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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遺症05


大園玲X遠藤光莉
守屋麗奈X遠藤光莉


＊



他不是那種很常賴床的類型。

只是有點拿不定主意，該如何面對現在的遠藤。因為不確定能不能完美扮演，符合對方印象中的那個大園。

翻身側躺，手機顯示的時間是十點多，但其實他近八點的時候就醒了，朦朧間聽見守屋出門的聲音。守屋有工作並不怎麼讓人意外，讓他倏地睜開眼睛的是，默默將等號畫在「守屋出門工作」和「與遠藤長時間獨處」之間的聯想力。

關門聲後仍有腳步聲，顯然是送同居人出門工作後，往室內走回的遠藤。剛好停在靠近這邊房間的地方，可以聽見小小呻吟，像是伸懶腰拉伸身體不自覺發出的長鳴。

整個空間隨著嘎然止住的呼氣聲，陷入寂靜。

別說翻身了，大園甚至不自覺放淺呼吸，深怕布料摩擦或是呼吸過重，洩漏他已醒的情報。咚、咚、咚，數著心跳聲，明明對方不是什麼避之唯恐不及的毒物猛獸，他卻極力隱蔽。

總算拖鞋摩擦地面的聲音讓人鬆口氣，大園這才小心翼翼地點開手機。昨天睡前他看過相簿，路邊的小花、可愛的糖果，還有一些覺得有趣的風景照或特寫，這些都只是小部分，自拍和成員們的合照還是佔大多數。其中更加佐證他們關係的，是一些遠藤的側拍，雖然不記得是什麼時候拍的，猜想是山崎或經紀人在幫他拍穿搭著的時候，或是有些模糊側臉，興許是在跟別人聊天的時候。

他是這樣的，跟喜歡的人反而不怎麼合照。

通訊軟體的通知跳了出來，大園差點就順手點開了，還好小心謹慎地先在軟體列表檢視發訊者。是他跟守屋跟遠藤的三人群組，只是點開的話已讀小標會昭告天下他在裝睡，所以大園用了學到的不暴露手法，長按螢幕來窺視內容。

［有看到這個的話，順便買一下！］
［好——］

是守屋傳了想買的東西，跟寫著拜託了的可愛貼圖，遠藤沒有回覆貼圖，只有在句尾添加小小的表情符號。

看來今天就是所謂的日常採購日。

昨天遠藤除了房間佈局，也大致說了他們的分工。料理主要是守屋負責，食物類的需求會列好清單，其他生活用品則是每次採買前會簡單巡視餘量，大致上都是大園和他去，有時候閒暇也會三人一起去，由公用錢包付款。

盯著牆面，再次嘗試昨天做過無數次卻無用功的回想——關於遠藤。一同練舞、錄製節目等等，腦中的確是有這些時候的互動，但跟其他人也是差不多程度的往來應對，很明顯不是交往、甚至同居該有的狀態。

一點可以推測相處模式的情報都不留給他，真不知道該說是這股神秘力量太聰明，還是神秘力量覺得他太聰明。

「玲？」

打斷思緒的是敲門聲，與對現在的他來說有些過於親暱的叫喚，大園猶豫是否回應便錯過了適合出聲的時機。安靜片刻，依稀聽見幾個字句，大致上可以組成「大概還在睡」，如此猜測房內狀況的推論，大園再次由腳步聲判定遠藤遠去的動向，翻身看向天花板，他明白再繼續裝睡下去，毫無意義。

「啊、玲你醒了！有早餐，嗯——快十一點了⋯⋯早午餐？」

果不其然，或許是被聲響吸引，稍作整理打開房門後，便和沙發上的人對上眼，瞬間亮晶晶的眼神，帶著笑容朝他迎來，給了他一個大大的擁抱。

啊——啊⋯⋯簡單易懂的豐富表情的確很可愛，但就是這樣清楚直白的濃郁情感讓他有點不自在。

隨後，總是抓錯重點的人，指著餐桌上用保鮮膜密封的盤子，拘泥於時間與稱呼的關係是否正確。

大園習慣性地淺笑一下，想著如何掩飾微妙的空白，突然繞起餐桌踩著警戒的步伐，搖搖晃晃、進進退退地。

「玲不舒服嗎？」
「啊呀——可能爆炸嘛⋯⋯」
「爆炸？啊？啊⋯⋯喂！說、說什麼呢！三明治才不會爆炸呢！」
「咦？」

反而是裝傻的人驚訝上了，大園心血來潮演了一下，想著收到慣例的疑問便能打哈哈帶過，沒想到就算沒有再更進一步解釋，也被吐槽了。

「是『喂！』這樣對吧？」
「⋯⋯沒想到遠藤你會吐槽。」
「喂！說什麼呢！喔喔——這次說得比較順暢了！」

擺弄手勢確認，在大園說是因為被吐槽感到訝異時，再次揮出手背，遠藤似乎對這次的表現比較滿意。笑得有些誇張了，不過為自己吐槽的流暢度感到驕傲這事，戳到了大園的笑點。

「有這麼好笑嗎！」
「抱歉抱歉⋯⋯太出乎意料了。」
「人家特別努力練習的說⋯⋯」
「練習？」

不滿的下唇抬得老高了，遠藤委屈地戳戳手指，因為每次都要大園表明在裝傻他才後知後覺，「與其想著怎麼快速發現大園在裝傻，不如在知道之後奉上一個完美的吐槽。」他崇拜的土生前輩在傾聽煩惱後，比起短時間內變聰明這樣的天方夜譚，給了一個他覺得只要努力就可以達成的方法。

