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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與她也算熟識,踏了幾步將對方帶到走廊,蔥白指尖指著對面二樓雅房,雲淡風輕說了句:「在那兒。」 那婦人眼底慍火又上幾分,化身為捉風流鬼的羅剎走了,離開前還不忘落下一句道謝。 妳轉身欲要回房,卻迎面撞上一人。 那人個頭不高,正好撞進懷中,連同一些濕意在妳衣料蔓延開來,對方立刻向後退了一步,略帶敵意看著妳。 妳目光由上而下掃落,女子的左肩被豔紅染花,臉蛋成熟卻有殘缺,似是獨眼,薄唇緊閉,殺意漸濃。 兩人無話,就這麼愣在這走廊上。 妳不打算過問,雲淡風輕落了句姑娘借過,懶懶的尾音像是羽毛輕撓,踏著婀娜的步伐彷彿是來勾人魂魄。 「對了,妾身勸姑娘將口中那玩意兒吐掉,這可不是自盡的好場所。」 女刺客呼吸一滯,看向那抹倩影轉入房內,房門應聲關上。 再回房內時,杯中茶已然涼掉,妳心生無奈。 難得不用接客,這卻連一杯茶都不能好好品嚐,妳重新沖了一壺熱水,想了想,又命人幫忙準備兩套衣服和傷藥。 一盞茶過後,那名女子再次出現,只不過她不走正門,逕自從窗戶翻進來,抬頭便對上更衣到一半的妳。 妳原本打算將沾血的衣裳褪去,領口微敞,青絲落於胸前傾瀉而下,妳有猜到對方會回來找妳,卻沒想到是這種情況下。 女刺客的左肩已是褐紅色,但她依舊那副冰塊臉,眼神快速掃過妳身上沾血的位置,以及那幾罐傷藥。 「妳也受傷了?」 妳收起欲要更衣的手,似笑非笑,覺得她有些蠢,又看她話後再無其他動作,像根木頭杵在那裡,身後窗戶咿咿呀呀的甩。 妳將窗戶闔上,玩心一起,便捲起對方髮尾擺弄,順著話接道:「是呀,妹妹可要替我上藥?」 妳不分青紅皂白亂喊,只見對方眸色一沉,對這稱呼不是很滿意,女刺客瞥了妳一眼,心想無禮後輩。 可惜女子一點反應都不給,妳自討無趣,乾脆回到桌前抿茶,順手把傷藥推給她。 「乾淨的衣服,上等的傷藥,姑娘自便。」妳說。 那刺客似是真成木頭精了,杯底見空時都未答一句話,妳又是抬眼,已然沒有方才的客氣。 「不打緊。」就這三字落下,女刺客惜字如金,聲音宛若寒風。 「是嗎?可人家的衣服都髒了。」 妳意有所指,順道將第二只空杯添了熱茶,見對方那副倔樣,很是不解,想到這裡,妳忽然起身鎖門。 「妹妹現在大可安心上藥,不怕有人擾。」 妳自認體貼,卻換來對方唐突一句:「我年紀較妳要大。」說罷,依然站在原地不動。 妳撈起藥罐向前,附耳輕笑:「妳突然闖入房內,就不怕妾身大叫引人上來,說妳強行對人家圖謀不軌?是不是呀,我的好姐姐。」 女刺客聞言一愣,眼中沒了倔,剩下明晃晃的不甘願在遲疑,於是妳避開傷處,將她推去床邊坐下。 妳扭開藥瓶,如往常般要去撥開她的外袍,只見冰塊臉伸手阻擋,纖細的手腕就這麼被錮住。 妳眨眨眼睛,不解。 女刺客沉了聲音:「我自己來。」 此起彼落的低轉吟聲宛若耳邊風,對方一本正經,可手腕上的力道未減,妳卻覺得荒唐,在這青樓中還講求面子的,恐怕唯有她。 