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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流圭】唯一

※寶谷時期


　　空氣中混合著泥土的汗水氣味，是圭對放學後去青少棒隊訓練時的第一記憶，畢竟寶谷青少棒隊是公認的名門隊伍，要維持聲望必定會伴隨著嚴格訓練，所以每當結束訓練並且收拾完場地後，球員們幾乎沒有半點猶豫地奔向休息室，為的便是不要在球場內再待上一分一秒。
　　這些行動都與要圭無緣，圭早在和葉流火進入青少棒隊後不久就已自我建立這項認知，原因在於葉流火。最初監督對他要圭這一存在並不怎麼看重，如果是和葉流火相比的話，確實全隊裡沒有幾個能超越後者。
　　但在一個月後，圭成為被監督經常留下來的人選，另一個則是葉流火，因為監督明白葉流火確實有成為王牌的資質，然而在管教上卻沒有任何人能真正讓他信服，除了要圭。
　　今日也是如此。
　　圭站在監督前，明明才剛結束訓練，他卻仍然維持著筆直的站姿，身上的捕手裝備更是一件都未脫下，甚至連覆面的護具也沒拿掉，並且還將雙手背在腰後，他這副等待聽訓的模樣，讓坐在前方的監督本來準備了不少篇幅的訓話，在開口後便大幅減少。
　　即使如此，仍然也花上不少時間，這一切對圭來說不過是日常的一環，既不特別也不奇怪，即便他被訓話的原因不是出自於他的失誤，而是葉流火未能順利在練習賽的其中一局，以三振出局的方式了結比賽。
　　圭一如往常地先是聽監督訓話，等過一段時間後才開口向教練鞠躬道歉，並說會負責葉流火的後續指導等話語，這才讓監督對他擺擺手示意他可以離開，不過他沒有照做，而是站在原地等教練起身離開後，他才去將身上的捕手護具脫下放好，並在拎起自己的袋子和球棒袋時，圭看了一眼球場。
　　這時的球場上早已無其他球員，半小時前球場內都還充斥著訓練的聲音，即便監督的訓話也不過是幾分鐘前的事情，卻仍然讓圭覺得現在的球場安靜得有點詭異。
　　圭想或許是自己最近太過疲累才會產生這種奇怪的想法，球場就是球場，這個時間沒人在是很正常的事情，最後他慢慢地走去休息室，在進去後便熟稔地按下電燈開關，卻在這一瞬間，他聽到有人呼喚他。
　　「圭。」
　　是葉流火。
　　若說沒有訝異是不可能的，因為他在隊內訓練時的練習賽中看到葉流火的情況就猜想到結束後，監督必然會把自己留下來的情況，所以他在訓練結束就立刻和眼前的葉流火說要對方自己先回家。
　　他以為葉流火會聽話地自己先回去，沒想過對方居然會一直留在休息室等他，而且還不開燈，獨自坐在長椅末端，明明是隊內最高的球員，此時身影卻像是融入在暗處，叫人看不清臉上的表情。
　　圭朝葉流火看了一眼後，便走去標有自己名字的櫃子，然後是拿起毛巾擦掉臉上汗水，頭也不回地開口說：「葉流火，我不是說要你先回去嗎？」
　　他提問的話語只是單純地想要解開自己的困惑，因為葉流火一向都會聽他的話，要對方先回去這樣的事情並不怎麼特別，至少到目前為止葉流火若是聽到他這麼說，就會先自己回去，而不是像現在還留在休息室內。
　　臉上的汗水三兩下就被擦去，圭還在等葉流火的解釋，他不催也不著急，因為對方突然這麼做，也許有什麼他不知道的原因——了解投手是捕手該做的，尤其是面對葉流火，他永遠都有耐心。
　　可當他都準備要換掉練習賽球衣時，對方卻始終都沒有發出聲音，這讓圭產生更多的疑惑。
　　「葉流火？」
　　「圭……被監督留下來，是因為我嗎？」
　　這一番話讓圭停住了手上要拿出更換的制服，葉流火的話語精準地命中了他被監督留下來的原因，但是圭不希望葉流火會產生這種想法，於是他把制服放回櫃內，就只帶著毛巾走到葉流火的身旁坐下。
　　一坐下後，圭先將毛巾繞過自己後頸，讓髮尾的汗水被吸去，半點時間都不浪費，接著他朝身旁的人的方向微微側過身來，以著由下往上看去的姿態，毫不猶豫地以問句作為回答。
　　「如果我說是，你該怎麼辦？」
　　「我……確實今天沒有表現好。」
　　葉流火沒有想過會被這麼問，本來在腦中想了一些話，到最後能說出口的仍然是承認自己在訓練時的失誤，那些失誤他自己很是清楚，只是他仍然不曉得自己的問題為什麼會成為圭被監督留下來的理由。
