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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lean.】


人類是怎麼樣的存在？

嘻笑怒罵、七情六慾，世界上有多少被稱為人類的生命存在，就有多少個性和故事。

因為生命短暫，所以義無反顧的追求；
因為無法預測，所以步步為營；
因為活著，所以有著各式各樣的相遇。

誰又不是這樣呢？

－－－

在這裡的每一天都意外平靜。

不像是那些想像中的屠殺以及殘害，紅鞋子的那些人就像是聽話的機器，把他們帶來後做了該有的處置和安置，然後就這樣，相安無事的度過了一個星期。

埃德里克也幾乎每天都來看他，雖然還有很多不方便的地方、雖然兩個月後那無法預測的拍賣會仍然在步步逼近，但身為凡派爾那種注定擁有悠長歲月的個性此時倒是發揮了很大的作用，布萊茲也將自己心裡的不安和焦慮漸漸降到心底，就算無法抹消，但是至少能暫且在陌生的環境裡生活。

他甚至以為兩個月的日子就會這樣平凡無奇的過去，直到他必須站上拍賣場的日子。

但他也早該知道，來到這裡的第一天，看到的那個白色老頭－－

沒有那麼容易這樣無趣的過掉兩個月。

「打擾了。」

布萊茲總是習慣展示間最靠內側的角落，不完全隱私的空間還是讓他有點排斥，他聽到門口的動靜－－而且似乎還是朝他打招呼的聲音。

「……是？」

他從椅子上起身，剛好看見展示間的門被打開，布萊茲有點好奇的眨眨眼，除了埃德里克以外，來這裡的這幾天倒是沒有別的訪客。

是有什麼事情嗎？

布萊茲有點小小的緊張，但很快這份焦慮就被來人的招呼沖散了不少。

進來的是一位氣質出眾的女孩。

金色的長髮落在肩頭，像是清晨的陽光如瀑布般灑落，翠綠色的眼曈映出含蓄的光芒，她手上拿著一本精裝的硬殼書，另一手拿著一些簡單的掃除用具。
少女看起來也有些許侷促的緊張，但是仍然先開了口。

「您好，是文森特先生對吧？」
布萊茲點點頭，花了幾秒鐘才反應過來眼前的女孩也是司書，身上平整的制服代表了身份。

「…………是的，您好……」

「我是佩托拉，是二刻司書。」

她朝布萊茲露出一個十分柔和的微笑，把手上的掃具暫時放在一邊。

布萊茲很努力的思考了一下這個微笑是單純的微笑、還是他又要被做什麼處置的欠揍，稍微退後了幾步。

「啊，抱歉忘記說明來意了。」
佩托拉從小袋子中拿出血袋，上前交給對方。

「請用！今天我們是來分發血包順便幫您打掃一下環境的。請您自在的用餐喔，我會幫您打掃乾淨的。」

少女舉手投足間自然的表現和親切的態度，讓布萊茲瞬間覺得自己的猜疑有點刺眼。

他也知道司書總都是人類，也有形形色色的個性和想法，他不是多擅長剖析人心的，只是眼前這位司書給他的印象－－儘管只有短短幾分鐘而已，卻讓人放心不少。

「啊…………謝謝。」

他看著自己許久沒有碰過的血包，加工品的味道讓他有點無奈，但是畢竟現在在這裡也只有這樣的食物可以攝取，布萊茲姑且拿起附在袋上的管子，慢慢的吸著濃稠的紅色液體。

佩托拉拿上了掃把開始工作，沒有過多的招呼和對話，但是少女身周好像飄著一種輕盈的氛圍，布萊茲自己也不清楚他們所謂司書除了獵捕凡派爾以外，都在做些什麼。

總之也不是家政大隊吧。

雖然手上還束著手銬，但是就坐在這裡乾看著別人替自己打掃總覺得很不好意思，他想了想，還是選擇開口。

「那個……有什麼我能幫忙的地方嗎？」

少女轉過頭來，笑著擺擺手。

「這是我們的工作呢，您好好用餐就可以了，我很快就能打掃完！」

銀鈴般清脆的聲線落下，勤快的身影讓布萊茲越來越覺得自己拿著血包、坐在這裡有多麼格格不入。

「我能和您說說話嗎？」

布萊茲下意識的問出口，佩托拉轉頭，有點好笑的看著坐在椅子上無比正經的凡派爾。

「當然，文森特先生。」佩托拉故作開玩笑似的說到。

「別那麼拘謹嘛，我對凡派爾沒有任何敵意喔。」
「啊，是嘛…………」

布萊茲搔搔頭，也露出一個不那麼自然的笑容。

「先生想和我聊聊天的話很歡迎喔，我也很喜歡和別人說話的。」

布萊茲本身也很喜歡和人類說話的。
還在溫德海姆生活時，比起去找同類而聚集，他更喜歡體驗人類的生活，短暫的生命並沒有因此讓時光變得無用，反而人類更懂得去享受生活中的一切、去將短暫的時光妝點成色彩繽紛的油畫，有限的生命就像是將所有情緒與可能濃縮，人類便是盡其所能的在框框裡生存、歡笑，潑灑出每一步的未來。

而他曾經以為這些司書或許都是對凡派爾保持著厭惡而產生的存在，紅色的血尖就是為了斬殺他們這種食血的非人而染紅。

看到少女的第一刻，他突然覺得自己的想法竟然如此狹隘。

種族之間應該平等而不帶偏私，在司書裡也是一樣，總有形形色色的人類和個性，他怎能因為自身的遭遇，所以擅自定義每一個人。

他知道很多人總說他太容易相信他人，但是都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他想，也應該沒有差了吧。

