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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一事相求,醫生。你正要前往迪爾泰,不錯?」
身著秋裝的灰髮男人手上正拿著一只期書,看起來是囤貨所馬車的通行文。

「是的,天佑迪爾泰,沒料到竟是以這種形式前往本該豐收的金海之鄉。」

「正是如此,你心中可有對策?我談的不是替挨餓的可憐靈魂度過一時溫飽的那種。是如何面對寒冬降臨的對策。
噢,別露出這一臉擔慮,那種甜美如食糧,會使貪婪的惡慾如影隨行。」

「你並不是在幸災樂禍,對嗎?」
男人時常令她難以捉摸,他不為天災感到難過、卻又似無藉機抬高物糧之意;他樂於慷慨解囊相助,卻又不願透露身分姓名被讚頌。如此刻。

「即便是我也非全然心如惡鬼,多謝你的憂心,不必在意我的得失,我自是有他算。眼下無非是拿下『冬日』的最佳時刻。唔,能否在大雪來臨前一刻不緩地返回艾爾索爾...」他支著下巴,似若有所思。

「....又為何是我?只要你肯,你親自前行可要比任何一位鳥嘴合適。」

「那自然是借助『協會醫生』被賦予的信仰特權了。迪爾泰從來不喜外地商販,何況還是艾瓦克特外的異邦者。任何言行都勢必被添上話外之音,當然我不否認。但僅僅從撈不出油水的農人身上切肉,怕遠還得不償失。」他從鼻腔發出短促的笑音。

「雖然不清楚,但那些不能吃的芽根至少不用丟棄的意思吧,那麼,你能讓我也帶些尚可食用的儲貨分發嗎?」

「那是自然,這是你應得的,我也樂見。我倆可是議成了?」

「我想是的。」凱琳點點頭。

「甚好,這裡有份屬書,看作是取過物資的錄入登記帳便可。」

「這也在協助的一部分嗎,提歐?這相當可疑(Fishy)。」

「船商風格不是嗎,作為替醫生你守住秘密的代價並不過分吧。噢,別擔心,那晚的告解或以隱晦、或以羞赧,但是提奧多起誓,除上天唯有你我知悉。」青年勾著嘴角,右手放在左胸口,像是宣誓的動作。

「...非但想不起,還更令人在意了....」

「嗯哼,我會不時提點你的,甜捲。現在,先把幾秒借給我,好好記下我接下來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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迪爾泰的父兄姐妹,請先喝下一口藥茶,再慢慢下嚥這些熱泥。迪爾泰的天災已傳至瓦艾克特各地,施奈貝爾的醫生們也在此相聚,只為協助身靈飢寒的家人。
神的子民本是一家,自當相敬相愛如父母兄長。

請諸君聽我道來,在本是美麗豐饒的麥之鄉或許少見如此奇異之實。請耐心聽我道來,這些切開後裡頭白如少女膚脂,正是大家手中鹹香的泥餅肉湯。

它們是名為馬鈴薯的異地植果,水煮還是火烤、油煎還是醃漬。當作鮮肉一般料理,無須細磨成粉,苦心精製。
母親與姐妹們請上前見證。
將這些奶黃色的果肉翻沸並且如處理果皮一般壓搾,如漿的果肉加入香料蔥皮皆能做成麵餅,浮起的油水加入奶脂能滾出珍珠般的小巧,這便是麥粥的替代品。

我們理解迪爾泰的苦愁,來自安索格的住民也正歷練考驗。
上繳了王城的食糧,穀倉卻挨餓受寒何種受罪!
毋需恐慌,因天永無絕人之路。
安索格同樣帶來了茂然綠意的種子,與大麥不同,他們是冷地的孩子。在秋季種下、冬初綻放,而枝葉凋零之時正是果實豐收之際。

不必心生畏懼、不必厭惡懷疑,這般生存之道也是神所准許。
如天有地作影、如日有月相映。
搖曳生姿於風的金麥自有在地底沉瀲的雙生,
是光輝暗去才會見到的指引,是疲於仰望時才會低頭感謝的恩惠。

春季後美麗的迪泰爾會再種下麥穗,
來年的迪泰爾依舊會盼來金浪澎湃。

因為不屈不撓的人們不輕易言敗、
因為腳踏實地的人們受神的眷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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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男男女女在卷宗上留下密密麻麻的落款,她鬆了口氣的同時,也昏昏沉沉地對腦中對話的主人有些折服。
她甚至覺得自己也被這席話語如濤如浪地衝的糊裡糊塗,直在歸返的車程時才質疑起糖衣之下有多少是男人的本心。

——要比天花亂墜,商人在宗教前也要退讓三分。
你問我是否相信?當然是 ▇▇ 了。
——凱琳又如何呢?



越加信仰上天的同時,也越意識到那些為信仰癡狂的人們產生迷離。
她心中的神,是否如他們,正開始轉為另一種模樣...?

她為自己的深思與反慮感到背脊顫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