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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透3-佐久北-無以名狀


1.

  在某次訓練結束,佐久早聖臣沖澡完後,準備先行離開,他不打算和隊友們去吃晚餐,他本來就不喜歡人多的場合,尤其又是燒烤店這種煙霧瀰漫,油膩不只存在食物中,還彰顯在環境中的地方。

  但在宮侑一個個詢問隊友們聚餐意向時,他聽見自己說「好」。

  坐在燒烤店的角落,佐久早聖臣拿著紙巾擦拭餐具,聽著身旁隊友瀕臨失控的談天、隊長時不時提醒眾人降低音量的話語,他一瞬間不明白自己為什麼在這。

  在宮侑和木兔光太郎玩鬧間,一塊被烤得金黃的牛舌飛到他的手邊,在桌面上劃出一道長長的油光時,他覺得他的忍耐到了極限。

  佐久早聖臣起身,準備離開,他想或許這樣可以壓下自己不知為何特別煩躁的心情,在此時店門被推開,門鈴清脆地響起。

  明明店內如此吵鬧,有三兩上班族接連不斷的抱怨、有人喝著酒時而發出哭聲,也有一大群學生在這聚會,恣意宣洩歡快的情緒,交談聲、餐具與玻璃杯互相碰撞的聲音,間或摻雜了幾句「乾杯!」、「恭喜」就像海浪,不斷不斷拍打在佐久早聖臣的耳膜,然而門口的動靜卻沒有淹沒在其中。

  在門被輕輕推開的時候,佐久早聖臣卻能很快察覺到那個身影,一下子就和北信介對上視線。

  褐色、蜂蜜色,又有點像焦糖,卻完全不是那麼黏膩的感覺,那是一雙澄澈的眼睛。



  「各位,等等北學長也會來!」

  佐久早聖臣突然想起來了,他出現在這的理由。


2.

  北信介踏入店內,店內的空間較狹小,他小心闔上門扉,不讓外套和包包卡進門縫,或是撞到坐在靠近門口的客人,他和佐久早聖臣點頭示意,朝他們所在的位置走去。

  最先出聲的是日向翔陽,他看到北信介進來,一手拿著烤魷魚,一手向北信介招手,「北學長,我們在這裡!」

  宮侑聽到動靜轉過頭來,上前招呼北信介,「北學長,我們剛剛點了這些,你看看你還要加點什麼!」他左右張望,似乎在想要讓北隊長坐在哪個位置,卻又忙著安排剛送來的烤物——他敢肯定,如果他沒有看緊,這些食物等等都會憑空消失,到時候萬一北隊長吃不到怎麼辦?

  「沒事,侑你先坐著,我自己找個位置坐就好。」

  他們坐的位置是一個L形的吧台,宮侑、木兔、日向、明暗、犬鳴依序坐在右側,佐久早聖臣坐在離犬鳴三格的位置,正好是吧台左側的轉角處,乍一看他們離得遙遠,要不是他們穿著隊服外套,簡直看不出來是同一群的。

  北信介和黑狼隊的隊員們紛紛打過招呼,他走近佐久早聖臣。目光落在他仔細且俐落挑揀魚刺的動作,筷子的姿勢拿得很漂亮,北信介想。

  「佐久早,請問我可以坐在你旁邊嗎?」

  佐久早聖臣停下筷子,看著他說好。

  烤魚的刺被整齊地擺放在盤子一角。


3.

  說是坐在身旁,但還是隔了一個位置。

  這個人,好像總能把握好分寸,在詢問他時,不居高臨下,也不預設他會答應,逕自坐下來,而是放緩語速,確保他的每字每句,都能傳達無誤,並耐心等他的答覆。

  他想就算他搖頭拒絕,對方也不會面露不悅,而是點點頭說聲「好的」後坐到別的位置。

  或許心下也不會感到不悅吧,佐久早聖臣沒來由的揣測。

  事實上他和北信介在高中時期的接觸非常稀少,偶爾在全國大賽時會打過照面,但是對方並不是主力隊員,所以在場上的時間並不多。


  讓他對北信介有更深的印象,是在他高二那年的春高,烏野對上稻荷崎的那場比賽。

  「哇——那場比賽打得很精彩呢!聖臣你有看嗎?」在回家路上,古森元也描繪那場比賽的景象,並且說著之後想要拿比賽的影片回來研究。

  那時他們止步全國八強,意外、失落、不甘心、遺憾,種種的哀愁在尚未告別寒冷的春季顯得格外沉重,在呼吸間都能感受到份量。

  「嗯,有看。」他沒有和古森元也提及的是,在那場比賽後,他剛好聽到北信介和隊員的對話。

  他為人謹慎,古森元也總說他太「悲觀」,雖然他並不認同,但如果一定要區分悲觀和樂觀,他也不覺得自己更貼近後者。

  他不覺得單純的期望可以為生活帶來實質的幫助, 想獲取勝利就去付出比他人更多的努力,花更多的時間,既然決定目標,就要好好完成,若完成自己所能做的一切還是失敗,本身也不需要得到他人的同情。

  只是不知為何,那時湊巧路過而聽見的鼓舞,總會在某些時刻竄出腦海,為那些還來不及被忙碌的訓練,日復一日的時間所沖淡的哀愁,多了些緩和的時間。


  「北學長,需要熱麥茶嗎?」佐久早聖臣注意到北信介被外面的冷風,吹得發紅的鼻尖和臉頰,指著身旁不遠的茶壺問道。

  北信介露出淡淡的笑容,「好的,麻煩你了。」


4.

  北信介將杯口抵在唇上,沒過多久鼻頭就被冒出的熱氣沁出汗水,在矇矓的視線裡,他望著杯中搖曳的茶水,不由出神。

  他對佐久早聖臣印象深刻的原因,其實不僅僅是他的實力、在球場上的表現。

  而是對環境衛生的注重體現在每個小細節上,在觸碰物體前後會仔細清潔手部,會將被褥仔細舖好,即使不想和粉絲有接觸,依然會好好的、確實的在簽名板上簽下漂亮工整的名字。

  看起來對他人的情緒沒有探究的興趣,會在他人悲傷的時候說出不像安慰卻更甚寬慰的實話。

  或許是這樣,每次當北信介和宮侑相約用餐,卻被對方帶到球隊聚餐的場合時,他少見地,有點厚臉皮地,坐在佐久早聖臣的身邊。


  佐久早聖臣對自己不喜歡的事物會出言拒絕,既然如此今天能在這裡遇見佐久早聖臣,並非偶然,並非某人的一時興起,大概是跨越了許多猶豫、厭惡、矛盾後,依然想追尋的答案。

  思緒似乎在這熱鬧的人聲、充斥著因燒烤而產生的辛辣味裡獲得安定,不——

  北信介對著佐久早聖臣說,「今天很高興能見到你,佐久早。」

  聞言,佐久早聖臣放下筷子,在那褐色、蜂蜜色,又有點像焦糖,卻又完全不是那麼回事,而是一種通透又溫柔的眼眸中,他看到了自己。

  「嗯,我也是。」

  大概是周遭瀰漫的熱氣,或是溫差所致吧,不知是什麼緣故,兩人的耳尖微紅。

  他們無聲用餐,配著木兔光太郎和日向翔陽因生蠔的美味發出的讚歎,還有宮侑一口氣將今晚享用的美食照傳給宮治後,打電話過去炫耀的聲音,食材被油包裹在烤盤上滋滋作響。
  
  還有心跳在某些時刻加快加重的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