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lurk paste

啟程-東西東

　　與鷗台高中三局苦戰結束，劇烈心跳尚未完全平復甚至耳膜都有些震痛，從筋骨肌肉間泛出的熱度將成為痠痛與疲倦，心情卻是奇異的放鬆。汗水順著額側滴落前以毛巾擦去，目光轉向一旁與那雙褐色的眼睛對望。雖然確實有點擔心西谷會因為沒接到最後一球自責，但又十分肯定對方不可能因為這種事一蹶不振。

　　『畢竟西谷都沒防起來的球，我們誰都防不住啊。』作為自己高中排球生涯的結語，遺憾又圓滿。

　　高三這一年對看待事物悲觀的自己來說彷彿奇蹟，即使從春高的橘色球場回來仍存在幾分不真實感。泛著睏意起床換衣服的清晨，視線瞥見那塊宮城春高代表資格的獎牌便沒忍住從桌面拿起摸了摸再放回到烏野男子排球部全員合照的相框邊。照片中笑容燦爛的自由人像是在大喊著旭前輩又在胡思亂想。不由得感到心虛而加快出門準備。

　　儘管最近三年級為了畢業進路各自忙碌，卻還是有些放心不下後輩。雖然在緣下正式接過帶有主將底線的一號球衣後想過是不是該要讓後輩以新的隊伍組織練習不應該去打擾，但放學鐘聲才剛剛響起，烏野守護神、超級自由人就趴在三年級教室窗前大喊自己的名字。

　　——他可是西谷啊。
　　這幾個字就像某種咒語或真言，在東峰旭沒有覺察的時候成為某種理由與答案甚至是驅使自身的動力。

　　被對方所期待，這件事曾經令自己感到恐懼。恐懼的不全然是害怕面對失敗，而是從那雙總是閃耀光芒的眼睛中看到失望。所以才從怒吼間逃避了，儘管心底無比清楚這份憤怒未曾出於責怪。再後來烏野一年級新生的加入為排球部帶來無法預期的風暴，在隊友的呼喚中重新回到球場，這次烏鴉把握住機會乘風展翅到了東京去看到頂端的風景。直到停歇下來才終於開始整理與沉澱心情。

　　原本以為是球場上激烈跑動跳躍才加快的心跳，會在站在球場外看著西谷的背影時突然的加速，也出現在放學走路回家的路途之中，看著被昏黃路燈拉長的影子耳畔同時響著喀啦喀啦咬冰棒的聲音。西谷手中冰棒不太符合還需要穿著長外套的春天，自己溫燙而泛紅的耳根也不合常理。
　　原本應該要沉澱下來的心情，反而在失去額外的藉口後赤裸的使人尷尬。


　　「……前——旭前輩！！！」
　　「欸啊啊！是！」
　　被突如其來的喊聲喚回注意力，才發現自己成為體育館內多數人注目焦點。侷促的撓了撓後頸，在聽西谷說希望自己再扣幾個球讓他練習上手接球時連忙點頭答應。就算一百顆球自己都願意扣，只希望西谷沒有發覺自己是看著田中身上那件三號球衣出神。
　　只是瞬間的念頭，在想著大概不會有其他"王牌"會讓西谷氣到踩斷拖把，並再次體認到過去確實給他添了不少麻煩。

　　——他可是西谷啊，用小小的身軀支持著自己支持著隊伍的守護神。
　　而即將畢業未來也不打算繼續朝排球發展的自己，不過是曾經的、高中限定的王牌罷了。


　　面對斂下視線連嘴角弧度都帶上奇怪情緒的東峰旭，西谷夕挑起眉卻未像平時那樣直率的戳破，更像是要處理一顆即將發過網的排球那般專注。
　　針對自由人的發球他向來樂於接受挑戰，但對方明明拿著球卻還在原地猶豫……西谷夕也不介意換種方式，因為旭前輩一直都是那——麼麻煩。雖然自己是即使身高兩米還是要打自由人的，但擁有身高跟力量確實還是令人羡慕的事，這樣的一個人為什麼玻璃心又纖細的要命啊！如果這樣對他抱怨的話旭前輩還會發出奇怪的、有點像是天竺鼠的聲音甚至接著道歉。但就是這樣的前輩可以扣出超級帥氣的球，成為球場上的王牌。也同時是這樣的旭前輩，會在社團吵吵鬧鬧的時候笑著圓場。