「土生前輩果然很帥氣呢！」

瘋狂點頭的樣子倒是跟記憶中沒什麼兩樣，看來比起裝傻，他剛應該直接把話題帶到前輩更為省事。大園終於找到一個和印象中一致的錨點，掛勾其上的心雖然仍晃蕩不安，但至少有個真實確切的依據。

「玲今天有事嗎？」

邊吃東西邊閒聊，忽然蹦出了個跟前個話題不搭軋的問句，答案雖說簡單明瞭，正欲開口的沒事，卻在看到澄澈的眼眸後忽然梗在喉頭。大園一瞬間閃過了「該不會⋯⋯」的念頭，裝作思索片刻，這才開口確認。

「我們本來約好要做什麼嗎？」
「你想起來了嗎！」

不不不⋯⋯想起來的話才不會這麼問。瞪大眼的人還沒反應過來，不過這也倒證實他的猜想——他們有約，但誰約誰要去哪裡做什麼，人事時地物除了時間到了而確定，其他都像是綜藝節目的圖卡一樣，答案都被貼了起來。

「因為你突然問，我才想說會不會是這樣⋯⋯所以約好要做什麼？」
「玲之前說『採購日那天我們早點去好不好？』，我答應也好奇問了為什麼⋯⋯」

句尾緩速停頓下來，賣關子不太像是遠藤會做的事，大園眨眼點頭展現他同樣的好奇心，卻見微微鼓起的唇角，像是將答案和委屈不滿一同憋著。還在想是什麼難以啟齒的活動，遠藤像是洩了氣的氣球垂下肩膀，開口揭曉的謎底解答了憋著的情緒從何而來。

「秘密⋯⋯」
「啊？」
「你笑得很開心說是秘密，當天就知道了，所以我也不知道要做什麼⋯⋯」

的確賣關子是他才會做的事，大園只得苦笑，誰會預想到自己失憶而先做好準備，至少也算是明白遠藤為什麼稍早來敲了門。

「那等我收拾一下就去買東西？」
「啊、是按預定計劃提早出發的話，就有可能想起來嗎！」
「嗯——應該——不可能吧？也是有想說看看附近說不定會想起點什麼，但總覺得不會那麼簡單⋯⋯」

咬完剩下不多的三明治，雖然是他討厭的奇數，大園決定先暫時接受三人同住的現狀，讓遠藤帶領他在周圍探索些蛛絲馬跡，也不失為一個辦法。

「咦——這個意思是玲會跟我去買東西嗎？」
「嗯，畢竟是採購日不是嗎？」
「太好了，我去做出門的準備！」

後知後覺的驚呼讓他差點沒拿穩盤子，看著雀躍跑走的身影，大園擦了擦洗好的餐盤，將之歸位。

果然，對於現在的他來說，這樣的距離實在是很不尋常。

遠藤挽著手臂並肩而行，身高差並不懸殊，這樣走路不會感到不適，大園只是有些意外，身體竟沒有因為貼身碰觸而緊繃，對肌膚傳來的熱度感到的不是反感而是疑惑，反而理智才像是異類，遍尋不著合理性卻一直警示，在推開與接受之間的考量反覆橫跳。

無論推開的力道，只要是推開，本質都是傷害。

除了不想給予傷害，大園一方面也覺得觀察跟記憶中不同面向的遠藤挺有趣的，多方考量下，好奇心與探索欲稍稍減緩急於想回歸正軌的焦慮。

「這裡有個公園喔！嗯——應該算是常來，要不要去看看？」

公園説大不大，繞上一圈花不了多少時間。得到應允的人歡快地小跳步，扯得大園踉蹌幾下，忘了還勾著手臂馬上道歉這點，還是熟悉的遠藤風格。

「之前有在那邊野餐！」
「還有晚上偶爾會來這裡小小運動一下。」
「外面那裡有時候會有市集，有各種手作攤販，賣很多有趣的小東西。」

點頭表示他有在聽，搖頭則是對遠藤講述的那些共同經歷毫無印象，雖然如此，但那眉飛色舞的表情像是春花蝶影，光是看著就沾染喜悅，大園權當是讀了本小說，代入角色想像獲得參與感。

「對了，玲你坐在這裡等我一下！」

聽話坐下，跟著離開的身影轉過上半身，目睹遠藤走遠一段距離，忽然像是撞到牆一樣，對空撞了一下，轉過來對上視線，又小跑步回來，大園還來不及調笑是要表演跑步嗎？就被搭著肩膀將身體轉正。

「在我說好以前都不可以轉過來！」
「欸——為什麼——」
「好嘛⋯⋯拜託！」

特地跑來眼前拜託，這不是更讓人好奇嗎？大園長嗯一聲，最後還是配合閉上眼睛，要遠藤快一點。

「我回來了！」
「可以、呀——好冰！」

真的很快，沒多久就聽見匆忙的腳步聲，大園正要問可以睜開眼睛了嗎？就被臉頰上的冰涼嚇得驚呼出聲。

罪魁禍首拿著鋁罐立在眼前，在遠藤解釋之後大園才明白，是被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了。

「嘻嘻——玲總是鼓勵著我，我也想成為支持玲的力量。」
「所以玲就照自己的步調就好，一起的回憶我都記得很清楚，有什麼想問的都可以，我會一直在你身邊陪著你！」

堅定的話語充滿力量，大園拉開鋁環，啵地一聲將思緒拉開一道口子，他不用忙著找不同，更無需著急於想起一切，說不定放鬆才是最佳路徑。

那時的兩人都沒想到，「分開」也是一種可能發生的選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