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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從中央電梯


　　「這是我第一次來這裡，我應該先去哪裡呢？包含下方建成的牙科在內，您能給我一些建議嗎？」

　　「第3海底基地麵包店的馬卡龍真的很好吃。要是您喜歡甜食的話挺不錯的。」

　　聽到普莉雅的話，我胡亂點點頭。我跟甜的東西可以說是無緣了。儘管我沒有蛀牙但也瘦不下來。出乎意料的是，即使人生放棄了甜頭，生活就算再怎麼艱難或慘不忍睹也不會悲傷到讓人想放棄人生的地步。只是變成一個吃更多苦的人而已。論我的情況的話就是咖啡。

　　「哪裡有好喝的咖啡呢？」

　　「在第4海底基地這裡有兩家咖啡廳，兩家所使用的咖啡豆不同。那家用耶加雪菲的[紅珊瑚]更好喝。」

　　紅珊瑚看來是咖啡廳的名字。不然就是將珊瑚磨碎加進咖啡裡賣。不管是哪個，只要咖啡好喝就好。

　　「謝謝。以後我請您喝杯咖啡。」

　　「您之後也可以去海灘看看，還有去第2海底基地的水族館和纜車逛逛。海灘是在建島時邊造出來的，造得挺不錯。晚上的時候更漂亮。第1、2海底基地將會在明年初開放遊客參觀，您最好在那之前去看看。」

　　「謝謝。您知道中央電梯在哪裡搭嗎？」



　　我正讀著刻在中央電梯裡的一句話。

　　[Ecce extendit circum se lumen suum et fundamenta maris texit]

　　這是什麼意思？它應該不是英文。是什麼「運行安全」之類的話嗎？或者是下去需要20分鐘以上？是西班牙文嗎？拉丁文嗎？是拉丁文吧？

　　最新推出的口譯/筆譯機可以翻譯36種語言及這些語言的所有文件。它是一整套的，翻譯機戴在牙齒上方，並且安裝在兩側耳膜旁邊，然後將鏡片放置在瞳孔上方。

　　我那臺10年以上像耳環一樣快把耳朵鑽出洞來的我媽的舊翻譯機沒有識別文字的能力，只能有限地翻譯10種語言。再加上是舊式的，所以長得又紅又顯眼。我沒錢買新的翻譯機。一臺最便宜的全世界語言翻譯機就要價一輛新車。

　　在付了弟弟的大學學費之後，我就沒有其他選擇了。此外，舊翻譯機不只放在耳朵上，為了進行對話，翻譯機要植入下牙或是插進嘴唇裡。我沒有將它插進嘴唇裡，而是拜託我的同期在我的下牙中植入大小只有小指一半的一半的舊翻譯機。就在我無謂地摸著因為太大而無法安裝在耳膜旁、像耳環一樣貼在耳邊的翻譯機時，突然聽到什麼聲音令我轉過頭去。

　　「他將亮光普照在自己的四圍，他又遮覆海底。」

　　幸運的是，這似乎是我的翻譯機支援的10種語言之一的語言。看看它竟然能順利翻譯。我媽先前說過翻譯機能正常工作，叫我不用擔心。儘管和普莉雅．庫瑪里的對話能完整翻譯讓我鬆一口氣，但這樣連續遇到外國人不禁讓我很緊張。這是拉丁語呀。

　　「⋯⋯這是出自聖經裡的話嗎？」

　　我啥也不知道，隨便猜的。對於教會，我只記得和朋友去蹭些點心時學到的幾句話。像什麼愛你的鄰舍、丟石頭這類的話。難道那是什麼神的光輝在深海也能散發之類的？那深海生物不就都死定了嗎？

　　「它來自約伯記。他的愛甚至照亮了只有黑暗的海底。」

　　那偉大的愛要是照一點給我多好。⋯⋯算了，要是讓他們解釋，就是因為那種愛也傾注在我身上，所以我才在這裡也說不定。我壓抑著對宗教的不信和反感，先朝對方伸出了手。

　　「我是這次加入海底基地的牙科醫生朴無玄。」

　　一名身骨硬朗的男子抓住我的手握了握。一名身穿白色西裝的白人男性看著我，說道。

　　「我是麥可萊佳，海底工程師總經理。您要去牙科嗎？」

　　「是的，我想知道怎麼去我工作的地方⋯⋯」

　　我頓時失語，因為原本在地上的電梯沉入了大海。我失神地看著電梯透明牆外的瘋狂景色。直到後來打起精神後，我才有辦法看向麥可的臉，他像是理解我的行為，說道。

　　「很吃驚吧？大部分第一次來到這裡的人都會這樣呢。」

　　「失禮了。我很少去水族館，這是我第一次親眼看到海裡的樣子。」

　　隨著透明電梯的下降，漸漸看到了不同的魚。我看到接近天藍色的大海以及魚類。那不是鯊魚嗎？有幾個一起搭乘電梯的人看到失神地看著電梯外光景的我，咯咯地笑了。我們在海裡耶！你以前肯定也像這樣張大嘴看過。麥可朝我微微一笑，說道。

