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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念與被思念的靈魂們＞（中）



「往這邊。」

糰子帶著葉小花和李子瑄爬上高爾夫球場的圍牆，向裡頭走了一段時間後確實看到了兩座墳墓，而在三人預料之外的是，那兩座墳前還站著另外四個人。

「是黑小姐跟西洛！」葉小花看清其中兩個人影後便加快了步伐，而對方似乎也有注意到她，只見她們倆轉頭向葉小花揮動手臂，西洛更是興奮得蹦蹦跳跳的，「小花姐姐！子瑄姐姐！」

「沒想到會先在這裡遇到……」李子瑄輕揚起嘴角，跟在葉小花的腳步之後走到黑蘭嬌和西洛面前，「西洛，剛剛的傷口還好嗎？」

「嗯、嗯！沒事了，剛剛也有給回據點的方墨姐姐看過了……」西洛憨笑著回應，而站在她身後的短髮女子也跨步站到李子瑄面前揚起友善笑容，「妳們好，剛才在路上聽西洛說了妳們的事情，謝謝妳們照顧我們的同伴……」

「辰依？」糰子接在李子瑄之後到達墓前，看清了其中一個身影後便出聲叫喚，短髮女子也隨即轉頭回應：「糰子！」

「原來妳們認識啊……」葉小花眨兩下眼睛，短髮女子隨即轉頭回應：「呃、對，那個……我叫林辰依，之前跟柯醫師待在同一個安全區……」語畢又側過身指向另一名雙手抱胸始終沉默的女性，「她是我姐姐，Yvonne。」

「妳們好。」Yvonne朝兩位陌生人點了點頭，而葉小花和李子瑄也先後進行了簡單的自我介紹。

「所以葉小姐妳們還是沒看到廠長嗎？」黑蘭嬌想起在下船之後和葉小花的對話，便關切起這位在行程中交到的朋友，微微下垂的眉梢和語調似乎也透露著些許的遺憾與擔憂，視線更是悄悄瞥向了仍完好佇立在原地的那座墳墓──她替高廠長擅自建的墳墓。

「對啊……」葉小花垂下目光，轉頭看向那兩座墳，雖然簡陋，但周圍經過修剪的雜草，以及墳前剛放上的洋桔梗和香菸，都能看出有人在定期造訪這裡、甚至非常用心地照料著這塊區域。

「廠長……」林辰依回想起柯醫師要離開前被北村帶去找廠長的往事，雖然已經是好一陣子之前的事情了，但她仍記得當初最令她震驚的消息：「那時候柯醫師是不是說……廠長被咬了……？」

黑蘭嬌聽林辰依提到這件事後臉色一沉，才發現自己忘了把這個重要的情報告訴葉小花她們。但又或許，沒在來到這座島上之前讓她們知道這件事，能讓她們多一點尋回廠長的信心吧……

「嗯，我們剛剛有廳糰子說了。但就算這樣……」葉小花蹙眉苦笑，「就算這樣，我也想相信他跟北村還活著。況且，要是我們家老大變成殭屍，我也要親眼看見，才有辦法安心跟大家一起撤離吧。」

「撤離？」

葉小花不經意提及的行動計劃讓Yvonne忍不住插話，而李子瑄看對方十分困惑的樣子便馬上解釋：「我們搭的船靠岸之後，有一艘軍艦也入港，我跟小花的朋友剛好在上面。她們這段時間好像一直在跟軍方合作，這次回來鎮上就是打算把所有倖存者撤離之後清除掉島上的殭屍……聽說要這樣才有辦法讓自由新鎮恢復正常。」

「啊，剛剛方墨姐姐幫我檢查傷口時好像也有說到這件事……」西洛後知後覺地眨兩下眼睛，手心稍稍收緊，「好像晚點會告訴K，然後等開會的時候再跟大家一起說明……」

「要全部撤離的話，那糰子你們……」林辰依望向糰子，眉宇間透出的擔憂讓糰子看了不禁揚起微笑，「我們也會一起走，剛才小花她們在路上有說明過了，我也有用無線電告訴小柯……」

