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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離家出走的第三大敵是學習







一、

伏黑惠成功召喚出了十種影法術第一級的式神，一黑一白兩隻玉犬。

藉由看電視這方法。



二、

「還好上一位影法師出生的年代，影像拍攝技術已經被發明了。」提供學習資源的五條先生愉快道：「嘛，雖然只有黑白電影就是了，惠你將就一下吧，當作看經典老片。」

家僕們搬來膠卷和放映器材，伏黑看著保存物積累的灰塵與極有年代感的正色膠卷，非常懷疑這東西還能不能播放。

影像中的術師身影模糊，但手指動作異常清晰，據說是運用了當時咒術師特殊術式的結果(就跟那時候為了使電影明星五官深刻而發明出的彩妝一樣啦，五條先生說)。

其他三個女孩都十分好奇伏黑的術式如何運作，也加入了觀影大會。看著螢幕上的術師戰鬥場景，大家紛紛討論。

「看起來好像是影子遊戲？」菜菜子說，學著交疊手掌比出鳥兒的翅膀。

「以前在村裡有玩過呢……不知道這種術式是什麼？」美美子道，翻轉掌心，微微彎曲手指，玩耍般在牆上投射出鹿頭的模樣：「電影拍攝不出術式效果呢。」

「沒辦法拍出來嗎？」津美紀好奇問，同時看著伏黑比劃手勢。

「照片和影片都不能拍出咒靈喔，式神也是。」陪同在旁的夏油先生道，不知為何把一桶甜爆米花交給五條先生：「不過部分術師擁有將視覺影像化的能力……記得冥小姐做得到，對吧，悟？」

「啊啊，她的烏鴉嘛。」五條先生道：「拿來轉播應該很好用……嗯，雖然這麼看來，惠也不需要啊。」

六眼的術師微微一笑，咒靈操使挑了挑眉，雙胞胎則歡快驚叫出來。

「是狗狗！好可愛！」

「好大隻……！可以摸嗎？」

津美紀看不見，所以她眨著睫毛看自己的弟弟。

伏黑惠則睜大眼睛，半抬臉看從影子延伸出來，低頭朝自己吐舌哈氣的兩隻大狗。



三、

他屏住呼吸，小心翼翼伸手出去，碰觸到柔軟厚重的毛皮。

犬科生物舔起他的手指，所謂的術式呈現於他眼前，奇異的、無法言說的連結感在伏黑與式神之間真實存在。

「果然是類似式神使的術式啊。」五條先生說，看向夏油先生：「很適合讓你教呢，傑。」

伏黑轉頭望平日比起五條少言得多的黑髮青年，雖然對方沒特別提起過術式，但大家都知道這大宅裡遊走的咒靈都屬於夏油。

所以，就像禪院來談判的那一天，他也能像夏油先生使役咒靈般，運用式神戰鬥嗎？

伏黑摸摸兩隻玉犬，菜菜子和美美子已經興奮揉起狗來，拉著碰不到的津美紀敘述玉犬的模樣。男孩看著姊姊與雙胞胎，突然一陣頭暈，式神倏忽融回了影子。

「啊──」女孩們發出失望的聲音。

「咒力用完了吧，一開始都會這樣的。」五條先生抬高墨鏡看了看：「惠的術式不是全自動，如果失去意識或者咒力斷開就會消失，好處是可以避免式神被破壞……但戰鬥中也是破綻，要加強咒力量啊。」

「第一次做到這樣已經很好囉，看著影片就能夠模仿、使用術式，真聰明。」伸出手來摸摸頭髮，夏油先生笑說：「晚餐吃惠喜歡的菜色，做為慶祝吧。正式成為咒術師一員囉，惠。」

「後面才是麻煩的開始呢，聽說只有兩隻玉犬可以直接使用。」五條先生朝另一名大人吐舌，又吃了一把爆米花，邊咀嚼邊說：「其餘種類都要召喚出來，打敗後才能調伏，甚至不能假以他人之手……簡單來說，是那種不能滿級角色帶小號組隊打的BOSS喔，傑。」

