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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最終只能如此期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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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看見那位王拔起了那把劍。

  魔術師坐在石上,感嘆著王選擇了一條困難的路;於是她轉過身進入了一座營帳,在搖曳的燭火中看見某個人親吻夜鶯的倒影;她追了上去,旋即在豔陽下的海灘上,看見某個船長死前最後的掙扎;她閉上眼,再度張開後發現自己置身於秋日的森林中。

  她在做夢。一場又一場,她曾經知曉的、亦或尚未見過的夢。但這些大抵上都會在夢醒後遺忘,她知道。

  畢竟他們說不想傷害她,不想讓她難過,而這的確是必要的。她的腦中容納太多人了,太多過去的記憶和洶湧的情緒,她既是在翻閱,也是在活過一段又一段的人生──那不是一個人類的靈魂可以承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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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為昨晚的異常,小達文西理所當然的找她來做檢查。

  「……看來是一如既往的健康呢,立香。」

  小巧臉蛋上露出熟悉的微笑,卻帶有些許苦惱。畢竟她還能說什麼呢?人類最後的御主在心理檢查和評估上向來都是合格的。

  「你可以離開了,今天就好好休息吧。」

  女孩放下檢核表,和她說道。但是休息啊……她走出檢查室,苦惱了起來。對了,不知道該做什麼的時候朝餐廳前進就吧。那裡總是有從者在,他們或許會有煩惱需要解決,或許會有故事想說,或許會需要她──

  「前輩,早安。」

  聲音與腳步聲同時響起,她放下沉思,和眼前的女孩打了招呼。瑪修或許是唯一不會讓夢境流入她腦海的從者,亞從者的生命尚未結束確實是其中一個原因,但想必也有她的旅途過程自己幾乎全程參與的緣故吧。她為此不禁有些高興了起來,卻也因此想到一件事。

  「瑪修,夢醒後能留下什麼呢?」

  「是在說昨天的異常嗎?」少女歪了歪頭,有些緊張的加快語速,「前輩的身體難道有留下什麼不舒服的……」

  「沒有沒有!」她連忙否認,忍不住笑了起來,「沒有喔,達文西都檢查過了,我很好。只是……嗯,沒什麼。」

  她想話題就此中斷也好,但認真又貼心的後輩眨著眼,片刻的沉默後,彎起嘴角。

  「如果是我弄錯意思的話對不起……不過,前輩每次在做夢後醒來,都會露出不一樣的表情。」純真卻又已經見識過眾多苦痛與幸福的女孩笑著說道,「所以我覺得儘管遺忘,但對前輩來說,那些感情是不是留下了呢?」



  ──那麼,我走了以後能留下什麼呢?

  腦海浮現這個問題時,她正痛苦的掙扎著。魔獸的毒素不會起作用,卻也意味著腹部的痛楚無法被麻痺。她壓住傷口,不願低下頭去看腳下積起的血窪,卻又清楚的感覺到從手指縫隙間流出的汩汩鮮血。

  而直到這一刻,她赫然發現這才是她真正想要問的。儘管早在第一段旅途結束時便已經了解過,但當那名復仇者離開後,她又無法控制的思考起那些必須消除的紀錄,斷絕的聯繫,刪去的記憶,還有眼下正活在迦勒底的、並非生者的存在。

  「前輩!」

  戰鬥似乎結束了,慌亂的瑪修跑向她,身旁跟著的是Caster職階的從者。啊,那這樣可以稍微安心一點了。所以她總算緩緩跪下,任由自己朝地面摔去。

  仔細想想,死亡似乎在眼下是離「走了」最接近的狀態,但也正因如此,她無法在此刻尋覓到答案,畢竟說來也挺好笑的,如果她死去,世界也就毀滅了。

  那樣就什麼都留不下來了。她迷迷糊糊的想著,不過,或許什麼都留不下來也無所謂。

  只是至少,希望可以做到「道別」這件事。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