「糰子，我們該走了，外面的殭屍越來越多了。」

原先和李延在外頭觀察情況的顧輕舟快步朝這裡跑來，在看到幾名過去待過同一個安全區的夥伴時還分神了一下，「……妳們來這裡看之前的同伴嗎？」

「嗯，我們來看阿娟……還有廠長。」率先回話的黑蘭嬌苦笑，只見顧輕舟的雙瞳閃過一絲錯愕並轉頭看向葉小花，而葉小花則是垂下眉梢勾起無奈笑容解釋：「黑小姐在老大失蹤後幫他蓋了墳墓，而這座墳還在這裡……」

胸口突然像被重捶一般喘不過氣，葉小花把接下來可能會說出口的話給吞了回去。

「我們還是想把所有可能的地方都找過……等下會去廠長之前待過的安全區看看有沒有線索。」李子瑄接在葉小花留下的空白之後開口，並避免再提及那些會讓身邊這個人感到難受的「最壞的打算」。

「我們現在就過去吧。外面殭屍的數量真的有點多，Yvonne妳們回去也注意安全。」顧輕舟語調雖平淡卻也滿是溫度，李子瑄看她真的對外頭的情況很擔憂的樣子，便拉著葉小花簡短地向幾人道別後跟著顧輕舟離開。

「小柯剛才用無線電說他跟阿仁會開警車來找我們會合，這樣就能直接帶妳們去他最後知道廠長線索的地方了。」

顧輕舟這一路上話都不太多，開口時也大多是平淡且嚴肅的語調，葉小花突然有些懷疑過去那個在夜店對她提議組「小菜花」團體的活潑警員是不是同一個人。

經過了這麼長的一段時間，大家都有了各自的故事吧。

葉小花邊想邊垂下眉梢，奮力爬上圍牆後伸出手讓李子瑄借力向上爬，在拉起對方時注意到那雙翠綠眼瞳中的不捨與心疼，嘴角不自覺上揚，「我沒事的。」

「……好。妳說過不會騙我。」攀上圍牆的李子瑄輕嘆口氣，隨後跳回人行道上等待其他同行的友人。葉小花聞言則沉默了兩秒，蹭了蹭手心才跳下圍牆。

其實每離真相更進一步都讓葉小花心慌。在獨自漂泊到自由新鎮後，是因為高廠長才讓她得以有一份工作、讓她可以有一個還能夠稱為棲身之所的地方。修車廠的一切就是她回來的理由，而這些理由卻很有可能……

在殘酷的現實下就此消失。

「我們那時候沒有看到廠長，但有看到一張紙條……」

幾乎被棄置的安全區內，一群人在設置著健身器材的中庭討論接下來的搜索路線，而前來會合的柯博文正憑著腦中的印象在地圖上標出最後得知廠長消息的位置。

「我最後看到阿北也是那個時候，他把我載回來之後說會繼續找廠長……」柯博文的語調下沉，糰子沉默了片刻才接著開口：「那我可能是最後見到阿北的人……他也在據點裡面留了一張紙條，在倉庫放完東西之後就走了……」

葉小花看著周遭的夥伴們表情凝重的樣子，緊握起發顫的雙手。口乾舌燥，心臟搏動的聲音在放大，就算不用任何人再提起，葉小花腦海裡已經迴盪著那句「他說找到廠長之後會聯絡我們。」

