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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鶴報恩．六折之上　#煉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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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喜可賀、可喜可賀——』
『呵呵，是啊……其實這個故事還有後續喔。』
『真的嗎？我想聽！』
『好、好，那我開始說囉。白鶴少年後來啊——』
＊
白鶴少年後來應武士盛情在城中住了下來。
彷彿是少年帶來了好運，城中迎來安泰與喜悅的日子。
白鶴少年因此被城中眾人視為守護神般的存在。
然而就在某年的冬日，鄰近的諸侯發起了戰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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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夏的天際，寅時未過便濛濛亮起。
端坐於丘陵的產屋敷城還在酣熟地沉睡。
城主宅邸的濡緣上，夜急醒來的年幼孩子在母親的牽引下，正自雪隱*走回寢所。
揉著惺忪睡眼，孩子無意間看見一抹白影騰空而起，悠悠消失在雲氣漸起的天空。
「母親、母親！白鶴大人！」
「喔呀，看來今天也要去捕魚了呢。」
「香魚！很好吃！」
躺進被褥的孩子興奮訴說著日前品嚐的美味。
母親笑道，輕緩拍哄。
「呵呵、你再乖乖睡一會兒，早膳就請台所準備你喜歡的香魚。」
「好！」
滿懷期待的孩子在母親的溫柔撫慰中再度沉睡。

而在山的彼端，航行了一夜的鵜舟緩緩靠岸。
篝火餘燼迸發出最後一點火花，如橙紅流螢飄落在水面，最後消失無蹤。
三兩河鵜似乎還意猶未盡，在船舷上躁動著。

作為中乘的學徒自淺灘處跳下水，將繫繩綁在近旁的木樁上。
鵜匠解開手繩，讓勞動了一夜的河鵜在船舷邊上晾曬一身濕透的羽毛。
三人合力將漁獲與鵜籠搬上岸，鵜匠和學徒在岸旁從漁獲中挑揀目標的冰魚和香魚。

隨著日光移動，河面水波璘珣燦燦，恍如山巔積雪。
突來一陣水花濺起聲響，正在挑揀香魚的學徒以為是哪隻河鵜又下水胡鬧。
然而抬頭一數，船舷邊一隻沒少。
水聲沒有停下，他轉頭看去，只見一羽白鶴孤立於粼粼波光間，恍惚一片雪原景象。

他揉了揉眼睛，轉頭向鵜匠說道：
「親方，有一隻鶴……」
「嗯？啊啊、那是白鶴大人。」
「白鶴大人……咦？那不是用來哄小孩子的御伽噺*而已嗎？」
「昔話和御伽噺也不是無中生有，故事、故事，不就是以前的事麼——」
老鵜匠笑著，朝白鶴揮了揮手。
「小夥子運氣不錯啊，今年才開始捕魚就讓你遇上了。走吧、還要趕著送貨呢！」
說完，將羽毛晾乾的河鵜一隻隻抓進扁擔兩頭的鵜籠裡。

年輕人還有些不可思議，轉頭再看一眼，卻已不見白鶴蹤影。
而在岸上，一名身着素白小袖的少年回應般揮著細瘦手臂，長髮在朝陽下顯現赤紅色彩。

——赫灼之子……原來是真的啊。
他行了一禮，隨後挑起鵜籠和手桶，跟上老鵜匠和艫乘的腳步。

目送三人背影遠去，少年抱起裝著香魚的小盆，轉身前往上游支流處。
此處支流途經產屋敷城下，經過整治後作為灌溉及運河之用。
支流自谷壑進入平地處設有閘口和棧橋。
少年跳上繫在棧橋的盥舟，才發現舟中不知被何人放置了茄子、唐瓜*等作物。
他會心一笑，解開繫繩，搖著槳朝街町而去。

少年口中零落地哼唱小調，盥舟在運河上悠悠前行。
行進間，堤岸上茂密生長的蘆葦逐漸被木造民居取代。
遠處寺廟的晨鐘悠長迴盪在山峰谷壑間。

屋前灑掃起居的町人、前往書塾途中的孩子、挑著鮮魚野菜的小販……
晨曦照耀下，街町逐漸甦醒，嶄新一日於焉展開。

載著少年的盥舟載浮載沉，緩緩抵達城下大橋的渡口。
一名髮絲柔亮的青年武士正站在棧橋上，一旁還停放著一輛荷車。
「村田大人，最近麻煩你了！」
「這個月是我負責渡口，舉手之勞而已……是說你最近也太勤快了，向魚販買不是比較快嗎？」
青年見少年拖著滿載物品的荷車依舊健步如飛，感嘆山上長大的孩子果然不一樣
「活魚比較新鮮，少夫人也比較吃得下。」
「啊啊、惡阻*是吧？真是辛苦啊……」
「看少夫人吃得開心的樣子，我也很開心——對了、這個給您，是謝禮。」
少年從菜蔬中拿出熟軟的桃實作為協助的答謝。
「喔、那我不客氣啦！托你的福，常有好東西吃。」

荷車咕咚咕咚地穿過大道，來到產屋敷城門前。
青年不甚熟練地吹起哨音。
塔樓上的士兵聞聲發現了門外的少年和同僚，轉頭大聲喊道：
「嗯？喔咿——村田和老媽回來囉！」
「你們幾個別老是亂喊，這樣我很難教後進啊！」
村田朝塔樓揮了揮拳抱怨道。
一旁走來半蒙著面的馬伕接過少年身後的荷車，要他先回宅邸。
「你還是放棄吧村田，炭治郎自己都不在意了，而且飯是真的很好吃。」
馬伕拍了拍青年的肩膀，將少年贈送的桃實用衣襟擦拭後，拉下面罩大咬一口。
「問題不在那邊吧！……不過飯是真的很好吃。」
到底是無可奈何的青年將桃核隨手一丟，回想起白米飯糰的滋味，表示贊同地點了點頭。

