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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葉蘭理解後點頭,並開口:「你忘了珞侍閣怎麼走嗎?或是請下人拿去也一樣吧?」 音侍的臉隨即垮了下來,愁眉苦臉並誇張地道:「我記得!但我忘記老頭交代我的東西了……」他指著暉侍閣內,小聲地說:「有原生居民造反啦,他們忙得都不跟我說話。」 「直接拿給金侍他也能看懂吧?」 「好像有什麼重要事項!但是老頭說了:如果遇到你的話,可以叫你幫忙看──」 公文轉眼間就從對方手裡轉到自己手上,修葉蘭還來不及翻開,就看見音侍高興地揮舞自己空蕩蕩的手,一拍修葉蘭的肩:「我相信阿修這麼聰明一定可以的,就交給你了!」 ……? 把他視為好兄弟二號、也是他的武器──就這樣頭也不回的走了。 修葉蘭還定格在回過頭的瞬間,直到發現音侍似乎是真的很想離開這裡去透氣,追也追不回來、追回來也沒有用,他才默默地轉過身,看向手裡的東西。 要搞懂不難,問題是他現在完全不想見到金侍啊。 不想見到金侍的理由很簡單── 『……你怎麼會在這。』 修葉蘭坐直了身體,臉色難看地盯著那躺在自己身邊──這甚至是自己的臥室──露出來的上身寸無片縷,可以推測底下肯定也沒穿的金侍。 光讓金侍甘願睜開眼睛就耗費了他不少功夫,他完全不知道、也不想知道這傢伙為什麼會這麼愛賴床和黏人! 『你忘了嗎?昨天我送你回來的。』 被金侍這樣一提,確實勾起了他的回憶──就是珞侍舉辦的小型酒會,身為國主又剛成年能夠飲酒的他,最近最大的興趣就是把幾個熟人聚在一起品酒,導致修葉蘭不得不和同樣也是「熟人之一」的金侍出現在同一個場合。 珞侍神秘兮兮地拿出據說是迴沙產的美酒,邀請大家來喝──結果喝不慣這個酒的珞侍、自己和本來酒量就差的范統,似乎通通醉得不省人事。 修葉蘭想不起來自己為何淪落到「被金侍送回大使館」的地步,神王殿這麼大,總能給出一個供他休息的空間吧,如果不行他也寧願睡在暉侍閣的地上而不是金侍身邊──不過這已經不是重點了。 『所以說,送回來就是把人送到家門口前就可以了吧?你為什麼在我床上?』 『因為你整個睡死了,我根本叫不醒你。』 聽金侍這樣講,他還有理起來了?修葉蘭心裡浮起一層不悅,臉上的表情也越來越差,聲音也變得刻薄起來。 『那麼跟你沒穿衣服躺著有什麼關係?難道你送完我累了想說順便睡一下?』 這時的金侍坐直身體,棉被順著肌膚滑下,露出了被抓得殘不忍賭的上身,揚起惡劣的笑容,似乎對於能夠打擊修葉蘭感到愉悅。 『你沾上床人就醒了,把我拉過去親,我有什麼辦法?』 …… 回憶到這裡時,修葉蘭已經站在了珞侍閣的門口。 他艱難地抬起手又放下,對於要不要敲這個門感到痛苦,上次讓他這麼棘手的對象是因為自己太久沒回去而生悶氣的那爾西,但他只是個金侍──成年男人一夜情又怎麼了?很正常吧!很正常吧……很正常嗎? 修葉蘭在腦中為自己加油打氣,但又很快地忍不住吐槽自己,他就是不想跟金侍有半點關係,就算他們那晚清清白白的什麼都沒做好了,他一樣也不希望一早醒來就看見金侍──天曉得那有多嚇人,心臟差點停了! 他焦躁地在門口來回踱步,越想越煩躁,只想回到過去把拿起酒杯的自己掐死。 到底──為什麼──會是金侍啊!