　　「只要三個月就會對這景象感到膩了。那我之後再和您在牙科相見。」

　　不知不覺已經抵達了，電梯門打開。他在到了第2海底基地時離開，大部分的人跟著他出電梯，電梯裡只剩下我一人。電梯牆面的銀色貼紙上面寫著「-200m」，標示著第2海底基地這個地方的高度。

　　下降到第2海底基地時，我沒想過我會看到無數的魚以及藍綠色的海色。接著慢慢下降之後，逐漸看不到任何東西。一開始我興奮又有趣地看著海裡面的景色，但隨著電梯下降，興奮之情也慢慢消失。本來就是這樣嗎？電梯到第3海底基地時，外頭一片漆黑。什麼都看不到。只有濃墨般的黑暗。

　　電梯的牆上到處貼著幾張發光的魚類全息投影圖，像是要安慰突然進入黑暗的乘客一樣。根據貼紙上的圖像，貌似大王魷魚之類的會棲息在這個深度，於是我開始盡量不往外看。儘管我沒有對海洋生物的恐懼，但我是獨自一人身處在這黑暗中，作為紀念，我似乎生出一絲對深海的恐懼。

　　電梯裡明亮得像大白天一樣，但外面的黑暗似乎進不來，於是儘管黑暗仍在持續，我的內心也只是驚訝了一下，很快地平靜下來。這趟電梯真是漫長。原本搭電梯不會感覺到兩倍的時間，但當我獨自搭乘這座漆黑的電梯時，時間就像無止境一樣被拉長。

　　我獨自搭乘這座可容納100人左右的電梯。腦中閃過數百遍「到底什麼時候才會到第3海底基地？」的想法，最後，終於響起抵達第3海底基地的信號聲。

　　門一打開就是耀眼的炫目光芒，一名女性散發著撲鼻的麵包香進了電梯。這名女性一頭黑髮，看上去167cm左右，懷裡抱著滿滿的麵包，盯著我的臉看。

　　「哦，第一次見呢！您好！」

　　我一聽到對方的問候，也很快地打招呼。

　　「您好，我叫朴無玄。我是新來的牙醫。」

　　「很高興見到您，我叫俞金彞。我任職於研究中心，聽說牙科是明天開始營業對吧？」

　　「我完全沒聽說耶？」

　　唯一在那裡工作的牙科醫生卻什麼也沒聽說？俞金彞聽了我的話，無語似地呵呵笑了出來。

　　「那麼可能要停止預約或重新發公告的樣子。您需要在平板上點進海底基地應用程式，並更改內容才行。您今天是第一次來海底基地對吧？」

　　「是的⋯⋯不幸的是我還不曉得牙科在什麼地方。」

　　「真的嗎？出大事了呢。」

　　然而俞金彞像是完全沒什麼大不了一樣，從紙袋裡拿出一個麵包，用嘴巴咬著，然後用手拿起一個手掌大的麵包給我吃。紙袋裡裝滿了麵包，好像從麵包店掃貨似的。我拿著下意識接過的麵包，上面寫著紅豆麵包，於是我撕成兩半，裡面滿滿的紅豆內餡。麵包熱騰騰的。

　　「因為第3海底基地建在中層洋帶，所以陽光無法穿透，嚇到了吧？」

　　「是的。」

　　「-200m以下就是深海了。第2海底基地以下就一直都是深海，什麼也看不到。」

　　這是以人眼來說。俞金彞的嘴裡咀嚼著麵包，但發音絲毫不受影響。當我看著俞金彞一頭接近棕色的亮髮時，俞金彞又咬了一口用靠我這側的手拿的麵包。我嚼了嚼滿口熱騰騰的麵包，好吃。電梯裡充斥著麵包的香氣。

　　「麵包要趁熱吃，這是剛出爐的。」

　　「謝謝您。」

　　真的好久沒吃這種紅豆麵包了。我把這塊還在冒熱氣的麵包全吃光了。它又甜又軟，很好吃。好久沒吃甜的東西了，我的大腦似乎在尖叫說「就是這個！」。吃著麵包，不知不覺也到達了第4海底基地。我用手遮著不停咀嚼的嘴巴，問道。

　　「是在這裡下嗎？」

　　「是的，這裡是第4海底基地。剛才搭的是中央電梯，這座電梯能通行海底基地的各個地方，幾乎大部分的地方只要搭著它移動就可以了。」

　　電梯門一開、我一出去，人們就像等很久一樣蜂擁而入。見狀，我忽然有個疑問。

　　「看起來電梯要等很久吧？」

　　「這裡是3000m以下，電梯運行到這裡需要大概10分鐘。按下按鈕的等待時間裡，會在這裡遇到各種各樣的人。」

　　中央電梯位於中央洞，與宿舍及研究中心、開採無關的大部分生活設施似乎都集中在中央洞。一起走在名為「中央洞」的這個場所的俞金彞說自己要去研究中心，對我說往右走就會看到牙科，然後就揮揮手走了。

　　「之後再見。」

　　「之後見，老師。」

　　我開始擔心明天的診療。首先，我不知道牙科在哪裡，其次，我甚至不知道到底有沒有具備基本的醫療工具。不是，明天就要開門嗎？要是一去那邊發現什麼都沒有，會不會只給我一個一字螺絲起子叫我治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