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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太太彼此等待對方工作上的忙季,我們在時間的縫隙裡找了一段彼此有空檔的日子,預定了一場休假。
太太主張我去年和今年的生日她都忙得沒法幫我慶祝,藉故帶我去某個遙遠的國家放空,之後短暫回了台灣幾天。
與往前不同的是,只有幾天待在我們的家鄉,絕大部分的時間都在北部。


近一兩年,我們選擇在「我們的人生規劃」上加入了某個巨大的變化,時間與彼此的精力與體力被切得非常零碎,就連年初投票都是各自一前一後回家投,已經很久沒有「一起回家」;即便回家,家鄉不在北部的我們往年回台時也不常待在台北,仔細想想一起在台北待這麼久都已經是三四年前的事了。


「這麼一想還是蠻新鮮的齁?」一起將行李拖進台北住處時,我跟她說了這件事,而她是這麼回覆我的,手上還在快速回覆著工作上的訊息。不想讓她把專注力分割到與我的對話上,我點點頭,一手拿了兩個行李箱。

似乎是察覺到了我想讓她專心回訊息,她說了一聲「沒關係呀我沒事」,將手機調成個人模式,又將兩個行李箱拿回來。


想起台北,我們的記憶點通常散落在同一個地區,畢竟大學雖然不同間,但仍勉強落在同一區。
說起要去哪些店晃晃的時候,彼此總會提起那幾間口袋名單。
有些不營業了,那種落寞感大概像太太幾年前回家時發現自己的那台老檔車壽終正寢了的感覺很相似;有些店的招牌多了一些鐵鏽和大雨留下的水垢,我們曾經坐過的位子還是在那裡,好像深夜依然會在那裡散著螢光燈的超商,有種難以言說的安心感。


問她想去哪裡?她說想去我從前打工的那個咖啡廳,可惜也在先前結束營業了。她手指忙著快速放大那個地區附近的地圖,像是想要拾回什麼散落的東西。


指著咖啡廳附近的7-11,她說她要去這裡約會,剩下的等等再說。
我說著「妳認真?要去7-11約會?為什麼?」地,非常想要知道這個選項背後的理由,問了兩次為什麼。她嘻嘻哈哈地沒有正面回答我,還說著想騎go share去,雖然陰鬱的台北下著小雨,而我們其實有一台車能開。


晃動的車體、一路上不斷在胡亂聊著天的我們、越過她肩頸線後的巷弄風景、台北的風與細雨⋯⋯直到在巷弄裡停車時,好像在巷弄裡撞見了那個高中畢業上大學後拼了命想在台北長大的彼此。喜歡不懂裝懂,實際上幼稚,但嘴裡說的與心裡想的那些,真切又純粹。

一起在超商裡坐著,代謝顯著下降後我們再也不敢挑戰體重,以前喝的飲冰室茶集現在都換成無糖綠。越過超商的落地窗,眼前是平凡無奇的街景,我開始胡亂滑著手機。


她突然傳來了「手機很好玩齁」,我一時沒有意會她的意思,以為是她想跟我說話但我一直看手機,還跟她道了個歉。

「不是啦,就是我寫信給妳告白那天,就是這樣啊!我在這裡等妳下班後去看電影,在這裡滑手機,結果妳在外面傳了這句話給我。妳忘記了齁。」
對,一時之間還真忘了。她又開始在那邊裝哭,說我都忘記了很多很重要的事,一定連信的內容也忘了,最後被我捏了一下臉叫她不要再鬧了。

我說了「那等等是不是該看一場電影啊」,試探性地看了一下她,發現她笑地溫婉說「好啊」的時候,雙眼直視著我,像是要看進我心裡的時候,因為那個眼神與漂亮的眼睛,我的心跳也還是突然加速了一下。


好美好美。為什麼會這麼漂亮啊。突然對「為什麼我都認識她十幾年了還是沒辦法看膩她的臉」這件事感到異常不甘心,我丟下了「妳真的很煩欸」這句話,讓在原地滿頭問號的太太隨意找一部電影。


如此這般,我們去了從前打工的咖啡廳附近的7-11,隨意看了一場電影,一起在剛下完雨的河濱公園一前一後走著。
我拍了幾張照片,她耍了幾次白痴,在河濱公園接吻的時候少了口罩和那天的悸動,但多的是從前不敢也不覺得自己能夠知道的這些,例如現在知道了她喜歡怎麼樣的接吻方式、喜歡怎樣的約會、喜歡我怎麼碰她、為什麼喜歡我⋯⋯這些這些,我與她各自的情感未完待續後才能知道的,關於「我們」的後日談。


「妳有想要問什麼嗎?」
在台北住處附近還車時,我趁她忙著立中柱時這麼問著,果不其然,她並沒有意識到我想說什麼。



「那我還是直接回答妳好了,我以前很喜歡妳,現在也還是好喜歡妳。我覺得『我們結婚了』這句話,重點不是結婚這兩個字,重點是我們。我現在還是非常非常喜歡妳。我知道妳也還是很喜歡我,就這樣,回答完了。」


那天,我們在台北的巷弄裡穿行,最後一起回家。
像是遲來的、老派的約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