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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以為那場雪之後便無法再看見下一縷陽光。



睜開了貼合的眼皮,伊得感覺身體反饋的感覺前所未有的輕鬆,這不應該。

明明昨天的他已經油盡燈枯,黑暗來臨之前已經連抬起手的力氣都沒有了……



感覺總是有哪裡不對勁。



舉起手在虛空中抓握了幾下,好像好久都沒感受過這種眼界清晰的感覺了阿。

手的晃動間不經意看見尾指根部有一個小小的痕跡。



「這是……?」猛地坐起身,伊得發現那是一個小小的齒痕,乍看上去只有一個硬幣的大小,排列上倒是很像那種小奶貓的咬痕。


酒店房裡不可能會有小動物吧?


一邊趿拉著拖鞋一邊往浴室走去,目光撇到了被遺落在一角的鞋子。

那是一雙男款的皮鞋。



這不是我的。

……?



上前把鞋子拎起來看,裡面完全沒有任何皺摺,翻遍整個房間都沒有另外一人的任何物件。



「或者是上一個房客落下的吧……」這個理由牽強得他自己都不相信,可是現下也沒辦法查證到底真相是什麼。



從寒國回去之後,伊得再一次投入到了設計師的工作中,一樣的忙碌、捱夜、加班。

偶爾還會去酒吧尋歡作樂,可是每次都草草了事,而且伊得發現——他好像沒辦法再當下面的那一個。


跟不同尺寸不同風格的人都約過,但就是總感覺不對勁,每次都沒有達到那個點。


身體是有高潮的反應,可是心臟像空了一個大洞似的,肉體的歡愉根本填不上那個窟窿。



一次偶爾的機會,讓他撿到了那張被他遺忘在老型號相機;裡的記憶卡。


那是在一次狂歡後的晚上,不知怎地那天完全不想在辦趴踢的總統套房裡過夜,或者是那群同伴吐得東一塊西一塊的糟糕場面、或者是那張床不夠軟、或者是淋浴的熱水不夠熱……


總之伊得拖著醉醺醺、頭暈目眩的身軀回家了。


進門躲開了自己腦抽風買的長毛地毯,跌跌撞撞地奔進浴室抱著馬桶吐了個天昏地暗之後,伊得四肢並用的爬到了沙發旁邊虛靠著平復。



頭重腳輕的感覺實在太難受,這種介於斷片跟喝茫之間的交界處最是令人難受,他順應腦袋的呼喚軟癱著躺倒在地,卻不期然地在沙發底下找到了那台早已被他遺忘的老相機。



當時在國外他也想過打開來看看,或許會找到一直纏繞心頭的那種怪異之處的答案。

可是他顫著手,掙扎良久還是沒勇氣去打開。



醉酒之後大腦成了一片漿糊,之前很豁達的想說既然有種不知名的力量讓他覺得打開這台相機不是一個好決定,那就作罷;現下這股奇妙的力量卻又驅使著他打開這個潘多拉之盒。



——哈囉~!測試完畢、收音正常!

——喂喂你也笑一個嘛,老是抿著嘴像個老頭一樣多不好……



這是誰?



畫面中的男人應付著扯起嘴角,正在快樂地在鏡頭前講著今天行程的伊得沒有注意到當時男人在他身後看著他的眼神有多寵溺。


接下來是多個不同的場景切換、有人來人往的步行街、有熱氣氤氳的烤肉店、有路邊的特色小店,背景一遍遍的換,不變的永遠是那個蓄著一頭紫色半長髮的男人,每一個切到他的畫面裡,他的視線一直都牢牢跟隨著伊得、瞇著眼的、熱切的、不耐的……不管什麼時候、是晴是雨是雪,他的目光都緊緊跟著伊得。



最後一段畫面跟前面的都不一樣。

那個紫髮男人第一次沒有注視著伊得,他蹲坐在地上擺弄著什麼,鏡頭前的伊得用一種很輕的語氣說著話。



——致以後的我……雖然可能也沒有以後啦。趁他正專心呢,我得先把話說完。



後面是伊得低聲地唸述著一段奇異旅途的故事,其中的內容哪怕明知道影片裡的人是如假包換的自己,他也無法相信……他曾經穿越過?身後那個男人是一個對他很壞、卻又幫忙他好多的人?



