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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離][殤凜]任少游(中篇)


進到市集，便看到任少游的視線亮了起來，不斷到處看著。

凜雪鴉站在一旁，眼角瞄著任少游，伸手一舉，兩隻信鴿停到手上，這幕恰巧被回頭注意凜雪鴉行蹤的任少游目睹。

「大哥哥還懂得和鳥溝通嗎？」

「懂一點技巧而已。」將兩封信綁到信鴿的腳上，再放出，凜雪鴉將視線轉回，道：「時間接近午時，餓了吧？我們先去前面那間酒樓用膳吧！」

「嗯。」



任少游跟著凜雪鴉來到了一間酒館。

儘管這次沒能拜師，一路上任少游都觀察著凜雪鴉的一舉一動，除了最初驚訝這個人能輕鬆躲過他的三連擊，以及謊稱自己只會閃躲不懂武藝實則不想收徒外，眼前這位大哥哥可說是他至今看過長得最好看的人。

說也奇怪，明明他覺得這位大哥哥所說的話半真半假，特別是說到武藝相關的事情直覺告訴他就是滿口謊言，偏偏他又覺得這位大哥哥對待他很不一樣，眼神透露出來的是一種說不上來的信任與真誠。

江湖行走，若只憑直覺判斷是很危險的事情，這點任少游再清楚不過。

然而與眼前這位大哥哥，他又不自覺地相信著自己的直覺。

「想吃什麼就點吧！這間可是這一帶最有名的酒樓，餐點也是屬一屬二。」

凜雪鴉的聲音將任少游的思緒拉回。

任少游看了一下菜單，都是一些他沒吃過的東西，看起來也很吸引人，但是那個價位並不是他花得起的費用，任少遊皺了一下眉頭，認真尋找他金額數字不是那麼驚人的品項。

就在任少游思考要不吃個白飯配醬菜時，凜雪鴉抽起了他眼前的菜單，叫了店小二，自顧自地點起了餐點。

不一會兒，桌上擺滿著香氣四溢的美食，任少游吞了吞口水，望向凜雪鴉。

「很想每一道都吃看看，不小心點太多了呢！少俠幫我吃一些吧！」

「……嗯，謝謝。」



酒足飯飽後，凜雪鴉帶著任少游在市集走著，對凜雪鴉而言，像這樣漫無目的到處走走看看的機會不多，獨自一人時，他只會購買生活用品，和不患一起時，才有三分之一的機會會隨意走走。

他們都不是喜歡逛市集的人。

任少游那對什麼都充滿好奇心，琥珀色雙眸發亮的眼神對凜雪鴉而言相當稀奇。

畢竟是少年的年紀吧？

看著搖頭晃腦的任少游，凜雪鴉這麼想，即便他在這個年紀時，就在煩惱著為什麼他的感受總是異於常人。

或許，任少游的生活也不能稱之為『常人』。

穿梭於未知世界的少年，過著這樣生活的任少游，將來能成為殤不患那樣溫柔又正直的人，沒被現實與人性險惡擊垮，他，由衷佩服。

「大哥哥，什麼是算命？」任少游指著前方一個小攤子，裡面坐著一位中年男子，後面有面旗子上面寫著算命兩個大字，開口問道：「鐵口直斷又是什麼意思？」

「算命是用一些方式來推測一個人的性格、能力與未來發展，至於鐵口直斷的意思……」凜雪鴉看向任少游，再想想殤不患現在的樣子，笑了笑，道：「這個人對自己預測他人未來的能力，很有自信吧！」

「這樣啊……」

「少俠想試看看嗎？」

任少游沒有立刻回應凜雪鴉的問話，視線卻直勾勾地凝視算命攤，完全藏不住心思。

若是不患，肯定對算命這類的事情豪無興趣，雖然不患不相信既定的命運這件事，卻又相信受到厄運纏身會影響身邊的人這矛盾的心情對他而言很有趣。

「在下有點興趣，我們一起去看看？」

「嗯。」

凜雪鴉的邀約讓任少游露出如釋重負般的表情。

揚著笑，凜雪鴉移動優雅流暢的步伐，帶著任少游往算命攤而去。



來到攤位前，任少游與凜雪鴉坐了下來。

中年男子見到他們，便笑嬉嬉先從閒聊開啟話題，問了一下兩人的關係與住在何處，都被凜雪鴉用言語矇混過去，一旁的任少游才真正體會到什麼叫睜眼說瞎話且非常逼真的高手。

片刻後，話題轉到任少游身上，算命師說這個孩子是天煞孤星的命，會剋死身邊所有的人，如果想要改運就得化解，拿出了一枚玉佩，稱這玉佩有法術高深的僧侶加持過，只要花錢便可消災。

至此，凜雪鴉突然笑了起來，寒紅雙眸一沉，道：「在下亦懂玄學，不妨大師也聽我說說看準不準？」

「你這是什麼意思！」男子皺起眉頭，語帶不悅。

「大師這玉佩是後山市集所得，路邊便宜貨，且大師既說能窺得天機，無所不知無所不曉，當連自身命運都能知道吧？」凜雪鴉抽了一口煙月，緩緩吐出，笑道：「不知大師是否知道，外室今日會尋上住所，與妻子起爭執，兒子不幸受傷呢？」