但妳並不惱,調侃道:「偏不要予妳。」 說罷便把藥罐往床頭滾去,滾到兩人都勾不到的角落,顯得白瓷瓶孤零零的。 …… 妳這才認真將對方的臉看個仔細,除去那雙眉目凝霜,以及左側殘眼的駭人疤痕外,姿色稱得上是美人。 然而對方正瞪著妳,對於妳這傾城之姿無動於衷,妳還想再嘴欠幾句,只見那人忽然吃痛一聲,似是扯到傷口。 「這手都抬不起來,還逞能呢。」 對方沒了吭聲,乖乖撥開衣領,膚如凝脂,可惜上頭留著一道可怖的傷口,好似落雪中的一點梅。 沒了剛才的不正經,妳小心翼翼替她清理傷處,平時這房多的是荒淫穢語,浪叫吟聲,誰能想到樓中的第一頭牌此時會在替別人上藥。 女刺客見事成的差不多,想提起衣領,結果又被妳按住。 「姐姐,不換套乾淨的衣服嗎。」 妳隱約看見對方的神色又冷了一分。 「我這傷怎麼換。」 她看了眼剛包扎好的左肩,嘴上那麼說,扯著領口的手卻是僵持。 妳以為她欲擒故縱,正有幾分興致上來,結果女刺客伸出右手,迅速將妳放倒在床,攏好衣服就是往窗外逃,也不顧傷口是否再次撕裂。 妳跑到窗口,頭頂金衩歪了一邊,面容被氣得漲紅,柳眉倒豎,一時顧不得面子形象,倚在窗邊朝外頭大喊。 「恩人,妳說要給我贖身的!」 可惜女子置若罔聞,敏捷身手跳過幾棟屋簷便沒了蹤影,黑夜中只留下美人在窗邊,可憐兮兮吹著冷風。 妳的喊聲引來樓下老鴇關心,她開門見妳眼角微紅,似是受到什麼欺負,可屋內空無一人,唯有窗戶敞開。 妳一抬手,心情不是很好,客氣的將老鴇請出門,只說句妳累了想休息,老鴇哎哎幾聲討好,也沒注意到妳衣服的血漬。 妳重新鎖上門,視線對到落在床邊的一枚玉簪。 ——那並不是妳的。 又隔幾月,城內迎來年節,熱鬧非凡鑼鼓喧天,樓裡盛況不妨多讓,上至達官顯貴,下至布衣平民,皆是來此地尋得一歡,圖個樂。 妳與其他姑娘不同,是樓內掌上明珠,不輕易接待客人,因為春節,老鴇破例讓妳在宴會上表演扇子舞,而後,出價者最高的人便能和妳共度一晚。 每天泡在這葷色中妳早已麻木,應了聲好,轉身回房梳理。 妳在眉尖點了朵紅花,眼尾抹上豔紅,胭脂水粉香氣四溢,最後便將那白面紗蓋住臉龐,收斂了一些妳張揚的豔氣。 上舞台前,妳眼角餘光瞥見底下一人好生眼熟。 那人長髮束冠,冷面白皮顯得清秀乾淨,壓有龍紋的黑色面具覆於面部,讓人看不清底下是喜是悲,估計是哪個大家族的公子哥。 但妳又細看幾分,赫然發現那人才不是什麼公子哥,而是幾個月前的負傷女子,正女扮男裝潛藏在這人蛇混雜的風月場所。 老鴇喊了妳一聲,便急忙將綢扇遞上,妳斷了雜念,燭火搖晃,光是曼妙曲線的影子就讓臺下四方酒客暴動,慾望薰心。 妳舞著綢扇,紅色絲綢隨著身上的豔紅薄裙起舞,玉足一伸便是讓人止了呼吸,似是在欣賞仙女下凡。 此曲不長,可反饋極佳,老鴇出場,準備今晚的重頭戲,僅是一句出價最高者便可和姑娘共度良宵,台下酒客爭先恐後喊著,老鴇堆砌的笑容也越是多。 妳在二樓高台歇息。 帷幕拉起,表演結束後酒客就只能欣賞這透出的影子,於是搶破頭也想取得這寶貴的名額,一睹美人春色。 