　　乍看是大型棕熊，實際上是大型泰迪熊。
　　看著夕陽將彼此的影子拉長，旭前輩的頭頂剛好跟一旁的樹影重合，形成像熊一樣圓圓的耳朵。齒尖在這時重重咬在冰棒棍上，反射性喊了一聲換來對方的關切。
　　張著嘴用舌尖抵上犬齒，既然沒有嚐到血的鐵鏽味應該是沒有大礙。但旭前輩的耳朵又紅了起來、比這一陣子的任何一次還要紅，從自己的視角往上看，他整個人像是要被那烈焰般夕暮吞食，所以選擇伸手去拉住他手腕。

　　旭前輩明顯嚇了一跳，整個人都快跳離地。但並沒有把手給甩開，明明以他的力氣來說輕而易舉。他只是稍微彎下了背，把二十幾公分的距離給縮短，問著是不是咬的很痛？
　　若不是被提醒幾乎忘記冰棒的存在。近期逐漸溫暖起來的天氣讓蘇打冰棒融化的很快，糖水化成水珠滴落在地面上形成不太規則的圓點像是不容易去解釋的心情，但西谷決定用嚼碎冰棒的氣勢一口氣解決。

　　「旭前輩很在意龍成為王牌的事情嗎？」
　　「龍他確實很厲害啦，直線跟小斜線都超帥。」
　　「但旭前輩是王牌這件事跟以後不打排球沒關係吧。」
　　「旭前輩做其他事也絕對是王牌！」
　　那是理所當然的語氣，像太陽東升西落。西谷以無比專注的目光注視著東峰，儘管他們再沒有機會於面向高中生的排球比賽中並肩合作，卻依然是充滿信任與期待。
　　這些話並不僅是對著球場上的東峰旭所說，那雙神情堅毅的明亮眼睛看的遠比他的前輩更遠，包含即將暫別但絕非永別的未來。

　　「我喜——唔？」
　　「等、等一下！小谷！拜託了！至少這句話要由我來說吧！」
　　被西谷一串幾乎不帶換氣的話砸的有點發暈，最後在發現局勢不對連忙伸手捂上對方的唇。東峰第一次這麼慶幸自己還不算差的反應神經，如果連表白這種事都被對方搶先真的會羞愧致死……。
　　
　　被捂住半張臉的烏野自由人眨著有點圓的眼睛看向自己，東峰旭深深吸了口氣才鼓起勇氣開口。

　　「西谷、我——」

　　在晚霞將天空與遠方地平線交界模糊時，在寧靜而人少的街道間，有兩道影子交疊而像個貼合的擁抱。

＊＊＊＊＊＊

　　「旭——快點過來！要合照了！」
　　拿著代表高中三年正式結束的畢業證書準備步出校門，在被打趣說居然沒有哭的亂七八糟時笑著用西谷的話作為回答。

　　「因為即使是到東京也只是一轉眼啊。」

　　——這一切不是結束。立領制服的第二顆鈕釦將會在抵達東京上大學後作為禮物寄回來給西谷，然後再過一年，西谷會把他的鈕扣也寄來給自己，或許能有時間親自回來參加他的畢業典禮也說不定。

　　在西谷準備出發前往環遊世界的時候，自己會用黑色立領制服剩下的鈕扣去做一件新衣服，為他的啟程祝福。
　　雖然不知道那時候的自己有沒有能夠如對方所說的在服裝設計界闖出名號……大概還非常困難。

　　但西谷接住了自己本欲隱藏的情感。
　　那接下來的未來，怎能辜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