當然不是說他哪裡不好,如果以一個正常人的觀點看和金侍那種高官睡一次肯定開心的手舞足蹈吧? 修葉蘭努力地說服自己這沒什麼,就當作被人吃豆腐罷了,但腦裡還是有極大的字幕寫著「他是金侍」來提醒自己:他居然就這樣跟以往看不順眼的對象睡過了……而且也不知道有沒有做出失態的舉動,畢竟他什麼都不記得了。 正當他垂頭喪氣地看著腳尖,重重地嘆了一口氣,順道撫平自己捏皺的公文時,眼前的門板卻忽然開了,露出了另一雙腳尖。 「是梅花劍衛啊……我還想說誰在外面走來走去的,讓人無法休息呢。」 他要找的人直接站在門口,倚著門邊的模樣看起來有些虛弱,但即便如此那張嘴還是一樣討人厭。 「你不是生病嗎?看起來精神挺好啊。」 一見到本人,方才那些糾結立刻被修葉蘭掃到腦後,腦裡只剩下了絕對不能在嘴上功夫輸給這人的事情。 「我很不舒服啊──躺著聽你的腳步聲聽了好幾分鐘,受不了才來開門的……」金侍吸了吸鼻子彰顯了自己的體虛,隨即注意到對方手裡捏皺的紙張,「這什麼?」 「公文……音侍要我拿給你的。」 「音侍大人?」 金侍少見地露出了錯愕的神情,這倒是讓修葉蘭的心情好上許多。 「沒錯,所以我是不得不過來一趟的。」 「只是送公文,用得著你或音侍大人來一趟嗎?咳……能先進來嗎?站著好累……」金侍邊說邊拖沓著腳步坐在小桌前,扯了條毛毯沒形象地把自己包成了一團,看著還站在門口用著「你說什麼」的表情看著他的修葉蘭,招了招手道:「外面風大,進來啊,難道我會吃了你嗎?」 廊道上能有什麼風?吃什麼吃? 原本猶豫萬分的修葉蘭一聽到此話,立刻咬著牙踩了進來,沒好氣地在他面前坐下。 「所以說為什麼要勞煩到你來送呀?」 「說什麼要講解上面的內容給你聽,但,」修葉蘭瞪了他一眼,「我是不覺得我一個鄰國官員能幫上什麼忙?你不是很能嗎?自己看。」 原本已經看過公文的修葉蘭忽地就不想告訴金侍了,雖然裡面確實有一些西方城才會了解的細節,但他就是想為難對方。 金侍訝異地挑了下眉,沒想到對方會連虛假的客套都不裝了,直接表露出明顯的牴觸。 但他見過的人可多了──討厭自己的人比比皆是,像修葉蘭這種「我不喜歡你所以我要找你麻煩」的模式只能說是可親可愛了。 「你還在介意上次那件事啊?」 「上……」修葉蘭才剛要複誦,就險些被沖撞到大腦的記憶給弄得差點咬著舌尖,他用力地瞪了金侍一眼,「你跟我說好出了那扇門就忘了!」 「嗯,我是有這樣說過。」 「那你現在提是什麼意思?」 「因為你明顯還受這件事影響啊──出了那扇門就忘了,不就代表態度必須得跟先前一樣嗎?」金侍掩著唇小聲地咳了下,喝了熱茶後潤了潤喉又說:「你看你現在對我的偏見這麼大,不就是還放不下的證據嗎?」 「誰放不下你了!」 金侍看著修葉蘭重重地拍在了桌上,想著那天早上修葉蘭恐怕是腦袋還不夠清楚,才沒當場掐死自己,現在沉澱了幾天後是越想越火大了呢。 修葉蘭看著金侍直勾勾地看著自己微笑不語的表情,氣得咬牙。 「我要走了,謝、謝、招、待!」 「哎,你不能走啊。」 一隻手躍過了桌子勾住了修葉蘭的袖口,後者明顯是沒想到對方會突然上手,身體繃緊了一瞬。 「為什麼我不能走?你能自己看公文吧。」 「有些內容還需要和你對過啊,要是你走了而我又理解錯的話,我能說是你不理我的原因嗎?還是要說是音侍大人的錯呢?」 修葉蘭想金侍這傢伙真是卑鄙的可以,他相信以對方的「才能」足以完美解決這件事,也相信以他在外人面前的「乖巧」絕對不會把音侍沒把事情交代好的事情拱出來。 ……但要有萬分之一的可能呢?這樣其他人都會知道他們有嫌隙到連一份公文都不能好好處理,要是珞侍也知道的話,以他熱心的性格一定會舉辦更多類似的酒會活動,把他們湊在一起說「暉侍和小金就握手言和吧?」 「誰要跟你握手言和!」 「啊?」 金侍傻愣地看著對方莫名其妙炸鍋,並甩掉他的手的舉動。 「……沒事。」 「你剛剛該不會已經想到──如果我們不合的事情傳到國主陛下耳裡,他會做什麼反應了吧。」看著對方一臉心虛惱羞的模樣,金侍忍不住被他逗笑了,「天啊,梅花劍衛你動腦的速度尋常人可追不上呢。」 「你不是病人嗎?好好閉上你的嘴,要看公文就快看!有問題就問,沒問題就滾!」 「這裡是我的地盤呢,要我滾去哪啊?大使館嗎?而且你都知道我是病人了,還對我這麼兇……聲音好大,不舒服。」 「你──」 「我覺得比起公文,你應該比較想聊聊那天晚上的事情吧?」 被氣得快要眼睛一翻暈過去的修葉蘭忍著一拳揮上去的舉動,咬牙切齒地道:「我不想知道!」 「一點也不好奇?」 「不。」 「──那天你很主動呢,強吻我還脫我的衣服……說不定我現在感冒,也是因為那天受寒了。」 金侍像是沒讀懂他眼裡的抗拒,捧著熱茶愉悅地回想。 「我說了我不想知道──你要是再繼續講,我現在就殺你回水池。」 「好、好……你冷靜點。」 讓對方最不冷靜的人還好整以暇地壓了壓他的肩,讓他從前傾的姿勢僵硬地坐回原位。 「那不聊了,我看一下公文。」 正當修葉蘭以為金侍還要說什麼來氣他時,他又忽然收起了不正經,開始翻起了桌上的文件看。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蛇──修葉蘭現在的心情寫照就是如此,每當金侍有個頓點、咳嗽、揉眼、呼吸重了點,他都會以為對方要提起那天的事情。 他曾經試著在糾結之中去回想當天發生的事,卻發現他的腦中一片空白,唯一知道的就是金侍透露出自己倒上床後拉他去接吻的事情。 有可能嗎?我?拉金侍?我醉成這樣嗎? 隔日早晨時他們都有各自要忙的事情,尤其修葉蘭還處於茫然與震驚之中,當下能問的並不多,後來又不想去深思這整件事,導致於他才在幾天過後、在金侍的面前陷入了糾結。 到底那天晚上發生了什麼?除了從身體的不適來看被睡的應該是自己,但……他有沒有講出什麼不該講的話? 修葉蘭知道自己心中有太多悶著藏著一輩子也不願意透露出的事情,也因此對於「發生的事情在腦中是一片空白」感到有些惶恐。 他的確是想弄清楚當晚發生的事,但絕對不是那些做愛的細節──他只想知道他到底有沒有說出什麼不該說的。 我又為什麼會親金侍?我把他認成誰了嗎?還是因為寂寞慣了所以那時候是誰都無所謂?如果換一個人我還會這樣做嗎? 修葉蘭自以為安靜,實質上一直焦慮地抓著披風發出了布料的摩娑聲,牙齒也不斷地變換咬唇的角度,把原本淡色的唇瓣咬得都紅透了。 「梅花劍衛。」 「!」恍神中被叫到的人抖了下,沒好氣地看他:「又要幹麻?」 「你想知道什麼可以問,我會告訴你啊,我又沒斷片。」 「我才不想知道!」 「騙人,你整張臉都寫著:『那天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好想知道』,然後一直在我面前彰顯存在感,想要我理你、和你說話似地。」