妳聽著樓下金額的水漲船高,自己宛如件物品般被冠上價位,心底有些了然,哪怕是夢,說不定哪天真的會有人替妳贖身。 忽然一道清音劃破喧鬧,喊出堪比天價的價位,眾人紛紛起哄,似是打量哪家少爺出手如此豪邁,可沒人敢繼續喊價。 事成定局,妳沒多管樓下的歡鬧,便讓下人領妳到雅房稍待,而妳開始倒酒,披著薄紗羅裙等候。 「舞跳的還行。」 女子推上門鎖,緩步坐到空位上,妳乖順的低頭倒酒,心想這聲音似乎耳熟,且話語令人有些不悅,可妳收錢辦事,這點程度的調笑還能忍受。 「承蒙公子……哎呀。」 妳那嬌媚討好的笑容嘎然凝結,一雙桃花眼撞進面具下那無情無慾的清冷眸底,如此近的距離妳更篤定,這人便是數月前從自己眼皮底下溜走的女人。 她微捻袖口,垂眸品酒,把正人君子風範展現的有模有樣。 「什麼風把姊姊吹來這裡,甚至包下妾身的一宿。」 基於禮貌,妳還是喊了她一聲姊姊,基於本業,妳不與她對坐,而是黏膩的挨到她身邊,伸手欲要攬她。 只見女刺客身子微往後仰,讓妳懷中撲了個空。 男裝扮相的刺客只是咪了咪眼,逃過熱情一攬才立直身板,雲淡風輕,宛如逗貓。 罷了。 妳仍靠在她身側,作亂雙手倒是安份的收起,默默執起了瓷杯,她才繼續說道。 「實不相瞞,那晚姑娘的話被人傳開,一傳就傳到在下的家族中,父親命我負責任,將妳娶回。」 妳的手一滯,嘴唇便貼在瓷杯不說話,任憑甜酒浸泡,忽然懷疑這一切其實是場夢,妳看向身側的人,臉不紅氣不喘,並不像哐人。 「……姊姊可有磨鏡之癖?」 「並無。」 「那日我倆可有發生何事?」 「……沒有。」 妳笑靨如花,風情萬種,掌心覆到了對方手背輕輕摩挲:「那要負責什麼?不會只是姊姊對我一見傾心的藉口罷。」 刺客沒答話,緩緩放下酒杯,連同妳手上那只,動作又輕又柔,讓妳有些出神。 而後妳似乎是聽見她嘖了一聲,再無那副溫柔公子哥的模樣,長手在眼前晃過,面前一黑,沒了意識。 寒意蝕骨,妳逐漸從冷風中醒來,抬眼正好看見那薄唇抿成直線,意識到妳正被抱在懷裡,而刺客運著輕功,不知道要往哪去。 「妳自由了。」 又是隻言片語,妳都懷疑她上輩子是個啞巴。 心狠手辣的啞巴。 「……妳要帶我去哪?」 妳正色道,只覺得頸後有些酸澀,估計是這人給妳打暈時沒控制力道,完全不懂憐香惜玉四字怎麼寫。 「做嫁衣。」 懷中力道一緊,妳離女子的距離便更近半分,妳瞥見她身後背了個小包袱,覺得奇怪,可問話還沒出口,她就將妳摟緊,咻咻隨風朝南邊奔去。 落地時,百感交集的情愫蜂擁而上,眼前這人是真的把妳從那泥沼之地贖出來了。 刺客見旁人出神,伸手在妳眼前揮來揮去,繡坊的繡娘誤以為在喊她,搭著笑容出來招待。 「吳娘,勞煩您替這位姑娘丈量尺寸,做件最適合她的嫁衣。」 吳娘見妳的面容一愣,想必是認出妳的身份,又聞旁邊這位公子說的話更是開心,熱情將兩人請入內,還不忘在妳耳邊細聲說姑娘真是好福氣。 …… 妳跟著賠笑,看來這冰塊臉是鐵了心要娶自己的。 不過說也奇怪,明明是即將成親的好眷侶,兩人卻隱約流露股疏離陌生,這吳娘八卦的心湧上,悄悄附耳於妳耳邊問。 