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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熱這種東西鎖不住,也不應該被鎖住,所以當它飄走之時,我便說,它終於我的泯滅,藉此掩蓋我的無能為力。


  熱情也是一樣的道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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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個傢伙又被叫去聯誼,而他的同意一向應答如流水。他回來,習慣性的吻了自己,再度狀似敬業的男朋友告訴我今天是誰的場,帶著五光十色的香水味說。

  大概也不算突然,我和他的一切都是積怨已久。

  於是我先說我不喜歡你了,我果然討厭你討厭的要死,從沒喜歡過,你愛去哪就去哪,我一點也不在乎,風情萬種的死青蛙。

  他也生氣了,氣得兩頰泛紅七竅生煙,嘖,誰知道是不是酒精的作用?然後他很快的冷靜下來──法國人總是那麼遊刃有餘地令人生火,「你自己說的,亞瑟。」
  「但你要知道,最需要我的是你。」

  瘋子。你在說什麼蠢話。

  還來不及出口的凌冽全被巨大的甩門聲阻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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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星期一,早上九點的鬧鐘,高材生亞瑟.柯克蘭得上學。

  洗漱完發現空無一物的餐桌,想回頭叫法蘭西斯起床才想起那傢伙根本不在。

  不在最好,省得耳根子清靜。早餐做三明治吧,弄個吐司有什麼難的。


  亞瑟差點弄壞了烤吐司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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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亞瑟揹著他重得要死的書包走在校園的林蔭大道上,陽光會漏著樹群的狹縫凝結,光影打在學校耗資打造的雄偉校舍恰到好處。所以法蘭西斯會⋯⋯亞瑟停了下來,看著從最後面往前數第三棵樹下空著的陰影。

  所以法蘭西斯會在由後往前數第三棵樹的陰影下寫生,等亞瑟下課來到這裡碰面再一起回家;反過來的時候,亞瑟會看書,不用時時抬頭確認,會有人大喊自己的名字跑過來,自己再回他一聲吵死了,接著邊聊天邊返回宿舍。

  亞瑟徑直走過第三棵樹。


  關上大門的當下,亞瑟才發現自己兩手空空的回來──他忘記買晚餐。

  平常他們會在路上討論晚餐,直接買回去或法蘭西斯下廚。


  法蘭西斯!亞瑟在心裡怒吼,為什麼這樣你還是可以打亂我!下課還害我走了冤枉路!


  他不想再出門。亞瑟脫力地把書包和自己扔上沙發,抄起手機開始搜尋外送平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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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天。


  外頭下起大雨。

  亞瑟在教授寫字的空檔看一眼教室對外窗。

  沒有自己的提醒,那個笨蛋絕對沒有帶傘。想到那個白痴淋一身雨像隻落水狗回家跟他低聲下氣地道歉,他就心裡竊喜。


  大雨下到深夜,亞瑟準備了很多嘲笑法蘭西斯的台詞,就差門鎖的聲音響起。


  但他今天還是沒有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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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個星期過去。亞瑟.柯克蘭拿著手機在房間裡跺步。

  好,他快投降了,該給誰發訊息⋯⋯不不不,不行,明明是那個笨蛋的錯,為什麼是我在這裡煩惱?出事?別傻了用膝蓋想也知道他肯定在安東尼奧或基爾伯特那,難道是一起喝掛被卡車撞死了嗎?還沒道歉就死了那也太狡猾?

  他突然想到法蘭西斯離開前撇下的那句話。

  與其說是需要,倒不如說是習慣?

  他已經不是國中那個孤僻的亞瑟.柯克蘭,至少在法蘭西斯旁邊,他都不會是。

  你自己說的,亞瑟。
  他的駁斥言猶在耳。

  對⋯⋯對,沒錯。那就這樣吧,挽回是如此徒勞而無功⋯⋯

  不會,他不會說愛。絕不。


  喀啦。

  亞瑟似乎聽到門鎖被旋開的聲音,接著腳步聲一路向著自己的房間奔馳而來。

  他的房門被許久不見的人興沖沖的打開。

  「亞瑟!快點換衣服,我帶你去個地方!只給你五分鐘!快點!」然後又碰的幫他把門戴上。


  亞瑟.柯克蘭努力不讓自己的手機從手上滑落,硬是愣了十秒才開始移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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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車後,我被拉進林子的建築,學校後面的天文台,法蘭殿後鎖上大門,我們搶占了巨大天文望遠鏡。

  我對他的行為感到不解,關於怎麼進來的以及為什麼來都是謎,英國人打從基因理解不了法國人,天經地義。

  看著他擺弄我不懂的工具,我只好沒話找話。我說,這是滿天宇宙的塵埃,而我們無限小則趨近虛無;他卻大義凜然地告訴我:人生來具有使命。我知道這是玩笑。那該是什麼呢,我問,連笑的力氣也省去。

  最壞不過演一齣困獸頑抗,諸神的木偶劇目,他說。

  丑角與瘋狂馬戲團,我回道。

  可是至少現在我們可以演自己想演的。他的眼神晶亮,璀璨的發光,我覺得有點不妙──他又有什麼餿主意。

  他搞定了望遠鏡,我們從中看到我所謂的宇宙塵埃——那些熠熠生輝的星宿,和一些閃過卻不會留下痕跡銀白劃痕。

  「快,把提偶的線拆掉,亞瑟!沐浴夜光,流星雨,你知道這時候該做什麼!」

  許願再也不要看見法國佬嗎。
  「哼,找夏季大三角?」

  他翻了個大白眼。
  「你這個不解風情的垃圾英國人。」

  法蘭西斯湊過來,雙方來了一次闊別已久、深刻的親吻。沒有迷茫,沒有難聞的酒精,沒有不知名的香水味。漫天星斗之下,我想我們吻了不只一次。

  「⋯⋯你覺得這樣就能打發掉你的所作所為?」

  「好好好,我投降,之後不跑趴。」
  「但是『從沒喜歡過』也很傷人呢──社交是哥哥的天性⋯⋯我會盡量不帶香水味回來?」

  果然應該選再也不要看見法國佬。

  「你還是去死吧法蘭西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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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剛剛我進去房間的時候,小亞瑟是想給哥哥我發訊息吧。」

  亞瑟噎了一下,「⋯⋯怎麼可能,你幻視嗎?」

  反正狡辯也不是第一次了,法蘭西斯不置可否。
  「我想,現在應該很適合說虛無飄渺的事。」

  「我覺得這樣的存在什麼時候都不適合說。」

  「例如愛。」他不管對方的發言,繼續說下去。

  「⋯⋯」


  絕對不會說。

  亞瑟想到剛剛在房間裡焦慮時一閃而過的想法。


  但是他回來了。


  流星雨早已結束。他站起來,也不等對方,什麼都不說就往大門走去。

  「欸,亞瑟?」
  糟糕,玩笑開過頭了?

  「如果──」他站在門前,「如果你回去能弄出一頓令人滿意的宵夜,那我可能會列入考慮。」

  看著對方的背影,法蘭西斯.波諾弗瓦笑著跟上去開鎖,在他耳邊簡短的說了什麼後,不出所料被狠狠地揍了一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