最後北村沒有出現，廠長也沒有。再三確認的事實只會折損葉小花心中那份所剩不多的希望。

「可以帶我去看看嗎？最後看到他們的地方。」

葉小花深吸口氣，盡全力讓自己的語調平穩下來，「就算是屍體，我也要找到他們。」

＊＊＊

「看吧，我說過的。」

映著柔和光芒的威士忌被遞到眼前，高皮條抬頭看向吧檯裡訕笑著的阿狗，「我到底要怎樣才能看不到這些畫面？」

「等到離開這裡為止吧。」咧起的嘴角又上揚了一些，阿狗挑動眉梢，「等到沒有人思念你的那個時候。」

「……再這樣下去也只是讓她越來越痛苦而已啊。」高皮條嘆氣，視線默默移向吧檯另一側，北村和王芯瑩沉默地看著杯中的倒影，神情中流露出的擔憂讓高皮條不難猜到他們也同樣看著葉小花的煎熬。

「而且我們也沒好過到哪裡去。」高皮條從口袋中抽出香菸叼在口中，阿狗看了只有笑道：「今天份的那麼早就抽掉了，看來那位林小姐每天拿菸給你都不夠抽喔廠長。」

「不然你告訴我怎麼憑空生出來啊。」高皮條蹙眉，「你能變出酒吧，啊我連一根香菸都只能靠別人拿到我墳墓前面才能抽，是怎樣？」

「把靈魂留下來就能辦到了啊，我記得我也說過。」阿狗邊擦著一旁的酒杯邊回應，「廠長啊，為什麼就這麼不想留在這裡？」

「……難道我背負的罪還不夠多嗎？」高皮條握緊玻璃杯，直視阿狗的目光帶著些微怒氣，「本來就是爛命一條還要看著別人為自己痛苦成這樣，如果我離開這裡也能讓小花解脫，那我他媽只想趕快去投胎。」

「高廠長，還是看到最後吧。」妘芮的聲音。

高皮條轉頭看向那名始終穿著整套制服的舊識，戴著墨鏡揚起的笑容簡直和剛才的阿狗如出一轍──也同樣令他感到不悅。只見對方指兩下後方的座位區，「看著重要的人因為自己而痛苦，您之前的安全區夥伴不也是嗎？」

在座位區內零星散布的人影確實不乏幾個熟悉面孔。現在盯著玻璃杯露出欣慰笑容的黃美娟，也曾因為賈耘偉的自責而眉頭緊鎖；如今終於能和姐姐一起笑著共度平穩時光的林無限，也曾在看見林辰依的自責痛哭時感到內疚。

「現在的他們能夠釋懷，也是因為經歷過這段時期。等到葉小姐找到最好的方式記得您，您也會了解我們想把靈魂留在這裡的心情的。」

妘芮笑道，並從口袋中拿出打火機朝高皮條伸去，「對了，需要借您火嗎？」

＊＊＊

「我先走了。抱歉沒能幫你照顧芯瑩，因為她在天堂，而我並不屬於那裏。」

高皮條顫抖的字跡已經被不知道幾次的大雨給模糊掉，但隨著筆尖印下的墨跡還是能勉強解讀出文字。葉小花拿著泡皺了的防水筆記本書頁，雙手止不住地顫抖，李子瑄看了只有默默伸出手握住葉小花，凝視著那雙蒼藍目光中的無助，深吸口氣才開口：「我們去找北村先生吧？他可能是知道這個意思所以沒有主動跟柯醫師他們聯絡……」

「我真的……還能抱著希望嗎？」葉小花苦笑，淚水不受控制地從眼角滑落，「北村他看到之後，沒有芯瑩、沒有廠長老大，又不留在安全區，他能去哪裡？什麼都沒有的他還能去哪裡……」

「小花……」李子瑄抿起雙唇，她已經想不到任何話來安慰這個已經強迫自己堅強了好久的人，更不確定現在的她所需要的到底是不是安慰。

「小花，妳們找到了嗎？」

在周圍清理殭屍的顧輕舟抓緊空檔跑到兩人身邊，從葉小花拿著紙條掉淚的神情看來也不需要等她們回應了，便趕緊接著開口：「這裡的殭屍比剛才那邊多很多，我們不能待太久，妳們要找找看廠長在不在附近嗎？還是……」