金侍在他準備爆起前先讓他冷靜,「你別急著否認,有沒有你心裡清楚。」 金侍說的話就像是把修葉蘭的遷怒輕飄飄地推了回去,讓他滿胸口的氣焰不知該從何發洩。 他再次站了起來,狠瞪了一眼對方後開始更大範圍焦慮地走來走去,這時金侍便不搭理他了,畢竟以他對對方的認識,修葉蘭過不久後就會── 「我問你,」修葉蘭手撐在了桌上前傾,站著的高度差讓他得到了一些心理慰藉,他瞇細了眼睛,視線緊鎖在對方的眼神上,「那天我有沒有說了什麼不該說的?」 「例如?」 「例如……就是聽了讓人覺得很糟糕的那種啊。」 眼前的人揚起了唇笑了下,這個笑容沒由來地讓修葉蘭有些不好的預感──實際上也是,只是「不好」的是別的方面的事。 「『不要了、好脹,我吃不下了』算不算?」 聽到不要時修葉蘭睜大了眼睛,似乎很擔心自己說出什麼和過往回憶有關的話,隨著金侍含笑地一字字說出,他才發現眼前的人根本沒半點正經。 白淨的臉頓時脹紅,修葉蘭咬著牙,恨不得將金侍生吞活剝。 「不是這種糟糕!」 「那是哪種?」 俊秀的眉緊緊蹙起,在深思的過程中他露出了幾絲迷茫,又透出了幾分難堪,讓存心想逗人的金侍有些於心不忍,放過他妥協地道。 「你放輕鬆──可以坐下了,你什麼也沒說。」 壓著他的肩,把心思只剩一半在這的人按回了座位上。 「真的?」 「真的。」 金侍完美的揚起笑容,無懈可擊的角度讓修葉蘭抓不出任何一絲他在說謊的證據。 實際上金侍也沒有說謊──修葉蘭當天扣掉「過分缺愛而激進的行為」外確實什麼也沒說,委屈啜泣的時候也沒說任何話,那在他眼中估計就是「不糟糕」了吧? 眼前的人總算把繃起的背脊慢慢放鬆,呼出了一口氣,「那就好。」 「被梅花劍衛你這樣一弄,我覺得我病情都加重了──」金侍忽然之間掩著嘴咳個不停,「不如你行行好,提點我一下公文該如何看吧。」 公文的部分他已經大致上都明白了,保險起見當然還是跟修葉蘭對一次才好,同時也可以順便轉移他的注意力,別讓他糾結於那一晚。 「你求我啊。」 「求你。」 「你怎麼這麼沒骨氣啊?」 「是你讓我求你的──而且生病的人就很虛弱啊……咳、剛剛被你一嚇我人都不好了……」 金侍摀著心口一副感冒演變成心臟病的模樣,孱弱地說。 「真沒用……算了算了,給我。」 抽走了他手中的公文,修葉蘭專注在上頭的文字,側著臉指著內容和他講解。 金侍一面欣賞對方總算安靜下來的美貌,還有不與他爭吵後變得溫柔許多的聲音,指著字的手指也纖細漂亮,連指甲都修剪得完美無缺。 這樣才有助於病人康復嘛,金侍想。至於方才自己求人的舉動他也不是很在乎,畢竟那天晚上對方求自己的次數可更多了,還給他一次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聽懂了吧?」 「這裡不太懂啊。」 「啊?你有這麼蠢嗎?」 「誰讓我是病人,腦袋轉不過來嘛。」 修葉蘭一陣嘆息,也不知道信了還是沒信,只是勾了下落下的碎髮,又重新講了一遍。 撐著頰的金侍眼底多了幾分笑意,沒被人察覺──多多欣賞美麗的事物,一定有助於自己病情好轉──那就只好再麻煩對方一下了。 FIN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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