「放在兩個月前,打死我也不相信在最後的時間竟然是他陪著我,哈哈。不過真的很感激他……我想說的是,我喜———」好死不死的影片在這個地方數據缺失了,在畫面變成沙沙雪花之前伊得只能勉強的從影片裡自己的嘴型上分辨出一個大概的發音。



伊得著了魔似的坐在冰涼的地上,背靠著沙發,一遍又一遍的重複播放著影那段影片。


如果那個人真的重要得讓「我」也想要表白,那我怎麼可能會忘掉他?

在翻到相機之前,自己的腦海裡完全沒有任何一分關於這個人的信息。



相機發出了低電量的通知音,然後自動關掉了,直到此時伊得才回過神來,自己的臉上已經全是濕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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傾盤大雨淅瀝落下,濃重的雲黑壓壓的浮在這座城市的上空,壓得人喘不過氣,潮濕的空氣連呼吸都黏糊,伊得撐著傘急匆匆的跑過一處小

巷,這雨大得連撐著加大號的傘都濕了半個身子,他現在只想趕快到家好好享受他難得的假期。



一聲微小的嗚咽鬼使神差的越過沙沙的雨聲擊打著他的心神。

第一次以為是自己聽錯了,可是腳步還是下意識放慢了,倒退著回去巷口,再一次聽到那種小獸嗚咽的哀呼。



不是錯覺!!


伊得也顧不上濕半身還是濕全身,傘面太大了進不去小巷,他扔下傘,不顅渾身被雨淋了滿身,在昏暗髒亂的小巷裡尋找著聲音的源頭。



他發誓他從來不是愛心泛濫的人。


他也無法解釋為何聽到那聲微小的呼聲就完全沒有辦法不去管,只是那一刻……他也不知道。



巷裡堆積的垃圾袋很多,那種特有的酸臭味一直衝擊著他的鼻腔,很癢很想打噴嚏,卻又怕打噴嚏時的大聲響會把那隻小動物嚇跑,他只能一手捏著山根強忍癢意,一邊吃力地把沈甸甸的黑色塑膠袋移開。


雨水把他的瀏海全打濕了,濕搭搭的擋了他的視線,伊得一手把前髮全都往上撥,終於在重重的垃圾袋下看見了一個寵物籠。



裡面趴伏著一隻髒得看不清本來面目的小獸。


伊得的手指穿過鐵籠間的縫隙伸進去觸碰了一下小獸的鼻尖,小獸抖了一下往回縮得更裡面去了。



看嘴吻的形狀大概是一隻……小狗?