「佩托拉小姐的頭髮很漂亮呢。」

思來想去，布萊茲出口的第一句話好像搭訕人似的，他自己都覺得彆扭，卻只是單純想稱讚。

「欸？」
佩托拉停下掃地的動作，白皙的臉頰上好像有點微微的泛紅。

「謝……謝。您也是，先生。」

少女看著對方的長髮，也由衷的稱讚到。


「您喜歡甜點嗎？」
被稱讚了頭髮之後很開心的布萊茲邊一點一點吸著血包，一邊開啟話題。
「以前還住在溫德海姆的時候我也很喜歡的，只不過現在好像也沒機會吃到。」
他有點可惜的說到。

「人類的食物嗎？」
佩托拉有點驚訝，但是隨即恢復柔和的神情，咯咯笑了起來。

「先生您真可愛。食物的話廚房都有供應的，甜點也是。」

「這點東西機關是允許的，您喜歡的話或許下次能給您帶來。」

「真的嗎！」布萊茲差點把血包手滑掉到地上，他笑開了嘴，小小的尖牙露了出來。

「謝謝你，佩托拉。」

就像小孩一樣，少女覺得有趣似的笑著。

「我看您桌上有很多書本呢。」
佩托拉走到對方身旁的書桌上，用乾抹布擦拭掉上頭的灰。

「先生喜歡看書嗎？」

「噢、噢……喜歡極了。」

布萊茲似乎已經完全沒有顧忌對方是司書的這一點了，他伸手拿過最上面的一本書，指尖輕輕劃過封面上的燙金字體。

「小姐也喜歡嗎？」布萊茲翻開書本的封面，一邊說到。
「書本記載了數以萬計不同人的故事、生活經驗以及情緒。」
「僅僅是白紙黑字而已，就能讓我們體驗不同的人生。」
「更何況我們凡派爾總是和人類的生活有所隔閡，過長的生命也不代表色彩就能更為鮮豔……」

他說完這一大串才覺得自己有多太囉嗦了，停下來朝對方笑了笑。

「您說，可不是嗎？」

佩托拉看著眼前的凡派爾。

「知識就是力量，看書對我來說是得到力量的方式。」
他也笑著，清秀的臉上浮出回憶的渺遠。

「這是父親告訴我的。」
「您說的很好，先生……」

佩托拉想了想，打掃的動作早已不自覺停下。

「您很喜歡人類呢。」
「啊……是的。」
布萊茲無奈的聳肩。「當然一定有厭惡凡派爾的人類，也一定有在知道我們真實身份後就選擇離開的人類。但是人類是這麼的義無反顧，和自由。」

「那您……是以什麼心情和人類相處的呢？」

少女垂下眼，問到。

布萊茲看著眼前相識短短幾分鐘而已的陌生少女，對方身上有著淡淡的玫瑰香氣，有著和所有司書一樣的紅色鞋尖。
她身上沒有危險的氣息，只是像一般的年輕少女一般的活力、美麗以及陽光般的柔和。

和人類相處是什麼心情？

他不由自主想到了埃德里克，露出了淺淺的笑容。

「我想名冊登記上有寫的，我的…………前血奴埃德里克。」

「他是我的情人。」

布萊茲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就從這個地方開始說了，他放下手上的血包，看著對方。

「我不喜歡給人下什麼階級或是種族的定義，只要互相吸引都能成為友人、都能相識、都能和平的相處。」

「我也很討厭溫德海姆所謂這種豢養血奴的習慣。」布萊茲笑了笑，手指遠遠的朝佩托拉頸部的方向輕點。

「但是我喜歡上人類了，我離不開他，也不想接觸他人的肌膚和血液。」

他故意安插了玩笑，指了指桌上的血包。

「那是意外。」

「總之好像他就順理成章的成為了我的血奴，但是我又不希望用這個方法限制住他，好像他變成了東西，而不是我心愛的人類。」

他擺擺手。

「這件事上我糾結了很久，我就不多說了。」

「人類對我來說嘛…………就是人類，我不會說凡派爾或是人類孰優孰劣，都一樣是世界上的存在，都一樣有必須面對的命運。」

「要我說的話，我很羡慕人類，我模仿他們的生活方式，和他們交談，學習他們的歷史和知識。」

「我也同樣羨慕你，美麗的小姐。」

他拾起對方的手，行了一個規矩的吻手禮。

「羨慕您的青春和溫柔，以及毫不懼怕、厭惡我－－身為一個凡派爾。」

佩托拉小小的哎了一聲，腦海裡還盤旋著那些對方說過的話。

就算從某方面來看或許有點太多動聽和理想，但是眼前的凡派爾沒有什麼造假的虛像，只是像個遇到對象可以說話的孩子一樣開心、健談、願意分享。

羨慕嗎？

「謝謝您和我說這麼多，先生。」
「叫我布萊茲就可以了。」
他笑著幫忙對方收拾掃具，順便擦拭掉桌上血包溢出的鮮紅。

「謝謝你和我聊天，佩托拉小姐。」
布萊茲打開書桌的小抽屜，拿出了幾顆包裝精美的糖果。

「這是埃德里克幫我帶來的糖果，十分美味。」

他俏皮的眨眼。

「希望經過今天後我們能成為朋友。」

佩托拉看著掌心閃閃發亮的糖果，色彩繽紛的包裝紙就像今天短短時間內的經歷。

下次要記得替他送點甜點過來呢。

佩托拉開心的收下糖果，那些對方說出的言語還在腦中遲遲不去。

或許他會把今天的經歷寫在日記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