「你說什麼！」算命師受凜雪鴉言語挑釁，氣得站起身來拍了一下桌面。「別再那邊胡言亂語中傷我，你這個人……」

話未說完，一名約莫四、五十歲的男子衝到算命攤位旁，氣急敗壞道：「老爺快回家，夫人與另一名女子打了起來，少爺受傷了！」

「你……」

「在下沒有要收錢的意思，閣下還是快點回去處理家務事，晚了，可就更嚴重了……」

「哼！混帳東西！真是烏鴉嘴！」

那算命師氣得罵了幾句後快速離開，家丁要走時，凜雪鴉指了指攤位上的鐵口直斷的旗子，笑道這裡也順便收攤，東西記得帶走，家丁看了看前方的主人，再看看凜雪鴉，一臉尷尬地將攤位收拾離開。

見著這一幕，凜雪鴉掩嘴輕笑。

「原來大哥哥會算命，還比那位阿伯厲害！」剛才目賭一切經過的任少游發表了感想。「該不會是特地想拆穿這個人才來的吧？」

「在下實在見不得這種誆騙生意者，忍不住就……」將視線轉到任少游身上，凜雪鴉心生一念，笑道：「剛才少俠想算命結果因為在下的關係沒有算到，當作賠償，少俠要讓在下算看看嗎？」

「不過……不會騙我吧？」想起最初看到眼前這位外貌出眾的人給他的印象，以及剛才那位中年男子的行為，任少游突然擔心起來。「我現在可是相信大哥哥……」

「身為盜賊，在下自然是滿口謊言的人。」臉上微持著一貫迷人的笑容，凜雪鴉拉住任少游的手，翻過掌心，細細端詳，明明是少年，卻因練武而早早磨出了指繭，掌根也因長期出力而有著厚實的肌肉。「但對你，我不會說謊。」

「真的嗎？」

「從少俠的手相看來，這一生飄泊不易尋得落腳處，親緣淺薄，但將來還是能見到親生父母，建立深厚的情誼。」

「和那個人說得一樣……不是騙我？」聽著與渡哀聲說出一樣話語的預言，任少游臉上露出欣喜神情，琥珀色雙眸由掌心轉向凜雪鴉，道：「還有呢？」

「將來還會認識一位才貌雙全的妻子，過上一段不知羞……咳！過上一段遠離塵囂，隨心所欲的生活。」

「聽起來我的命以後挺好的嘛！」

「不過有件事情少俠可要牢記……」

「什麼？」

「從現在開始，到遇上未來的妻子為止，可不能捻花惹草，一次也不行，因為……」瞇起寒紅色雙眸，迎著任少游的視線，凜雪鴉一字一句緩緩說道：「因為他討厭別人動他的東西，討厭精心培養的寶石受到污損，別人碰過的東西，嫌髒。」

「哇啊！感覺是很麻煩的傢伙！……有可能換一個嗎？」皺起眉頭，任少游小聲嘀咕著。「而且我沒什麼打算結婚生孩子。」

「也不是沒有換條路的方式。」

「是什麼？」

「如果將來你遇上他，真的不喜歡，過上平凡的日子，隨便找個人結婚生子，就不會碰上命中註定的那個人了。」

氣氛一沉，空氣的流動頓時凝重了起來。

對凜雪鴉而言，自幼看盡人間險惡，不論是親情、友情，對他而言都隨時可拋棄，遑論愛情，他曾思考，在與不患交往前，他確實明白清楚喜歡這個人，喜歡到什麼事情也願意做的程度，但，他也不是非要留住這個人不可。

若不患過往曾有心上人，或曾與人有過露水情緣，這愛情，他可以不要，他可以只要那斬不斷的孽緣，只要不患當他的棋子，與那布局之下的鬼牌。

水至清則無魚，人至察則無徒。

他就想取這至清無魚的水，與那能入得了他眼的人。

「未來的事情，就交給未來的我去煩惱吧！實在太複雜了，現在我還不想煩惱那麼多，只想先早點把武藝學好，找到故鄉……雖然已經找到故鄉了……」抓抓臉，任少游打破沉默說道：「雖然這未來的妻子聽起來有點麻煩，但既然是妻子，代表未來的我通過妻子的考驗了吧？那我只要照著本來的想法去做就好了，對吧？沒道理我需要特別改變什麼，又不是壞事，不是嗎？」

「你說的話，總是一針見血呢！」

一路走來，因為他的外貌與手段、財富而想接近他的人很多，當知道他是惡名昭彰的掠風竊塵後，所有的承諾都成了泡影。

殤不患這個人始終如一。

他雖是個盜賊，也並非總是實話實說，但對於承諾，還是極為重視，敢信任掠風竊塵，必會以相等的信用回報，卻從沒人敢信敢賭他一回。

除了殤不患。

這份信任，讓他們走過多年風風雨雨，走到了一起。

「雖然大哥哥感覺一開始在騙我，剛才好像也有點過份……但我覺得大哥哥其實人蠻好的。」

耳邊任少游的聲音傳來，凜雪鴉睜大雙眼，嘴角揚起淡淡淺笑。

若說這世界上有什麼讓他覺得束手無策的對象，除了那個讓他不願意想起的名字，那種不把尊嚴與自傲當一回事的惡人，就是殤不患了。

不患這個人，從小就是塊無價的寶玉。

「嗯，為了感謝少俠你稱讚在下，讓在下很高興，我帶你去一個地方看看。」

「什麼地方？」眨了眨眼，任少游問道。

「去了就知道了。」笑了笑，沉默片刻，凜雪鴉一字一句緩緩說道：「會是個將來你若想起，會牢記在心底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