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糖果

0.

二条奏拿到的第一顆糖，是一顆藍色糖果。

圓圓的，被一層層包裝紙包覆著，透著綠。

二条奏聯想到他們的眼珠子，也是藍綠色的。

1.

幼時的二条奏體弱多病，活動範圍除了床最多就是宅邸大門。偶爾病情好轉，就能在門口目送哥哥離去。

二条奏好喜歡二条遥，他們是由血緣緊緊縫合的雙子，誕生前便在母親胎中陪伴彼此，形影不離的兩人怎能忍受得了短暫的離別。

每次望著遥的背影遠去，奏便放聲大哭，拉著一旁的僕人吵著要跟遥一起走。二条遥一聽見哭聲，便又從車上返回抱著弟弟，忍住自己也不捨離去的淚水安慰著奏。

小少爺們抱著彼此，小指勾小指，許下彼此才得知的約定後，不捨地分離開來。

「奏會等我的對嗎？我們打勾勾約定！」

「好......。」

最終大門緩緩關上，二条遥與二条奏消失在彼此的視野裡。

2.

二条奏相信他的哥哥，勾起的小指從沒毀約過，其實他也不怎麼在乎約定的內容，二条奏只是全心全意相信著遥。在白天勾起小指，那麼夜幕垂降時，二条遥就會來實現約定，帶著枕頭與繪本，與奏躺進被窩裡一同讀書。

繪本的故事對二条奏而言過於無趣，與之相反，二条遥好喜歡與奏分享自己喜歡的繪本。

兩個小小的身影，在燈光下一起讀起書，上頭的文字由遥起頭帶唸，奏努力的唸著，配合著遥試圖跟上。

這時二条奏並不會看著遥的手指究竟指著哪個字，而是看著遥的側臉，看那與自己相似的臉，用著閃閃發光的表情期許著繪本後續的劇情。

「奏對萬聖節有興趣嗎？」

二条遥指著繪本上的兩隻小幽靈問，二条奏眨了眨眼，看著有腳的幽靈與糖果籃，還有牽著一起的手問道：

「能跟遥一起的話，想......」

「當然！我們要一起對大人們喊咒語。」

「不、給、糖，就搗蛋！」遥如此模仿著圖上的幽靈說著，讓奏不禁跟著模仿，比起遥的活潑，奏的咒語聲就像棉花柔軟，還不及著傳達到誰的耳裡，就消散而去。

但二条遥並不介意，他甚至配合上了奏的聲音，喊著一次又一次地咒語，直到僕人們來提醒兩位小少爺該睡覺了，才安靜地將書放在一旁，小聲地對著彼此說晚安。

二条遥隔日一早就來到母親的房門，拿著繪本提出請求。二条奏躲在門邊看著，看著母親始終都沒點頭才走進一同說服。

母親不會拒絕兩個孩子同時請求，吩咐了僕人交代事情後提醒著正喜於慶祝的小少爺，只能在宅邸活動，而且千萬不能分開。

對兩人而言這要求再簡單不過，只不過二条宅邸是傳統的日式建築，若二条家的兩位小少爺想體驗這外國異情，自然是會少了點氣氛。

但這些小事不會澆熄兩人對萬聖節的期待，隔日便拿著兩個小南瓜與床單，坐在奏的房間裡練習著。

兩人窩在一起，重新看著繪本裡的小幽靈，拿起剪刀小心翼翼地剪出同樣的輪廓，好讓自己套上去也能窺見外界。做好了服裝，兩人又複習了一遍繪本內容，好迎接幾日後的萬聖節。

二条奏是非常期待與二条遥一同度過的。這次他認真聽著遥在每一頁的說明都加入自己的異想天開，偶爾也附和幾句，兩人的討論聲在這夜晚顯得特別吵鬧。

3.

「......。」

世界忽然一片寧靜，讓二条奏不禁睜開眼。

他聽見了走路聲，看見自己的南瓜籃，另一隻手被眼前人牽著前進，他默認了眼前的人自然是遥，一同製作的床單，潔白乾淨，披在遥的身上好像發起了光，在這夜晚顯得格外顯眼。可眼下只有幾個路燈照著兩人，奏左顧右盼了一番，每戶人家幾乎都是熄燈的，他總覺得有視線在緊緊盯著他，從四面八方而來。

有些奇怪的氛圍使得奏更加攥緊遥的手。

「遥......這裡好像，有點黑......」

見遥沒有回應，奏又小心翼翼地喊了一遍，得不到回應的奏，只能加快自己的步伐，讓自己的視線專注在眼前的白布上。

「遥，這裡是哪裡？」

一瞬，路燈閃爍。

二条奏用餘眼瞄了下周圍，方才那些熄燈的房子不見了，路燈不自然的閃爍著，令他不安的心態逐漸擴大，兩人的腳步聲被揉進閃爍的燈光中。

又一瞬，燈光徹底的消失，連同方才緊握住的手也消失不見。

「遥.......？」

「遥......你在哪裡？」

二条奏緊張了起來，膽怯地跨出腳步試圖在漆黑中尋找遥，一步兩步，黑夜吞噬了萬物，連同他的腳步聲也吞噬殆盡。

二条奏瞬間討厭起了這個萬聖節。

燈光一閃，只剩下他孤單的在這個世界裡，被白光無情地獨立出存在，他的小腳不斷前進，每一聲遥都不自覺地染上了哭聲。

直至他累了，恐懼不安吞噬了他所有的勇氣，淚水順著小臉滑落，滴答滴答的落在他不久前做好的南瓜籃上。

當奏再次抬起頭，眼前出現了四道門。有甚麼正驅使著他前進般，邁出了腳步。

4.