「多刷幾次就會過關了，惠沒問題的。」夏油先生笑瞇瞇道，擰擰五條先生臉頰：「你不要嚇小孩子。」

「哼，才不是嚇唬呢，這可是能不能變強的重點……話說回來，御三家互相會保存潛在敵對勢力的研究，沒想到能派上用場。」五條先生拎起夾有黑白照片的書卷，塞到伏黑惠手裡：「尤其五條家和禪院家關係不太好，彼此或多或少會進行刺探。這些資料就交給惠研究了，加油啦。」

抱了一手舊書和老膠卷的伏黑惠：「……哈啾。」

灰塵也太多了吧。



四、

因為禪院家會議和術式特訓的關係，伏黑以為原本的日常生活將一去不復返。

所以在聽到自己要準備回學校上學時，就讀一年級的男孩震驚到停下手上揉玉犬耳朵的動作(他正在進行延長式神出現時間的訓練，成果已經從三分鐘增加到十五分鐘，雙胞胎對此非常開心)。

「為什麼這麼驚訝？」五條先生躺在夏油先生腿上，神情有趣問：「津美紀也有去小學啊。」

「可是菜菜子和美美子就沒有上課……」伏黑問：「咒術師還要考試、寫作業嗎？」

「因為我們討厭猴子，所以不想去非術師的學校啊。」菜菜子說。

「但夏油大人有為我們找家教，」美美子解釋：「所以我們也有在讀書喔……！」

「準確來說，是我找的啦。」五條先生為自己說話，擺擺手：「五條家本來就有家庭教師，我小時候也沒去學校啊，是到高專的時候才上學，而且也只上到二年級……」

兩名大人不知為何互望一眼，夏油笑了聲，五條撇起嘴。伏黑惠沒去管成年人的表情互動，只是繼續驚嚇於自己還得回學校這事。

「惠，不用擔心。」津美紀在旁打氣：「一年級作業很簡單的，不會的部分，姊姊可以教你。」

我才不是因為覺得作業難才不想去。

之前剛上小一，就因為住進新家而停課的伏黑惠想。就讀小學的短暫一兩個月裡，功課從來沒難倒過他。

……算了，反正他也會擔心在學校的津美紀會不會被欺負，還是跟她一起去上學吧。

「而且學校充滿負面情緒，通常會有特別多咒靈。」五條先生又笑起來，指示道：「惠平常也可以練習祓除喔，讓玉犬咬死就可以了，這也是一種變強的訓練嘛。」

「悟，小學裡面有時候也會有三級咒靈的，到了中學甚至會上升到二級喔。」讀過非術師學校的夏油先生一臉不贊成：「還是要先經過訓練，再讓惠去練手吧。啊，當然，四級那種的拿球棒就可以囉，惠也不用太緊張，放手去做吧──要買一根球棒放在書包裡嗎？」