「這公子是不是生性寡淡,慢熱易羞呀?不知道是哪家的公子,生的真俊!改日成親也讓咱們小店沾個喜不?」 妳看向不遠處的女刺客,她微微抬眼,投以困惑的目光過來,不料吳娘恰好在給妳丈量胸圍,曲線服貼衣物,顯得玲瓏有致。 妳這「未婚夫」便沒了眼看,欲蓋彌彰,趕緊轉往其他方向。 哦? 妳壓根不知道這人的名字,直接道:「夫君怕生,我這般撩撥她便紅臉了,想必夫君是不願透漏姓名的。」 吳娘知趣哦了一聲,替妳攏好衣領,並將刺客喊來,告知這嫁衣製作好歹也要幾日,要妳們隔日再來。 妳刻意挽住夫君的手,笑意盈盈朝吳娘道謝。 繡坊走幾步路便能看到小河,妳們決定暫時在河邊落腳,妳望眼而去,成雙成對的良人放著天燈,黑夜紅光熠熠,美不勝收。 刺客走的幾步落落大方,忽然止於花草間,轉身,然後伸手,唐突落下幾字。 「姑娘的定情信物。」 「那……夫君的呢?姊姊的呢?」妳握住那敞開的掌心,指腹在帶繭的皮膚上打圈,嬌嬌柔柔,尾音酥麻入骨。 刺客微愣,受不住妳這般撩撥,立刻收起手背在後方,眼神隨著上升浮空的天燈移動:「玉簪便是,姑娘不是收在首飾盒嗎。」 說罷,她把身後包袱遞給妳,裡頭是平日妳珍惜的首飾衣物,她替妳全整理出來了。 「那是落下的,不是夫君親手給的。」 既然講求禮數,就得做的徹底,妳一雙桃花眼向她予求,可她似是沒猜到妳會如此反應,一時半刻沉默無措。 妳變本加厲摘下她面具,那眸光宛如幽潭清泉,如今妳此番動作,便起了一圈浮動不大的漣漪,妳又看向左側殘眼,那幾道傷痕不知累積多少往事。 忽然就有點心疼了。 「姊姊呀……妳若還沒想好送妾身什麼定情信物,那先告訴人家妳的名字可好?」 妳刻意埋在她頸邊說話,任誰來看都覺得妳倆是正在親熱的一對,可妳卻對眼前這人一概不知,說不上理。 更何況,妳是真的想知道她的名字。 刺客也並非不通情理之人,試圖伸手將熱源推遠,可妳偏不動,死活都要貼在這木頭身上,一來有趣, 二來妳是有些累了。 各種方面。 沒有談話,便剩下蟲鳴相伴,那人猶豫了一會兒,才小聲說道:「齊蓮,齊心的齊,蓮花的蓮,我的名字。」 妳在心裡默念幾遍,覺得好聽,抬頭勾了勾唇,喚一聲:「阿蓮姊姊。」 只見齊蓮身形一頓,硬是將妳這個黏人精從身上扒下,自顧自的往河邊走,一點兒都不浪漫。 妳旋即跟上,心底又是幾分得意,她臉上無奈,但仍與妳說明那日為何負傷闖入,關於自己的種種瑣事皆告知於妳。 雖是相處不久,可齊蓮這個人在妳心中逐漸鮮活,這種滋味很是微妙,換做在青樓,根本無人在乎,只貪得一場魚水之歡。 「雖說父親命我將妳娶回,但若姑娘不願,大可和我說,並不用強迫做實夫妻……不,妻妻之名。」 齊蓮挑了一處大石坐下,伸手解去頭冠,長髮便垂在背後,少了一份俊氣,多了分屬於姑娘家的清柔。 身影雖嬌小,卻是近二十多年妳見過最牢靠的背影。 「……齊姊姊為何待妾身如此的好。」 妳一介青樓女子,夜夜笙歌,從泥潭打滾多年,一步步爬上城裡皆知的第一美人席位,可眾多討歡的恩客裡,又曾有哪個人是付出真心實意待自己的。 