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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顧黎難得地做了一個夢。
在夢中他和一個陌生男子緊挨著肩窩在同一個沙發裡。根據場景判斷,他們應該是在某個客廳裡看電影,還能聽見從面前的電視機傳來含糊不清的噪音,似乎演到了劇情的高潮部分。

他是誰?這是方顧黎第一個疑問。

緊接著下一個疑問是:為什麼?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的症狀,連他的雙生兄弟都無法有長時間的肢體接觸,更何況是一個素未謀面的陌生人。然而熟悉的反胃感並沒有湧上來,反倒是從對方身上傳來的溫度以及氣味使他更加平靜。

方顧黎心中的疑問隨著平穩的心跳更加膨大,他非常想知道這個人究竟是誰?為什麼能夠讓他接受如此長時間的肢體碰觸?甚至不只是接受,而是能夠因此得到精神上的舒緩。
正當方顧黎想開口,身旁的人稍微挪動了位置,使原本相互靠著的肩膀失去重心,他險些往對方身上倒下去。

沒想到,方顧黎有些失笑,他一直以來與他人拉開距離以保護自己,卻因為這個陌生男人騰出的空間、被抽離的溫度而感到失落。

「還好那天我有堅持要去找定安表哥。」
那份使人眷戀的溫度隨著對方的話落在了方顧黎的頭頂。
輕柔地動作與大而厚實的手掌不太相稱,彷彿在對待易碎物品,有些笨拙,但非常溫柔。
「不然就見不到最可愛的方顧黎了。」

「⋯⋯確實,要是我那天因為方嘉學的邀約而取消王醫師的門診,我們就遇不到了。」
方顧黎聽見自己說著,儘管他很想抬頭看看究竟這個男人是什麼樣子,也很想問清楚對方究竟是什麼來歷,但他無力控制自己的這身軀體。

身體的主人是方顧黎,但不是他。

「雖然電影裡的情節總是演得既煽情又浮誇,但剛剛那句台詞真的設計得蠻好的,這就叫做緣分。」
頭頂的手停止了動作,雖然只是順著髮流摸了幾下,男子語帶笑意地說著,甚至模仿起剛才那段聽在方顧黎耳裡是噪音的台詞。

此時,這個軀體總算是抬起了看著絨毛地毯的頭,視線也終於和身旁異質的男人對上了。

異質,對方顧黎來說實在是太異常了,不只是對方對自己的態度,更是因為自己那不知從何而來的情感,早已被他遺忘並認為不再有機會憶起的感受。

還來不及仔細端詳對方的樣子,方顧黎感覺眼前逐漸模糊不清,無論他如何奮力掙扎,意識都在逐漸遠離這個軀體。

等等,我還沒搞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至少也要讓我知道這個人是誰。

「我們在分歧點上的選擇使我們最終成為這樣的結果,人們就是稱這件事情為緣分吧。」
方顧黎聽見自己說道,最後映入眼裡的是對方因為他的話笑出來後顯露的虎牙。就連之後的對話也逐漸變得小聲、模糊。

「哈哈哈,這個結論真的很方顧黎。」
「有什麼好笑的?以波函數而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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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嗶嗶嗶——嗶嗶嗶——」
很久沒有因為這個聲音而醒來了。
方顧黎難得有些不耐煩地翻過身關掉在身後盡到責任的鬧鐘,緩緩地從被窩裡把自己撐起來。
環顧了四周,忘記關掉的檯燈、散佈在桌面上的計算紙、疊在椅子上的文獻資料,毫無疑問,這裡是方顧黎的房間。

說起來今天好像是那個日子,他揉著睡眼惺忪的眼睛下床走向書桌,顯示著低電量的手機跳出幾則通知,除了大學群組例行性的通知外,有一則來自行事曆的提醒寫著「Kēme專輯發售日」,以及來一則來自王醫師的門診提醒訊息。

得儘快把學生的作業改完,不然會趕不上今天的門診,方顧黎打了個呵欠往浴室走去,開始了他一如既往又毫無變化的人生。
沒有雙生兄弟,當然也沒有在被方顧黎遺忘的夢裡的那個陌生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