伏黑惠翻了個白眼，低頭繼續撸狗。

到底想讓小學生做什麼啊，這些大人！



五、

往來學校的交通，由五條家派出的人負責開車。

屬於五條先生一族的家僕們安靜寡言，神情永遠平靜，比起人類，更像是古老時光浮游至今的鬼魂。

伏黑惠剛住進來時曾被嚇到過(雖然他忍耐著沒叫出聲來)，任誰一打開門，就見到有人站在門外，都會感到心理不適的。但時間久了，男孩也接受了，甚至習慣於向對方點頭問好。

津美紀比他早一點離開學校，先一步回家。伏黑踏進家門時，就見一抹身穿制服海藍短裙的黑髮人影來迎接自己。

「津美紀……美美子？」男孩愣了愣，看眼前一身學生制服的雙胞胎之一。

美美子難得沒抱著娃娃，見到伏黑的表情，帶著小小得意的笑，輕快轉一圈讓裙擺展成圓。

「惠，我穿這件看起來不錯吧？」

「……還行吧。」不確定對方在做什麼，伏黑給出謹慎的答案。

「惠啊，這時候說很好看就好囉。」夏油從後面走過來，剛好接住咯咯笑著轉頭跑回去的美美子。

「夏油先生。」伏黑惠點頭問好：「這是在做什麼？」

「嗯。」夏油傑垂睫拍拍養女髮頂，笑道：「時裝秀喔。」



六、

「這套怎麼樣啊，惠？」菜菜子拎起百褶裙：「淺灰色的也不錯吧？」

「……你剛才不是才穿了一樣的嗎？」伏黑真心疑問。

「那是鐵灰色，惠！」菜菜子說：「差很多的！」

「而且剛剛的款式是五分袖，這件的袖口又短一點。」美美子道：「我喜歡這套的領口設計。惠，你覺得呢？」

「我覺得……差不多。」男孩誠實表示。

「惠從以前就分不太出來衣服呢。」津美紀笑說，善意地把弟弟推到桌子旁：「吃點心吧，惠，今天的點心是銅鑼燒喔。」

……怎麼覺得被委婉拒絕、趕到一邊了？

伏黑惠坐到津津有味看孩子互動的兩名大人旁邊，有點不爽地吃起銅鑼燒。

這場突如其來的迷你時裝秀，起因來自雙胞胎的突發奇想，當然。

近日每天看津美紀換上制服去小學，菜菜子和美美子對學生制服起了莫大興趣，央求著也要選購幾套。

五條和夏油沒意見，最後事情輾轉演變成由津美紀為雙胞胎挑選制服。為了讓不上學的雙子姊妹可以去學校找她玩，津美紀也樂呵呵地接受了這項重大任務。

「可以網路購買小學生制服的國家，果然還是很不妙吧。」五條悟邊為雙胞胎操作電腦，邊如此跟身旁的摯友說，順便又把一個展示情趣制服的網頁關掉。

「更可怕的是，有制服來自於真正存在的學校呢……而且還比較貴喔。」夏油傑說，同時在雙胞胎『這套好好看，買這套吧！』的聲音中按下購買選項。

雖然也可以讓裁縫直接設計出校服款式來，但兩個大人把這當作孩子的遊戲，很是縱容女孩們地買了一大堆小學制服。影子般存在的五條老管家甚至特別接了一通電話，事關他們當主的節操，他好好向警視廳關心此事的人士解釋了『不、我們當主對幼齡兒童沒有興趣。』、『不，我們當主對扮演幼齡兒童沒有興趣。』和『是的，所有訂單都是五條家下訂的，全部都是。我們當主花七位數的金額購買此類物品並沒有觸犯法律吧？』。

老管家的辛苦不在五條當主的體恤範圍，他更樂於看三個女孩拆開包裝，歡快笑著翻出衣服試穿。同時開口評比，直到雙胞胎把裙子扔過來讓他別再嘲笑她們了。傑在的場合，這兩個女孩一向膽大，還敢往六眼最強咒詛師丟東西。



七、

「但她們不會去上學啊。」伏黑惠迷惑坐在一邊：「就為了去找津美紀？」

制服都不一樣，還是會很顯眼吧。

「這是女孩子的浪漫，惠你不懂。」夏油笑吟吟道：「她們對制服很挑剔。」

「說得像是傑不挑一樣。」五條先生把套著足袋的腳放在夏油膝上：「以前把高專長褲改成闊腿褲的不知道是誰喔？」

「喔？那是誰在高專時，特地跟我穿一樣設計的上衣呢？」夏油先生回擊。

「傑爸爸還是擔心一下，如果菜菜子她們真的去非術師學校找津美紀，後來對學校感興趣想要就讀的話，你要怎麼辦吧。」五條笑嘻嘻說：「如果把人吊起來，該怎麼處理呢？」

「其實我們可以不去學校的……如果這會很麻煩的話。」伏黑道：「跟菜菜子與美美子一樣，津美紀和我也在家裡自學就好。」

「惠，不用聽悟亂說話。」夏油先生捏了自己膝頭上的小腿一下，換來五條先生裝模作樣的叫痛，他平和道：「可以上學就去吧，菜菜子和美美子是因為警惕非術師的關係才自學。再說……」