「我們先去看看北村留的紙條吧。」葉小花抹去臉頰上的淚痕，「如果他們真的都不在了……我再想辦法找。屍體也好、殭屍也好，我想見到他們……」

「……好。」顧輕舟應聲後拿起無線電，「糰子，小花她們找到字條了，接下來想先去看北村留的訊息，你們那邊也準備收隊吧。」

「收到！」

糰子的聲音從無線電那頭傳出，顧輕舟也隨即示意兩人快點離開，葉小花便把紙條收進口袋，拉著李子瑄跟上腳步。

「廠長的紙條有寫些什麼嗎？」

上車之後，李延率先關心起這趟搜索獲得的資訊，而葉小花沉默了片刻才回應：「老大他……在留紙條的時候已經不想活下去了。」

車內陷入死寂，沒有人知道現在該說些什麼才是最適合的。自殺？感染病發並成為殭屍？不管最終是什麼樣的結果、不管再怎麼想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至少在場的人都認為現在絕對不是問出口的時間點──尤其是在葉小花面前。

「如果只是屍體還好找……變成殭屍的話說不定要把整個自由新鎮給翻過來……」

最終打破沉默的還是葉小花自己，嘴角那抹自嘲的苦笑讓李子瑄看了更是扎心。作為一個在葉小花身邊陪伴了這麼長一段時間的人，李子瑄突然為自己的無能為力感到惱怒。

這種感覺還真是久違了。

李子瑄在心中默默嘆氣，只能伸手覆上葉小花顫抖的手掌，柔聲說道：「我會陪妳找到最後的。」

葉小花轉頭直視李子瑄，雙瞳終於閃過微弱光芒，「嗯，謝謝妳。」

＊＊＊

「糰子小姐！歡迎回來！」

兩輛汽車剛停到高聳的外牆邊沒多久，成玥喬就從裡頭出來迎接，語氣歡快得像是剛發生了什麼好事，而糰子也不想把陰暗情緒帶給不知情的朋友，下車後便揚起笑容回應：「玥喬，好久不見了！據點裡的大家還好嗎？」

「剛才栗栗跟心中一起帶著軍隊的人回來欸！還有敏兒的媽媽也一起過來了喔！」成玥喬仍掛著單純笑容，注意到後座的陌生乘客才問道：「她們就是剛剛在無線電提到的朋友嗎？」

「啊、對，紅色頭髮的是子瑄，黑色頭髮的是小花！」糰子簡單介紹起兩位舊友，葉小花和李子瑄也禮貌點頭，「妳好。」

「妳們好，我是成玥喬！」成玥喬咧起燦爛笑容，「那糰子小姐你們先把車停到車庫裡面吧？剛好軍隊那些人在討論要怎麼跟大家說撤離的事情，既然你們也剛好來了那就不用多跑一趟了！」

「好，我知道了……」糰子勾起友善笑容，轉頭看了看李延和駕駛警車的小柯，「那我們先把車子停進去，我先帶小花跟子瑄去看阿北留的紙條……」

「玥喬，可以麻煩妳帶其他人去開會的地方嗎？我想先帶她們去看一個東西。」糰子語氣柔和，成玥喬也沒多想就隨即答應：「好啊！」

待車子停妥，糰子便領著葉小花和李子瑄朝倉庫前進，在路途中隱約看見了某處的斜坡上聚集著不少人，李子瑄更是注意到其中一個穿著斑馬配色的醒目身影，「奇奇？喔對，剛才那個玥喬小姐有說到軍隊，那院長她們應該也在這裡……」

腳步在沉思的期間踏進了倉庫，李子瑄看糰子站定後跟著停止了腦中的思考，只見糰子在堆滿了物資的架子上找到一張有些破損的紙條，相比起高廠長留在室外的字條，不怕風雨的倉庫讓北村的字跡更完整地被留存了下來。