兩人達成奇妙的共識當下，少年已回到山腰處的宅邸。
「我回來了——櫛婆婆，活的香魚！」
台所裡除了女中，還有一名老婦人聞聲探出頭來。
少年興奮地端起木盆，展示在淺水中悠游的數尾香魚。
「哎呀、好厲害！謝謝你啊炭治郎，小姐肯定很開心！」
「很高興能幫上忙……啊、我先去清洗一下！」
「不急不急、慢慢來啊。」

自校場歸來的煉獄望向庭院一角的水井。
少年袒露上身，任盆中的冰涼井水兜頭而下。
赭色髮尾被浸潤成鴉羽的黑，血流的青色痕跡在蒼白肌膚下隱約可見。
此刻的少年在他眼中變得陌生，剔透而神秘。

少年脫下腰間濕溽的小袖，改以羽衣包裹赤裸身軀。
一陣清風徐來，羽衣袖袂隨風輕揚，如鶴振翼。
煉獄一時間竟有少年將要離他而去的錯覺。
不假思索，熟悉的名字脫口而出。
「炭治郎！」

「煉獄大人、歡迎回來！……伊之助又去蝶屋敷了？」
彎起的赤色眼眸一如往常般溫暖。
煉獄心中的不安稍減，堆起笑容答道：
「啊啊、晨練剛結束，他就大喊著肚子餓，朝蝶屋敷去了。」
「煉獄大人肚子也餓了吧？我先去做早飯——」
「炭治郎、」
煉獄在廊緣盤腿坐下，拍了拍身旁的位置，向少年示意。

少年跨出腳步，正要在近側落坐，卻被一把拉入懷中。
突來的擁抱和不安氣息，令他困惑地仰頭詢問。
「哇、煉獄大人？」
「……有一瞬間，我以為你就要消失了……抱歉、說了奇怪的話——」
「我在這裡喔，杏壽郎。」
輕輕覆上握緊住他肩頭的寬厚手掌，少年傾訴般低聲說道。
像是作為回答，煉獄反手執起少年雙手細細撫摸。
當時拔羽的創口只餘淺淡紅痕殘留在纖細指掌上。
「幾乎沒有留下傷疤……真不愧是胡蝶。」
煉獄笑了笑，又伸手摸上了少年左側腳踝上捕獸圈套造成的癒痕。
「這個、就像紅線一樣呢。」
炭治郎仰起臉向他笑著，雙頰如同春日桃華。

啊啊——他的少年始終如一株殘雪中柔韌盛放的雪割草，是他真實擁有的美好。
親吻如蜻蜓點水般落在少年的指尖、掌心、耳後、面頰，然後停留在羞澀彎起的唇角。
兩人如同雌雄山犬般耳鬢廝磨，焰金鬢髮滑落頸側，搔弄得少年咯咯直笑。
夭夭緋櫻、嘒嘒蜩鳴、瑟瑟金風、瑩瑩白雪，韶光似水荏苒。
任由世事炎涼流轉，此時一刻便勝卻世間所有。

「唷、一大早就這麼熱情啊！真叫人羨慕！」
宇髓不知何時來到，俊美臉龐上掛著揶揄的笑。
「家中有三位夫人的人說什麼言不由衷的話！」
煉獄一邊反擊道，將背上羽織取下，披覆在少年雙肩。
「今日有何指教？你這身打扮總不是來喝茶談天的吧？」
印染華麗紋樣的絹質直垂*和漿得硬挺的折烏帽子*——
雖性好引人注目，宇髓也不至不看場合，無端穿着正裝造訪。

「啊啊——我是來傳達……」
「嗯？宇髓大人，怎麼不到裡面坐？」
此時，千壽郎正巧自蝶屋敷取藥歸來。
「喔、回來得正好，千少爺也一起來吧！——主公大人在召見大家。」
宇髓說著，逐漸收斂起嘻笑表情。
煉獄雖不動聲色，炭治郎卻聞到氣味瞬間改變了。
「千壽郎、先去更衣，準備出門。」
「啊、是！我馬上去！」
兩人之間凝重的氛圍令千壽郎心頭一緊，抓著手上藥包趕忙離去。

「炭治郎，麻煩你替我取來正裝……還有早膳、你就和母親她們一起先用吧，不用等我們了。」
「……好、好的。」
習慣性撫摸他頰側鬢髮的動作隱約帶著一絲別樣情緒。
炭治郎點頭回應，隨後前往奧座敷拿取煉獄所託之物。

在濡緣上快步走著，鼻腔中還殘留初次聞到的複雜氣味，少年難掩內心動搖。
一切，彷彿山雨欲來。

つづく

註解：
*雪隱：廁所的別稱
*御伽噺(おとぎばなし)：童話、神話、民間故事等口傳故事的統稱
*唐瓜：黃瓜的別稱之一
*惡阻：又稱子病，也就是害喜
*直垂：上身為兩脇處未縫合的寬袖衣，下身為袴的男性服裝。平安時代作為武士常服，然後隨著時代逐漸成為正裝。
*折烏帽子：各種將立烏帽子折疊後配戴的烏帽子的統稱，有一部分稱為侍烏帽子，顧名思義為武士所常用的折烏帽子類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