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予死物以生機吧。那也是奇跡的一種形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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穹半蹲在地上,店裡的暖黃色燈光照亮他的側臉,像塊剛烤好的法式吐司,新鮮出爐,賣相絕佳。


砂金猜他逗留的時間不算短,畢竟那件眼熟的外套堆了點雪,委靡地倒在路磚上,獨自背負冬日的重量。列車老么對很多事都抱有不小的興趣,開滿整條街的尋常點心攤都能分得他的注目,別的東西就更不用說了。


那麼星核先生現在又有了什麼新愛好啦?


如果情報掌握得不夠及時,追不上星核改變心意的速度,驚喜可就發揮不出最大作用了。雖然穹已經很喜歡他了,但誰又會嫌得到的糖太多呢。


遠遠一瞧,是家玻璃工藝品專賣店,穹盯著工匠的得意之作,目不轉睛。


精巧的樂園裡擺放了旋轉木馬、環園火車、高聳的摩天輪、派發氣球的巨大布偶,甚至連各色各樣的遊客都復現了出來,方形的底座上,儼然就是個歡樂小世界。


「……砂金?」


牢記於心的香水氣味從旁邊竄出,穹下意識轉頭。換做別人,他會認為這是場難得的偶遇,但對象若是公司商人,「巧合」這兩個字顯然不該出現在選項內。


戰略投資部的生意發展到任何地方都不需要意外,公司不會放任它的商業版圖存在令人不悅的空白,一旦有機可趁,必然會驅使棋子向前推進。


「如果沒記錯,你那房間似乎還有個空位能留給它。」


砂金把交換條件暫時壓在自己這邊。議價嘛,先觀察買家的意願也是種技巧。金錢好用歸好用,可惜這張牌要是出得過於頻繁,反而會淪為一種敷衍無味的儀式,既顯得沒有用心經營,又平白傷了情義。


「啊,不,我不是想要這個,」穹撓頭,摸索能用的字句,「只是想到了一些事。」


「你看,這些東西明明不會動,卻像是活過來了一樣。」


穹指著玻璃樂園,裡面有數不清的人,有的乘在木馬上、有的從車窗探頭、有的在摩天輪前排隊、有的一手牽著家人,一手拿著氣球,熱鬧非常。


將死物熔融為液態,塑型成活著的形狀,最後冷卻定型,由此得出的造物卻不是死氣沉沉的假貨。


「從空間站醒來的時候,腦袋裡一片空白,」他開始談起旅途的開端,「星核、天才、列車、星神、無名客……這都什麼跟什麼啊,簡直是科幻小說。」


「但當時情況危急,不行動就會有人死,所以我就跟著三月他們一起走,然後就有了後來的事。」


他不太確定死是什麼樣子,對活著的自我也不感到多少真實,可是思想與步伐就是停不下來。


可能生命就是這樣的吧,就算一無所知,也會被眼前的光吸引,懵懂魯莽地追逐它。


「之後,我遇到了很多事,也認識了很多人。想到那些不同的星球和朋友們,內心就會變得豐富多彩,一點都不單調。」


指尖撫摸胸口,隔著布料與皮膚,他知道裡面裝著一顆奇特的心臟,為毀滅而燃燒殆盡,為生存而搏動不休。


「人造物也是能活著的啊,砂金。」


穹沒有多加解釋,金色的琥珀瞳熠熠生輝,無限的生機從中萌芽,在超新星爆發般的沉默裡傾訴所有。


砂金對它很是中意,總想著該付多少價碼才合適。


「你當然是活著的,朋友。」


他曾順著頸動脈向下,碰到那股脈動的源頭。鮮活有力,僅是以手觸碰,其聲勢就叫囂著要佔據鼓膜,令砂金心神不得安寧。像得到雨水挹注似的,他的心也用相同的頻率起舞。


這場舞要是能跳到宇宙末日就好了。他當時的確真心這麼想。


「離會談還有些時間,好不容易擠出來的,」他瞄了眼手錶,「一個人逛街太沒意思了,你也是這麼認為吧?」


穹驚奇的臉真是比他那昂貴的限定錶好看得多,看多少次都不會膩。


「那還等什麼,有幾個好地方你一定得去一趟,走吧!」


足跡被白雪忠實地記錄下來,自那座玻璃樂園為起點,延伸到未知的遠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