朋友，想不起來......我是因為什麼而活下來的。

在夢的開始，我在茫茫迷霧中看到了你。你背對著我，身形有些模糊，但我十分確定那就是你。我輕輕呼喚你的名字，而你沒有回頭，逕自往前走。

我不知道你是不是沒有聽見我的呼喚，於是我邁開步伐，向你走去，靠近你之後，又叫了一次你的名字。

這次你回頭了。終於。

在你將頭轉過來的瞬間，我看到你臉上的迷茫，我一時有點擔心你是不是忘記我是誰，接著想起我現在應該是莊晚高的模樣。

但從我身上的重量來判斷，我穿著的是「絳風」的衣服，從微微飄揚的黑色髮絲來看，我有著黑色長髮。

那麼你臉上的迷茫是為了什麼呢？

我眨了眨眼，在短短時間內，你眼中的迷茫已然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我很熟悉的眼神。

清嵐。

在這麼多年後，我在夢中見到你了。

『清嵐，我只能在夢中見到你啊......』

有好多的話想說，然而我一回想起當時的情況，心就一陣刺痛。

我無法忘記你，也無法忘記你做過的事。

而你對我做的事情會有什麼想法呢？你對我現在的生活又會是怎麼想的？

這些事情，我更想從真正的你口中聽到，而不是我潛意識想像出來的你可能會
說的答案。

人不能死而復生，我知道。

這是擁有神的力量的我，也做不到的。

＊

他照著鏡子，梳理自己的頭髮，秀美的容貌下一秒變成一張普通的臉。

就專注在現在的生活上吧。

到了工作的地方，他和同事交接工作，只是在工作的時候還是有點心不在焉。

在夢境中，清嵐轉頭時為什麼會一臉迷茫，接著轉瞬間又變回他所熟悉的模樣呢？

迷茫的樣子不像是清嵐，反倒像是另外一個人，而他不知道這個人是誰。

「這樣一共是七十四元。謝謝惠顧。」

他有好多事情沒跟他說，他沒有告訴他他殺了很多人，手上的血腥早已洗不乾淨了。他沒有告訴他自己到這個世界來的經過。告訴他......

別想了，那只是一場夢而已啊。

昨晚他告訴清嵐的話，其實也沒有傳到真人的耳哩，所以他永遠也不會知道自己是多麼地想他。

他想對清嵐說的話，永遠都不可能讓他聽到了。

「一共是一百一十七元。謝謝惠顧。」

雖然面上帶著笑容，心中卻如此煎熬。

真的，不要再想了。

他告訴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