黑長髮的青年淡淡看著跟雙胞胎一起挑選心儀制服的女孩。

「你姊姊也需要適應非術師社會啊。」

伏黑惠一愣，但他還沒問出這是什麼意思，五條先拍了拍手。

「不錯喔，水手服很適合美美子，菜菜子穿西裝外套也挺好看的嘛。」白髮青年愉快道：「剛好大家都有制服了，那麼，除了平常學習知識之外，我們也來上實際操作課吧──」

四個孩子一起迷惑看他，夏油先生挑了下眉，所有人看著五條先生喜孜孜宣布。

「這個週末，我們要家族郊遊囉！」



壹、

晨光剛顯淺亮，夏油傑便醒轉過來。他躺在被窩裡想了想，還是爬出來，拿過外衣披上。

腳踝被一隻手捏住，悟睡得暖熱的手掌探出棉被，環在咒靈操使腳踝上，彷彿奇怪的恐怖片。

「傑……那麼早，要去哪裡？」摯友睡眼惺忪從枕頭裡透出半張臉，難得睡熟的模樣。

「給你們準備便當，今天要出遊吧。」

「唔嗯嗯嗯……玉子燒要甜的。」

「知道了，會多給悟加半勺糖。」

走到廚房時，裡頭已經有人影了。

夏油傑擰擰眉，看到小學二年級的女孩身穿小圍裙，轉向他的雙眼黑亮純良。

「夏油先生？早安。」

「……早啊。」嘴角下意識彎了起來，一個平和的笑容，夏油問：「在做什麼呢？」

「今天惠他們要跟著五條先生去訓練，我不能去……就想給他們做點午餐和點心。」津美紀有些緊張地笑，可能因為他平常比較少跟這女孩說話：「夏油先生呢？」

「……我也是。」夏油傑說：「來準備便當。」

津美紀已經煮了一鍋飯，意外和夏油的打算不謀而合。討厭非術師的咒詛師從冰箱找出材料，安靜地和非術師女孩站在調理台對面，各自捏起飯糰。

他還不知道準備飯糰在日後會成為外出訓練的常態，只是努力忍住內心本能產生的厭惡情緒。灰原中途跑進來，先偷了顆包梅子的飯糰，大口大口吃掉了白米飯。

「夏油先生……沒有要參加郊遊嗎？」津美紀看了看他，小聲問。

「不參加。」他微笑道，沒多說悟不讓自己出家門的事情。

「啊……」津美紀說了聲，包好兩顆明太子口味的飯糰，才又問：「那，您會擔心嗎？」

綁起馬尾的女孩微微蹙眉。

「我有點擔心惠，不知道課程對他來說會不會太難。」

「悟會看著辦的。」夏油傑頓住兩秒，加上一句：「不用怕，有他在。悟是最強的。」

「那就太好了。」津美紀笑了起來。

夏油瞥著她的笑臉，開始想一些事，順手輕拍灰原想拿第四顆飯糰的手。學弟收手了，乖巧的反應跟悟截然相反。

其他三個孩子在廚房組忙碌時，陸陸續續起床、刷牙洗漱。五條家僕從另外的廚房準備好早膳呈上來，大家如常地一同用餐。

夏油傑想了很久。

將便當交給灰原後，夏油傑站在車邊躊躇。

「我還是跟去吧？」他對悟說。

五條悟眨眨墨鏡後的藍眼，一手靠在車窗上壞笑：「傑爸爸，會擔心喔？」

「悟如果會顧孩子，」夏油說：「我大概就不擔心了。」

「擔心也不錯啦。」五條悟笑瞇瞇說：「可以啊，既然也是在我身邊，那傑一起來吧。但不能出手喔，也不可以吃咒靈。妨礙教學是要被懲罰的。」

「我才不會。」

如此說著，夏油傑坐進了車。

當車輪轉動，駛上道路時，他才想起來。

自從兩年前弒親屠村叛逃後……這是他第一次離開悟的宅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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