直到在浴室洗了三缸水,伊得才知道自己撿回來了一個多麼不得了的傢伙。


這貨是一隻紫白色的狐狸。



尷於這隻小傢伙的毛色太過特別,伊得連發萌寵動態前也得先幫牠全身P成棕色,而且每次在狐狸旁邊P圖的時候手機都會被狐狸用力地擊飛,好像牠很討厭被改顏色一樣。


伊得在廚房搗鼓著晚餐的時候,狐狸會躍上流理台,蹲坐在一個剛好會礙到伊得做菜的地方。

他每次把牠抱回地上、沙發上,甚至幫牠搬了一張凳子,好讓牠可以坐得舒服點,大爺就是不從,非要坐在那個有一道道小坑的流理台邊蹲著看他做飯。


除了要吃熟肉、要睡床、不准看其他動物影片、散步不願意帶繩子之外,這隻小狐狸還是蠻好伺候的。



如果可以別在他洗澡的時候把門撓得震天響的話。


伊得嘗試過不管牠,由得牠撓,結果這傢伙直接開始用後腿踹門。



他一臉無奈的開門時看見就是狐狸舉著一隻後腳在撓自己後脖的愜意臉。


好傢伙,裝得一臉「我沒有啊我就只是坐著」的樣子……


要不是這東西不會說人話,伊得都會以為是狐狸精變的。



深夜跟狐狸散步回來後,伊得都會在狐狸入睡後悄悄摸出那台相機,開著靜音再看好幾遍才睡覺,看的次數多了,腦袋自己會在顱內給影片配音的。


正看得入迷的時候手腕被毛茸茸的觸感掃過了幾下,伊得的睡意上來了,不耐煩地撥開那個騷擾的傢伙,手掌卻被輕咬了一下。


「好啊,反了你了!敢咬我……嗯?」視線觸及那個齒痕,腦海裡的記憶碎片猛地奔湧而出。



這個形狀。


把在床邊來回走來走去的狐狸整隻抱起來,伊得端詳著這隻不同尋常得過份的狐狸。



從撿到牠的那天起,伊得總是會做不同的夢。

內容往往起床的時候都會變得零碎,要說最大的不一樣就是以往如果看完影片入睡,直到第二天再看影片之前,他都沒可能回憶起那個紫髮男人的面貌。



自從他開始做夢之後,就變得不一樣了。

走過家附近那家咖啡店、去附近的便利超商購物、在附近公園散步……在伊得生活的每一處地方都會閃過他跟那個男人的回憶。



他知道那些都是真實存在過的,只是他忘了,他拼命想要回憶起來,卻不得其法。



左右看了一會兒,甚至把整隻狐狸都翻轉過來看了下肚子有沒有什麼奇怪的,不出意料被掙脫了附帶踹了一腳,伊得躺倒在床上,抱著被子捲成一團,覺得那個忽發奇想覺得這隻狐狸是那個男人變的自己很傻。



如果……



床上的人兒呼吸逐漸變得平緩,紫色狐狸輕盈一躍,四爪上的肉墊很好的讓牠的行為完全沒驚動到淺睡的某人。



用頭拱開對方抱得緊緊的被子,整隻狐鑽入伊得的懷裡,尾巴有一下沒一下的輕拍他的背,就像他們還相擁而眠的那些日子一般。



狐狸伸出舌頭輕輕舔了舔青年的下巴,安心地拱著青年的頸窩入眠。


再等我一下下,小少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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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法陣發出的光芒漸漸歇息,眾人站在那個熟悉的房間之內靜默,不同的是床上那個人已經不在了。



「伊得先生……嗚…」首先打破寂寥的是耳後有著橘紅髮絲的內向青年,他嘗試強忍著眼中缺堤的淚水,卻還是沒辦法接受當下的現實,跪倒在床邊嚎哭出聲。



其他的人都別過臉、仰著頭,一室的悲涼。

在高大男人肩上的小獸躍到了空空如也的床鋪上,不解地左右繞圈,托帕不明白,為什麼那個人突然就不見了?


專屬於他的氣味也消失了。



崑西猛然伸出手扯住那個又想用魔法離開的某人,臉上是少見的憤怒表情。


「去哪?」平常他是不會管玖夜到底想幹什麼,只要別打擾到他就可以了,可現在明顯不是讓他出去搞亂的時間。


「呵……老朋友不需要這麼用力的抓我,我可沒那個時間做你腦中的事,放開。」玖夜臉上的笑愈發的虛偽,崑西識破了他故作冷漠的偽裝,不太放心的鬆了手。



玖夜只留下了幾聲低笑,便在一陣白霧間隱去了身影。



森林的動物又再一次迎來了那個大魔頭的統治。


路上走著走著總是會不小心掉落到大妖設的陷阱裡,按照以前的習慣大聲呼救,看見大妖後使勁的求饒猛誇對方的招數突然就不管用了。


坐在陷阱中的狸貓妖不解地看著玖夜大人稍顯落寞的神色,好像下一秒就會看見珍珠從那張漂亮的臉上滑落,大妖輕嘆一聲,擺擺手讓他離開。


「呃……今天不、不燒尾巴嗎?」雖然再度修回人形用了不少時間,但狸貓還是很喜歡玖夜大人再次臨幸他們的,每天他都巴巴地尋找著玖夜大人設的陷阱自個兒跳進去,然後又被燒得哇哇叫。



「沒意思,再不走燒的就不止是尾巴了哦?」狸貓夾著尾巴跑遠後,玖夜沒精打釆的擺弄著剛摘下來的狐尾草,一邊往木屋歸去。


木屋內本來陳設的收藏品全都換了一遍。


玖夜立於窗前,手中是那個帶著蕾絲的小袋子,上面綑的蝴蝶結歪歪扭扭的,那是玖夜研究了好久才模仿著原樣綁的。


袋子裡的甜香也早已消失了,直到現在他還是沒辦法忘記那顆寶石的味道。



可惜,他最想要的寶石沒辦法像那顆糖果一般,被他吃到身體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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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個發現玖夜不見了的人,應該說生物,是托帕。