好一點的客人會額外留下銀子走人,大多時候便是清晨醒來不見蹤影,獨留自己一人清理事後,這些年來又該從何談起情,談起愛。 妳攀上那夜空的點點星光,遙不可及。 「因為妳像極了我的故人。」 齊蓮撫著左眼疤痕說:「那年同她出任務時出了差錯,我運氣好,只丟了左眼,可她運氣差點,沒了性命。」說罷便苦澀地笑出聲。 「所以見到妳時,我是驚訝的,畢竟妳倆面容相像,可個性天差地遠,再者,那日情況對我不利,了結目標後,我踉蹌逃了出來,誤打誤撞闖入青樓,被妳撞見。」 見妳沒出聲,齊蓮便繼續說著這段緣分:「我本是無意久留,可這面容勾起我塵封多年記憶,貪戀的想多看一眼,那晚離去後,我便日日喬扮男子,看妳是否待客,尋找機會帶妳出來。」 妳對上她的眼睛,無話可說。 「說的好聽,我想我只是為了減輕自己的罪惡感罷。」 故事到了尾聲,齊蓮還是那副不帶有情緒的臉龐,彷彿不是她的故事。 妳雖然有點失落,可心裡還是非常感謝她,不論於公於私,現在的妳擁有自由之身全拜她所賜。 妳不喜氣氛低靡,轉念一笑:「那幸好妾身生的一副好皮囊,且多虧齊姊姊是個痴情種。」 齊蓮眉間蹙起:「……我待她不是那種意思。」 妳抓到她的話頭兒,賊兮兮反問:「哦?那待妾身呢?是哪種意思?人家這輩子可是要賴著姊姊不走呢。」 齊蓮好看的臉沉了下去,不想理人,妳見她倔的可愛,便笑得花枝亂顫,聊自夜深也不覺得累。 隔日醒來已日上三竿。 殘存的記憶只記得那人將妳跩入懷裏,無聲踏著輕功返家,妳半夢半醒間看見有人特意添了件外袍到身上。 床邊無人,房內也是,妳大概梳理了下,披著外衣走到庭院尋人,抬眼便見到專心舞劍的齊蓮,風姿綽約,宛如一尊不落俗塵的仙長。 妳瞇起眼睛,聲音還有些啞:「娘子。」 齊蓮這一劍著實失了力度,整個往外邊偏,她不惱,收起長劍,朝妳邁步,身上套著白色勁裝,意氣風發。 「妳若喊我娘子,那我該喚妳什麼?娘子?還是妳的名姓?」 齊蓮認真的很,妳瞧她卻像根木頭,空有武力,情智缺乏的木頭,沒把答案刻在她身上都算妳客氣。 妳指尖輕輕點在她的鼻尖:「姊姊想知?」 對方點點頭,很是真誠。 妳便打趣道:「那——寶貝兒如何?」 妳整個人軟若無骨,服服貼貼的賴到齊蓮身上,身高差恰好靠在她的肩頭,妳蹭了蹭,活的像隻狐狸,只差沒有那對尾巴耳朵點綴。 妳不知哪來的自信,覺得要讓對方喜歡上自己並非難事。 「妳……」 齊蓮有些無措,連聲音都有幾分抖,胸口軟肉貼的緊實,光天化日下這般親暱實在難堪,她生來臉皮薄,哪招架得住。 一聲乾咳打斷妳倆卿卿我我,齊蓮見狀,急得將人推開,白淨臉龐染著不明顯的粉意,妳倒是泰然自若,正了姿色,手卻挽著女子不放。 「看來姑娘很是喜歡小齊,做爹娘的可以放心了。」 齊蓮立刻喊了句:「爹!」 身側的夫人跟著搭腔:「姑娘好生漂亮,願小齊沒有得罪妳的地方,她天生嘴拙,還請姑娘多多包涵才好。」 一邊的齊蓮聽的耳根發熱,不讓爹娘繼續胡話,半推半請把兩人趕離了現場。 …… 「姊姊的爹娘都好生親切,不像什麼刺客世家。」妳頓了頓,「是吧?