「謝謝大家這段時間以來的照顧，我不知道我到底做錯什麼樣的事情，老天爺要這樣一次一次把我認為重要的人從我身邊奪走，我已經無能為力了……」還不用讀完全部就能感受到北村下筆時的絕望，葉小花捏著紙張的角落緊咬起牙，沉默了半晌後蹲坐到地上，「對不起……」

「不管怎樣，你們都是我的家人。」北村在員工旅遊時說過的話浮現腦海，葉小花選擇放棄壓抑心底想哭的衝動，放任眼淚再次衝出眼眶。

「明明是家人……好不容易……才有的家人……」

李子瑄望著蜷縮在地上抽泣的葉小花，二話不說蹲下身輕輕環抱住對方，「他們或許真的很累了……就讓他們好好休息吧……？」

「如果……如果我能早一點回來……說不定就不會這樣了……」葉小花哽咽的字句捶在李子瑄心頭上，她已經做好心理準備會聽見對方說出這些話，但在實際聽到的這一刻還是忍不住紅了眼眶，「但這不是妳的錯啊……我們一出國之後就跟所有人失聯了……西洛也說有人封鎖了這裡的消息，這不是妳的錯啊……」

「糰子姐姐……她們是誰……？」

金色短髮的嬌小身影出現在倉庫門口，懷裡還抱著兩隻雞，小心翼翼地走到了糰子身旁，「是剛剛在無線電說的朋友嗎……？」

「嗯，她們也是阿北以前的朋友，是來找阿北的線索的。」糰子對女孩揚起溫柔微笑，「敏兒妳怎麼過來這裡了？大家不是都在開會嗎？」

林敏兒眨兩下眼睛，欲言又止地把視線別開後才怯怯開口：「因為剛才我跟甜甜奇奇說了老可的事情，甜甜叫我跟甜雞奇雞一起走走散散心。」

「老可……」先行離開安全區的糰子並不清楚老可最後的去向，但看林敏兒眼角有些紅腫，似乎能猜到這女孩也經歷了一段悲傷的故事。

「沒事了，我變勇敢了！」林敏兒看糰子有些失落的神情便揚起笑容回應，隨後又將注意力放到仍在哭泣的兩位陌生女性上，「那兩個姐姐怎麼會這麼難過……阿北村吶怎麼了嗎？為什麼要來找線索？」

「阿北……」糰子語塞，她不清楚其他人在看到紙條後是怎麼對這女孩解釋北村的去向，但既然葉小花都在這裡哭成這個樣子，或許不再隱瞞才是最正確的決定。

「阿北他……可能不會回來了……」糰子小心翼翼地告知，即便沒有仔細描述原因，女孩的淺灰色雙瞳已經透出了悲傷，甚至連她懷中的兩隻寵物雞也跟著安靜下來，「那……」

「敏兒──我跟甜甜等下會離開一下喔──！」

熊奇奇突然出現在倉庫外出聲叫喚，背對著門口的林敏兒明顯嚇了一大跳，而緩步過來的熊奇奇走近之後才發現蹲在地上的葉小花和李子瑄，「小花？子瑄？妳們怎麼過來了？」

「熊小姐，好久不見了……」糰子在那兩人緩過情緒前先向熊奇奇搭話，而熊奇奇聽見那不算陌生的獨特腔調幾秒鐘後才從腦海中翻出記憶來，「啊，妳是那個小森警官嗎？髮型變了好多，一下子沒認出來，抱歉抱歉！」

「沒事的，剛才小花也沒有馬上認出我……」糰子憨笑，但在提及舊友之後面色又凝重起來，「小花跟子瑄在找廠長跟阿北，但是從他們的紙條上看，好像……不太樂觀……」

「這樣喔……」熊奇奇垂下眉梢，視線移到一旁的林敏兒身上，「那個北村先生一開始也是在這個安全區嗎？」

「是啊，我們一起跟敏兒還有老可生活了一段時間……」糰子語畢抿兩下唇，隨後走到倉庫的櫃子旁翻找出無線電遞給葉小花和李子瑄，「小花、子瑄，我先出去透透氣，如果妳們接下來還要去哪裡的話就用無線電聯絡我們，這個頻道可以找到我。」

