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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85.02.17


店裡來了個可笑的傢伙,標準的西裝背心和剪裁得宜的外套,讓他的臉看起來老氣橫秋的小鬍子,從頭到腳都散發貴族子弟的愚蠢氣息,一看就知道是第一次踏入這種地方。他整個人愣頭愣腦,對店內的小姐們露出傻笑、甚至相當害羞,看起來就很容易被薛一大筆。

他說他叫布雷德蕭,是一名醫生兼研究員,曾任職於什麼皇家科學院,聽起來很厲害。而作為這裡的老闆,我當然該盡一些招待的義務。為了展現蔽店的誠意,我把所有的小姐都叫到走廊上供他挑選,甚至豪爽地說基本上只要他開口店內的人基本上都任君挑選。

他似乎被我的話逗樂了,棕色的眼睛在我的小姐們之間逡巡好一會。老實說,連我自己都很好奇這傢伙會偏好哪一類型的,即使他看上去溫和有禮,但貴族之中有奇怪癖好的也不在少數。沒想到這傢伙左顧右盼,最後居然說了一句『包括你嗎?』然後又露出那種靦腆的微笑。

我知道他是認真的,但也知道他真的很蠢,因為真誠不是應該帶進這個地方的東西,這裡的一切都是假的。我們提供暫時性的慰藉,或者倒楣點、偶爾不得不讓某些噁心的幻想成真,總之這裡不會有長久的東西,也沒有真實的東西。

『你知道我沒有比較乾淨吧』曾經也有人指名過我,我希望他沒有白痴到不知道這種事。
『這裡有任何骯髒的人嗎?』他回答得很自然,自然到讓我有點吃驚,過了半晌他又補充道
『當然,某些客人我不敢保證就是了』
他對我眨眨眼睛,笑容變得更大,看起來放鬆了點。我猜他要嘛擅長把這種客套話說得很誠懇,要嘛真心這麼覺得,依照我從小到大看過遇過的所有人事物還有對這座城市以及這個國家所謂貴族的瞭解,前者的猜測更有可能是正確的。

我拉起他的手,引導他走向空著的房間,但他只是定在原地,要我和他去大廳坐坐,這傢伙到底活在什麼年代啊?

然後他開始和我談論他的生活——其實主要是他的研究,我基本上覺得他有點異想天開,人怎麼可能透過藥物完全除去邪惡的那部分呢?但這完全不可能是我的專業領域,所以我還是聽完了。基於我還是有點職業道德,我告訴他,如果他只是這樣愚蠢地坐著說話,我大概會良心不安,聽完他終於站起來,要我陪他跳一支舞。

我訝異於他跳得很好,優雅又充滿力量,給了我足夠的關注和自由度,好像我們正在倫敦最豪華的歌劇院的舞台上。那首歌的時間裡,我好像變成了一個真正的、會被看見的人。這種好的感覺很罕見,也很討厭,因為那會讓我感受到自己的匱乏,這就是我討厭某些正常善良貴族的原因,我大概不想再看到這個人了。但在離開前他遞給我一張名片

『這是我的診所,如果你或者你的員工們有需要⋯⋯』

首先,他稱我的小姐們為「我的員工」,這個正式到有些荒謬的說法讓我抬起頭想開個玩笑,但他很認真地回望著我。在遇到他的短短幾個小時中,他已經讓我不知所措很多次,這讓我感到火大。一無所知的他最終把視線落到我手臂上已經變得很淡的瘀傷
『如果有需要⋯⋯ 可以來找我』
他最終這麼說,然後他把外套披在我身上,就這樣踏進夜色裡。

我盯著那張名片良久,想著該直接燒掉還是扔進一旁路面的水坑裡,連同那件價值不菲的外套一起。

但最終這兩件事我都沒做到,它最後被夾在這本日記裡,而外套好端端地被我收進衣櫃的底層。


我在想,布雷德蕭的那個什麼學會目前有沒有研究出,除了疾病以外,愚蠢其實也會傳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