小——齊——?」 「阿蓮……阿蓮那稱呼也挺好的。」 她低頭,手指弄著劍穗,妳毅然伸手,捧起軟軟的臉頰,逼迫對方與妳對視。 「阿蓮。」妳輕輕喊她。 她目光左移。 「阿蓮——」妳又帶了幾分嬌媚。 她目光右移。 「阿……」 「爹爹今早跟我說我倆三日後成親我先去拿嫁衣請娘子在家等著。」 一氣呵成,轉眼瞬間眼前人居然運起輕功,跑了。 望著那逐漸消失的白點,妳覺得好氣又好笑,可妳本就不會武功,這個虧吃的理所當然,至少,賺到齊蓮喊妳一句娘子。 妳百般無聊,四處亂走,正巧遇上齊蓮的娘,她問說怎麼了,妳卻難以解釋,便用一個笑容概括剛才的狀況。 妳向對方打聽膳房的位置,心說來給齊蓮做碗羹湯,等她取回嫁衣便能暖暖身子,她娘誇妳體貼,滿面笑容,挺是喜歡這尚未入門的媳婦。 待到傍晚,妳才聽見外頭聲響,銅鏡映出風塵僕僕的齊蓮,手上捧著豔紅色的華麗嫁衣進門。 她將嫁衣擺到床邊,走到梳妝台旁。 「給妳一樣東西。」 那是一串玉禁步,串珠間鑲嵌著五顏六色的寶石,蓮花浮雕的玉塊垂於兩側,繁雜而不俗,看上去就知道價值不菲。 妳睜大眼睛,即便在青樓收過許多追求者的珠寶,也沒任何一樣比這玉禁步繁貴。 只見齊蓮蹲下身子,替妳將這東西別上腰帶:「定情信物,妳可收好。」 妳推了推,蓋上她的手,失了平日從容後有些急促:「不可……這太貴重了。」 妳擁有這副絕代皮囊是事實,可妳曾是城中的第一名妓也是事實,不知和多少人翻雲覆雨過,又豈能承擔這份禮物。 「……妳可嫌棄?」 齊蓮停下動作,眉眼之間柔情似水,也不曉得那是對與故人相似的溫柔,還是那微乎其微,只屬於妳的認可。 喉頭乾澀,妳覺得有些委屈,這木頭講什麼嫌棄不嫌棄。 畢竟和青樓女子成親,名聲豈會好到哪去。 「阿……齊姊姊,妳可是真心想與我成親?妳應當明白我並非處子之身,那些良婦賢德也不見得有。」 妳不常蹙眉,三次卻有兩次都是因為她。 齊蓮反常的笑了,笑意中帶有戲謔,她揉妳眉間,手臂一伸,便狠狠把人帶入懷裡,腰間禁步隨動作叮噹響著,好似妳的心跳。 「這信物不都給了,還能作假不成?」她語聲淺淺,不忘揶揄,「有人前幾日還跟我討著信物,現在信物給了,倒要懷疑我虛情假意。」 妳柳眉耷拉,無奈笑了出聲,好一個安慰奇才。 但挺管用的。 妳的雙手攀上女子肩膀,齊蓮猛然抬頭,以為又要拿她打趣,旋即便了臉色,妳哎了一聲,笑說別走,左手便撈來了瓷碗。 「羹湯,妾身做的,妳嚐嚐。」 湯匙旋在空中,正對齊蓮嘴巴,齊蓮看向妳這般模樣,猶豫了會兒,還是乖乖張口吞下。 只見她神情凝結,咀嚼速度越來越慢,深吸一口氣才將其吞下。 「嗯……」 她面露苦色,眼底蒙上一層薄薄水霧,辛嗆味直燒喉嚨,連話都說不清,妳見狀不對,趕緊替她把茶端上。 兩人相視無話,妳估計知道原因,想去試那碗羹湯味道如何,齊蓮卻伸手擋在面前,直直搖頭。 「妾身……」 妳不由得有些沮喪,原是想盡體貼之意,卻沒料烹菜能力不足,別說增進感情了,對方沒當場戳破都是給妳面子。 齊蓮也不怪妳,端起杯子再吞一口茶,安慰似的拍拍肩膀,說:「無妨,我倆去外面吃,有間麵館我很是喜歡。」 