在大魔法師走後,崑西跟部落的人關係有所緩和,不需要再顧慮會被其他人類傷害到,托帕不時會在崑西睡著的時候自己到處蹦蹦跳去玩,可是聽小夥伴說,那隻大妖已經好一陣子沒搞怪了。


聽完小傢伙的吐槽後,雖然心裡不願,但崑西還是決定去那個煩人東西的居住地看看。


他沒有料到對方竟然就奄奄一息的躺在屋前那片紫色花海裡。

在紫色狐狸身周的狐尾花仿佛把能量用完一般,開始泛出死地的那種紫色,托帕一改之前的嫌棄,上前叼著狐狸的後腿就往外扯,崑西上前一把拎起狐妖的後頸,他可以感覺到狐狸的魔力幾近枯竭。


「怎麼回事。」用力的搖晃著手中的狐狸,可是毫無反應。



把狐狸帶到大宅後,墨菲聳動著鼻子湊過來,說狐狸的身上有伊得的味道。


「怎麼可能?冒牌魔法師都走多久了……?難道說?」艾德蒙特震驚的看著奧利文從狐狸的脖子上勾出了一根項鍊——上面掛著的霓虹寶石已經將近無色,整顆寶石變得黯淡無光。


「看起來……老狐狸是跟著主人去了那邊,又回來了。」

「至於他到底做了什麼…這得等他重新回復人形才知道了。」


——要多久?誰知道一隻妖重新修成人形要多久。


————


清晨的陽光穿過窗簾灑到了床上熟睡的人臉上,耀眼溫暖的光還伊得不適的抬手想要遮擋住擾人清夢的金光,好不容易又夢見了那個人……不想醒來。


嘗試再次回到夢鄉不果,伊得認命的張開眼,卻發現今天的身體有點重。

誤以為是那隻狐狸又蹦到自己身上壓著睡,都準備好把牠整隻拎起來丟下床了,等等,這……?


一隻白晢的手臂正橫在他的胸口,視線往下挪還可以看見一截光裸、有著飽滿肌肉線條的大腿也正跨在自己的身上。


我昨天沒去釣魚也沒去約炮啊?床上怎會有陌生男人??


像隻章魚一般抱住他睡覺的人嫌棄他動來動去,嘟嚷一聲把他摟得更緊後把臉埋在他的肩窩又繼續睡了,伊得僵硬著身體,小心的轉動頭部去看那個人的臉。


長而濃密的睫毛在眼下覆蓋了一層陰影,左臉的中央有一顆淚痣,散落在臉側的髮絲透著金光的紫……是那個人。


「雖然小少爺被我的臉震驚得愣住的表情很好地取悅了我,可是你再看下去……我可不保證會做出什麼惡劣的事來哦?」惡質的話語配合那燦爛的笑容怎麼說都有點格格不入,但伊得的眼角還是不爭氣的紅了。


「早安啊玖夜。」眼角的淚被指腹溫柔地拭去,那雙異色的眸子認真且專注的盯著自己,伊得吸了吸鼻子,用沙啞的聲音跟難看的笑容跟對方打招呼。


刻意不去提之前的事,伊得不知道這是不是夢,如果是,那麼他希望永遠不要醒來。


「哭的樣子還真一如往常的難看,這時候難道不該說歡迎回來嗎,無禮的小少爺。」沒好氣的從床頭櫃上抽了幾張面紙,粗暴地給伊得擦了幾下,眼淚卻還是如斷線珍珠一般不斷落下,有被氣到,玖夜只得收緊了環抱在腰上的手,惡狠狠的說道。


伊得破涕為笑,拎著玖夜塞給他的面紙擦去了淚,伸手抱緊了那個失而復得的人。


「歡迎來到我的世界,玖夜。希望這邊足夠有趣能留住你…」

「光是小少爺我都嫌探索得不夠了,放心吧。」湊上去堵住了伊得還要喋喋不休的嘴,玖夜悄悄在心裡跟另一個世界的「同伴」道謝——雖然他們肯定不會收到謝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