二条奏想念二条遥了。他並不捨求自己的籃子能夠滿載而歸，他只希望遥此刻就在他的身邊。

二条奏走到第一扇門，由一位比他高大許多的青年打開了門，對方透過鏡片端詳一番只有自己半腰高的小幽靈，最後關上了門。

可二条奏太緊張了。緊張到被凝視的時候完全講不出話，他既問不出口遥的位置，那句呼應節慶的咒語自然也派不上用場。只能拖著沮喪的腳步邁向第二扇門。

「嗯.......？一個小幽靈找我做什麼。」

「請問你有看見我的哥哥嗎？」

這次二条奏終於能完整回答，他看著比自己高一顆頭的少年問著，心臟在自己的胸口不斷高速跳動，好像隨時會跳出自己的胸口般。

少年瞇起眼，而後淡淡一笑：「沒看見。」

喀、一聲。

門被關上了，留下還有些不知所措的二条奏前往下一扇門。

第三扇門在奏還未敲響前就打開了，相比前兩扇門的主人，這位多了一股神秘感，蹲下身子問著奏：

「為什麼要裝扮成這樣呢？」

「因為今天是.......萬聖節......」

「原來如此，但我身上並沒有糖果。」

二条奏被這些回答舒緩了些緊張感，他進一步的問著自己哥哥的下落。

「你的哥哥？很抱歉我沒看見。但是你有著跟最後那間那人同樣的眼睛，我想他會幫助你的。」


第三扇門，二条奏只得到了一個提示，與空無一物的籃子。

他相信對方，懸著一顆心來到了最後一扇門。

這扇門與先前三扇並沒有太大不同，只有門上掛著禁止打擾幾個字，二条奏的不安又上升而起，他祈禱門後的人就是遥。

叩、叩。

過了一段時間，門並沒有回應。二条奏沒有勇氣再敲第二次門，只能呆站在原地期盼那扇門給予一點曙光。

「請問......有人在嗎？」

奏小小聲地說著，淚水隨著時間匯聚在他的眼角，這句疑問終於讓門緩緩打開，溫暖的黃光從門後迸發而出。

二条奏抬起頭想看清這位人家的臉，僅僅一眼，熟悉感舒緩了他的不安。

「......有什麼事？」

「那個......」

二条奏扭捏地握著籃子，冷淡的語氣讓奏有些喪氣。對方低下身子，看著歪斜的南瓜籃空無一物。

「嘖......我並沒有糖果可以給你。」

「那怎樣，你想怎麼搗蛋？」

呆愣在原地的二条奏這下整個夜晚都很委屈，他轉頭看向周圍，除了眼前人的光以外，這整個世界都是黑暗的。

「那，可以請哥哥陪著我直到我的哥哥來找我嗎？」

對方很明顯的楞了一下，既沒有馬上拒絕也沒有答應，只是嘆了口氣走出房門，蹲坐在門口與二条奏在原地等著。

二条奏小心翼翼地坐在這位少年的一旁，這下他能更近距離地端詳這位少年的臉。他擁有一張漂亮的臉蛋，跟他的母親或者遥非常相似，要說不一樣的話，就只有那藍髮參雜著的橘，讓二条奏能分清少年不是哥哥的事實。

「......幹嘛一直盯著我看。」

「啊，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用不著道歉。」

「我覺得大哥哥你跟我哥哥很像。」

二条奏講出口時意外的害羞，不斷升溫的臉頰讓他沒能有勇氣抬頭繼續看這位少年。

「不。我並不是那傢伙，再也不會是。」

「......？」

「奏......你在哪裡！」

遠處傳來二条遥的聲音，讓對話留下謎底。二条奏站起身，用盡自己的聲音回應著那一處聲音。

在奏緊盯眼前的光明時，少年從手上拿出一顆糖果，無聲無息地放在籃子裡，而後又默默起身，對著奏說：

「回去吧......」

奏回頭，看著已經緊閉的房門淡淡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遠方那綠綠的，小小的身子逐漸奔向此處，引領著奏奔向另一道光明。

5.

夢醒了。

二条奏難得比二条遥還要早些起床，床邊是他們各自的糖果籃與翻到一半的繪本。

「......是夢。」

這個事實不禁讓二条奏眨了幾下眼，他拿起籃子往裡頭一瞧，發現了夢中那顆糖果，完整的躺在籃子底部。

那顆糖果外層是綠色的包裝紙，一層層包覆著那藍色的糖果，就像夢中那個與遥相似的哥哥一樣。

二条奏將糖果拆開品嘗，薄荷味在嘴裡擴散著。

「好甜。」

這是二条奏對萬聖節的第一個感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