脫離青樓的日子已過三日。 妳許久沒接觸人間俗氣,齊蓮便提議去鎮上逛逛,沾沾這年節熱鬧,兩人買了糖人,放了花燈,玩了射竹槍,快活的很。 返家後,熱水便洗去妳一身勞累,濕漉漉的頭髮垂在右肩,妳靜靜用棉布按壓,擦著滴水的髮尾。 一柱香的時間,齊蓮推門入內,髮尾滴滴答答,打濕裡衣領口,妳抬頭看她,只見她臉上帶著薄粉,耳根微紅。 明日就是成親之日,齊蓮硬是被家族親戚拖去喝酒,妳運氣不錯,提早逃了出來。 「娘子洗完啦。」妳笑道。 「……嗯。」她尚是清醒,只不過嗓子變的又黏又糊。 妳將她拉到梳妝台前坐下,她沒拒絕,這幾日相處下來她似乎更坦然了些。 妳用綿布包裹那濕漉漉的髮絲,似在替小動物順毛般左擦右擦,銅鏡反映出的女子長睫毛垂下,生的白淨。 這臉蛋看久了確實順眼,妳沒忍住藉著擦頭髮的空檔多瞄幾眼。 歲月靜好。 妳順著脖頸線條,一一擦去水珠,齊蓮似是累了,正閉目眼神,妳卻萌生惡劣的玩心,手朝領口摸了過去。 齊蓮微愣,睜開眼便看見銅鏡內的妳欺身吻了自己左肩,美目帶著狡黠,沒個正樣。 「傷可痊癒?」妳問。 若齊蓮兩眼完好,那慍怒的炙熱眼神肯定能在妳身上灼出個洞來。 「……知不知羞。」她又惱又羞,唰一聲拉起領口,硬是把妳趕到床上,接過棉布,扔下一句我自己擦。 妳佯裝無辜,裹著被子:「妾身這是在關心姊姊呀。」 好個義正言辭。 齊蓮不做回應,背著妳自顧自打理頭髮,妳努努嘴,翻身往被窩裏頭鑽,乖乖躺下。 沉默良久,妳才聽見對方細如蚊蠅的咕噥道:「……成親後想摸多久都行。」 妳一個激靈,雙眼從被窩探出,只見齊蓮那露出的後頸透著發熱的紅,你沒能看清臉部表情,但也能猜到一二。 成親之日。 妳腰際繫著心上人予妳的禁步,頭披紅紗,配飾清脆響聲揭開妳倆的婚宴,旁邊站著的齊連同樣身穿一襲紅色嫁衣,格外迷人。 她的眼尾畫了淡淡的粉,與她相稱,恰到好處,薄唇抿了口胭,紅紗下若隱若現。 妳心想自己真是三生有幸。 齊蓮偏頭,莫名有股嬌澀,甚至無法與妳對視超過三秒,可手卻牽的緊實,不落縫隙。 「……妳真好看。」齊蓮抿嘴,喜形於色。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妻妻對拜,頭釵晃動,兩人對視,眼底盛著皆是柔情及愛慕。 「阿蓮這份情誼妾身會珍惜一輩子,妳可不許變心。」 齊蓮掀起妳的頭紗,妳亦是如此,兩人手臂纏繞,互餵甜酒,一顰一笑好比春風,旁人起哄直吹口哨,惹得新人有些尷尬。 「那……娘子信物要給我了沒?」 齊蓮湊在耳邊輕聲的問,妳眼眸微抬,桃花眼裏亦是驚訝,可對方沒等妳反應,便攏起長裙將妳抱起。 妳見齊蓮那嘴角隱約俏起,連大喜之日也如此內斂。 妳輕笑出聲。 這墨守成規的……笨!木!頭! 【EN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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