　　彷彿他做錯了任何事情，最終都會是由圭去承擔後果及付出代價，這個念頭讓葉流火眉頭蹙起，他不想看到圭因為他而去承受那些事情，與此同時葉流火不敢轉頭看向身旁的人，他害怕會在對方的臉上看見對他的失誤感到失望的神情。
　　「葉流火，頭轉過來。」
　　對方的聲音比他的意志力還要來得有強制性，刻在身體裡的本能令葉流火還沒來得及思考時，身體就已經做出了動作，他轉過頭朝圭看去，只見對方臉上的表情一如平常，似乎對於他今日的失誤不怎麼放在心上，可當對方再次開口時，葉流火便知道圭很是在意他的所有情況。
　　「你今天的表現確實有些問題，是身體有什麼狀況嗎？訓練賽的那位對手，我記得是替補的，即便能成為隊內替補的人具備一定程度的能力，但不至於會讓你無法將對方三振，還是有其他的什麼原因……」
　　圭一開口便沒有能讓葉流火插話的機會，大從訓練賽上的對手開始分析，小到開始檢討今天一整天的所有行程。葉流火越聽越著急，明明問題是出在他自己的身上，卻最終會聽到圭將問題都攬在自己身上的結論。
　　「不、不是的，我只是因為捕手……不是圭。」
　　葉流火焦急地打斷對方的話語，因為急著解釋反而言詞間時不時停頓，可至少他有把想說的說出來，即便這個解釋在他人聽來極其古怪，但他相信身旁的人一定會懂。
　　「確實，訓練賽的捕手是金城，但金城也是不錯的捕手，不論是觀察力還是配球……」
　　「但那不是你。」
　　正當圭還想繼續說下去時，他便聽到葉流火說的這句話，這讓他將剩下的話語順著口水吞嚥下去。
　　確實，今天訓練賽的捕手不是他，因為監督認為像葉流火這樣擁有天賦的人，就不該受到特定捕手的拘束，即便捕手不是他也應當能正常發揮，理當來說不存在著沒有他就會產生失誤的可能性，更別說這次的捕手金城，雖然是他的替補，但是能在寶谷青少棒隊成為替補的人，必然是經過嚴格挑選後的人才，即便是替補也能發揮一流的能力。
　　金城成為他的替補最主要的原因，不過是因為監督對葉流火的偏愛，這份偏愛延續到他身上，這一項事實他清楚著。
　　也正因如此，葉流火的失誤才更會被放大檢視，圭回想起監督對他說的話，不僅是將葉流火的失誤歸咎於是他的責任，更是藉此告訴他，一個球隊正選捕手雖然只會有一個，卻不是有著和投手對等存在的重要性，監督在用替補捕手告訴他這個真相。
　　圭比任何人都還要來得明白，天才身邊的位置人人都覬覦著，所以他比任何人都還要來得努力，努力到即便監督說得確實是道理，但他們更清楚的是葉流火今天失誤的根本原因就是捕手不是他要圭。
　　企圖用他人來警告他的人，最終是搬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圭輕笑一聲，將自己的思緒拉回，他伸手觸上眼前葉流火的臉頰，同時回復對方剛剛的話語，「我知道了，明天我會和監督說，你還不適應金城，之後還是由我接你的球才不會耽誤訓練進度。」
　　葉流火在聽他說話的同時，微微偏頭蹭上他掌心，圭能感受到對方的溫度，明明坐在休息室內那麼久的時間卻比站在外頭剛進來的他還要來得溫暖，他無意識地回應了對方的動作，放任著葉流火的臉頰貼合著他的手心。
　　對方的呼吸緩緩地落在他的手中，過於濕熱的氣息反倒令圭意識到兩人之間的距離越來越靠近，映入他眼中葉流火的眼眸彷若無底的深海，令圭看得頓時產生一種說不清楚的危機感，好似對方所能看見的一切只有他。
　　對此，圭深深吸一口氣，隨即將手慢慢收回，並且站起身走去他的櫃子那，他飛快地將身上的球衣脫下，再將櫃內的制服套上，一連串的利落動作上沒有浪費半點時間，途中完全沒有再回頭去看葉流火一眼。等到最後一顆鈕扣扣好時，他才轉身走回到他的投手的面前。
　　「讓你久等了，葉流火。」
　　對方在他走過去時就已經站起來，默默地將他的背包等東西拿在手中，圭伸手接過，就像平時他和葉流火的相處般，至於幾分鐘前的行為就當作不存在般。
　　但是只有圭自己知道，這對他而言是不可能的，證據就是觸碰過對方臉頰的手在插入褲子口袋後，指尖還存留著葉流火的體溫，他將那只屬於他才能擁有的溫度緊握於掌心，不願讓熱意太快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