「好，謝謝……」李子瑄站起身接過無線電，目光還是忍不住停留在仍抱著頭縮在地上的葉小花身上，「不好意思，一直麻煩妳們陪我們跑來跑去的……」

「沒事沒事，現在這裡變成這個樣子，我們陪著妳們才比較放心……」糰子揚起微笑，笑容中的輕柔帶著些許悲傷，「我們不想再失去更多人了……」

「奇奇，我們真的會一起去安全的地方吧？」林敏兒縮到熊奇奇身側，語調中仍有著對未來的不安，熊奇奇只有伸手輕拍女孩的頭頂，「當然會一起去啊，然後等這裡整理乾淨了再一起回來，帶妳去看我跟甜甜之前在這裡弄的侏儸雞公園。」

「熊奇奇，我們該出發……」

林甜甜沿著剛才看熊奇奇走的路線找來倉庫門口，話還沒說完就注意到蹲在地上的葉小花，「小花？」

「妳怎麼了，哪裡不舒服嗎？」看好友似乎有些異常，林甜甜馬上快步跑到葉小花身旁確認她的身體狀況，而終於讓呼吸緩和下來的葉小花出聲回應：「我沒事……院長妳別擔心……」

「子瑄，妳們是剛到這裡嗎？」直到剛才都還在和軍隊開會的林甜甜完全沒注意到這三人，頂多有看見成玥喬帶著小柯和幾個不是這個安全區的人中途加入會議，但也沒想到去過問原因和來意，畢竟自己也只能算是這個安全區的訪客。

「對……我們來找北村先生的線索。」李子瑄輕嘆口氣，「北村先生和廠長都留了一張紙條之後失去消息，而且寫的內容都很像……遺書……」

「已經過了這麼久，他們應該都死了。」葉小花接著開口，語調聽起來比剛才平靜多了，卻平靜到讓李子瑄有些害怕。

「還是要到另一個安全區打聽看看？說不定有其他人看到他們。」林甜甜沒有對葉小花的推測提出質疑，但也不希望眼前的好友因為這樣而放棄所有希望，「我跟軍隊的那些人等下要到另一個安全區去談撤離的事情，妳們要一起來嗎？可能會有意外的線索喔。」

「院長……」葉小花直視林甜甜，空洞的藍瞳沒有重新燃起希望，但在沉默了兩秒之後還是抱著姑且一試的心態點了點頭，「好……我去問問……」

李子瑄看葉小花終於擦乾眼淚站起身，轉頭對林甜甜勾起嘴角，「院長，謝謝妳。」

「這沒什麼。廠長以前也幫了我不少忙，如果能幫小花找到他的話我很樂意提供協助。」林甜甜的眉梢微微下垂，「希望能打聽到一些有用的消息。」

「嗯，就是說啊。」李子瑄柔聲回應，語畢伸手牽起葉小花的手掌，柔和的翠綠雙瞳直視著那雙無力的淡藍色眼眸，輕扣著的指頭稍稍收緊了一些，「我會陪著妳。」

「……好。」葉小花收緊力道回握，心臟打出的脈搏似乎又慢慢提高了力道。葉小花實在不想再嘗更多這種重新懷抱起希望卻又被現實打個粉碎的經驗，但又很想相信是自己想太多、是她們過度解讀了紙條上的訊息──她甚至還有那麼一點希望著能在找到廠長之後因為這樣而被罵一頓。

葉小花深吸口氣調整呼吸，拍兩下臉頰試著讓自己打起精神後，牽著李子瑄跟在林甜甜的腳步之後步出倉庫。

這或許是最後的機會了，如果再找不到的話……我大概也沒有其他地方能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