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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末初秋





　　等待他的時候彷彿時間都過得特別慢，周身也相當安靜，城市裡的喧囂及霓虹都無法將她的思緒喚回，任憑她陷入回憶中。



　　羅和克莉自小相識，他們看著彼此成長、悉知對方的歡快與悲傷，感情雖好，但偶爾會有小爭吵，克莉賭氣地賴在路邊不走，或者乾脆與他分開、走不同條路。克莉並不笨，可是羅比克莉聰穎許多，他果敢、睿智，不怒自威，學生時期也好，如今出社會工作也罷，他經常以極強的天賦與俐落的唇舌讓小人屈服，也擁有相對優秀的領導能力帶著眾人不迷失方向。

　　偏偏這麼一個無所畏懼、放蕩不羈的男子，會為了她低下頭。

　　她渾然忘記當時是為了什麼而發怒，興許是生理期讓思緒變得毛躁，讓各種稜角都入不了眼，也或許是他又收到了情書或慰問品……諸如此類的事情還少過嗎？

　　那年夏末初秋，斜陽將他們的影子拉得悠長，她獨自走在前面，羅則是用不遠不近的步伐與她保持距離，雖然她的醋意沒有消停，但是心底又有點開心他會追著自己，因為一直以來她喜歡羅，想要成為配得上他的人、想要他能快樂，與他分享歡愉及每句言詞背後的愛意。

　　忽然間風起，雲彩波濤湧動，樹影搖曳。她顧著被風吹起的裙子，頭髮被風吹得凌亂。這次羅沒有保持距離了，他脫下自己的外套將她包圍住，屬於他的溫暖及氣息縈繞著她，他也用自身的軀體擋住了微涼的風。

　　克莉確實不想隱瞞自己的心情，也正因為與羅熟識才讓他看見真正的自己，可是比起零零總總的負面情緒，果然還是喜歡他比較多一些。

　　她將臉埋進衣領，沒過多久耳尖的暈紅就像在告訴他：我不是氣你，氣自己小心眼而已。

　　兩人四目交接，靜默不語，過了半晌才各自透出莫可奈何的微笑，一半是賠罪，一半是原諒，然後才並肩踏上回家路。



　　比起在學業旅行中夜晚幽會被老師抓到，隔天在眾目睽睽下被罰站了半小時相比，這並不是什麼大事，而克莉還是想不起來自己當時究竟慍怒何事，可她只記得羅親口對她說：「不用想自己該成長為什麼樣子，克莉就是克莉。」還有，她不用急著邁出步伐，他永遠都會等她的。

　　羅的話將吵雜、冰涼的風聲阻絕，讓她手腳溫暖，也不再感到孤寂或不安。

　　而羅也信守承諾，與他在一起的日子，每日如同當年入秋後的那天，他對她的誓言及告白、兩人的影子拉得長長地，蔓延直到今日──



　　克莉深呼吸了一口氣後把菸熄掉，她趴在陽台的圍牆上，望著一如既往的轉角。羅沒有出現，她明知他還在上班，卻忍不住看向那個方向。



　　『還在忙嗎？』

　　『沒有，等下班。怎麼了嗎？』

　　看到未讀的訊息瞬間轉為已讀，即便周遭的空氣有些寒冷，可是她的嘴角沒被凍住，反而是綻開柔然婉約的笑影。

　　『那就好，我只是突然想到以前高中的時候，你跟在我後頭的事情。』

　　安靜了須臾，羅才回答：『……哪次？』

　　是個愚問呢。克莉自嘲。豈止是秋天給她外套？冬日裡他也不吝嗇地借給她雙手，然後一起渡過了許多年。

　　『很多事……其實也沒什麼，今天晨起發現似乎真正入秋了，我們可以再去賞楓。』她停滯半刻，終究沒有把過往的事情全部說出。羅要操心的事情許多，像是她安危，以及如何守護好現下的美好時光，這樣忽然道出曾經的往事，只怕他又要多想了。

　　『妳該不會在陽台邊抽菸邊吹風吧？』

　　真不愧是聰明的羅，字字犀利。看到文字的當下，克莉還偷偷環顧周圍，確定羅是不是真的不在家。



　　不過羅的答案如從前一致，答應要帶她去看遍所有景色，不分春夏秋冬。

　　高中時期對他們來說已經很遙遠了，他們也不再是無憂無慮的學生，想翹課就翹課、想去哪裡逗留便立刻邁開腳步，多了許多負擔和重量；她和羅朝夕相處，雖然不見得每天都能像熱戀期的情侶般甜蜜，偶有價值觀與理念上的拉扯，可是他們懂得尊重彼此，能將所有煩躁的心事化小，也可以一起跨越所困境。

　　回憶很甜美，逝去的青春無法喚回，可是現今似乎比青少年時期的他們更加相愛。

　　克莉遙望街的尾端，盼著他的歸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