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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y Hero－01


今天的天氣很好。
陽光灑在街口，帶著剛好的溫度。
人們穿梭在略帶忙碌與喧鬧的十字路口──做生意的商家正大聲吆喝，三三兩兩的學生交頭接耳，或許在討論放學後要去哪裡玩；剛結束工作的上班族拖著微微疲倦的身體，尋思著要在附近的小店歇口氣。

一如往常的日常，如同空氣流動般，讓人習慣了時間的流逝。

當爆豪光巳剛把手中的鑰匙掛上門邊的掛鉤，順手滑著手機時，突然亮起的陌生來電便顯得特別刺眼──突兀得令人無所適從。

那是遲早會得知的消息。
即使早已做過心理準備，作為母親，她依舊無法平靜接受。

爆豪勝己於任務中殉職。


01， Day 30


爆豪勝己的告別式，與他生前宛如爆破般炸裂的個性相反，出奇地安靜、簡單。

以他參與過大戰、至死仍在前線活躍的地位，本該引來媒體爭相報導。但在公安的協助下，一切都被移到另一處僻靜的場地。那裡只有英雄「大爆殺神‧Dynamight」的照片，靜靜矗立。

真正的告別式上，只招待親人、朋友、曾一起出任務的英雄們，以及部分民眾──那些曾被他拯救的人們。甚至有人得特別去爭取名額。

爆豪光巳與爆豪勝由衷感謝每一個人的心意。而從小與他們相識的綠谷一家，始終靜靜地守在一旁，直到典禮結束。

究竟是怎樣的任務，外界無人知曉。
作為英雄死去，也許是爆豪勝己最符合他生涯的落幕方式──
但在這樣的完美落幕裡，卻仍有一股難以言喻的沉悶，緊緊壓在所有人心頭。

「真的……沒想過會有這麼一天……」
切島站在靈堂前，眼淚從未停下。他哭得像個孩子，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彷彿只要哭得夠大聲，就能把人從另一頭拉回來。

然而他說出的每一個字，都在告訴所有人。
他會記得那個男人，以及他們曾經並肩而立、貫徹到最後一刻的信念。


＊


綠谷小心翼翼地將車子停入閒置許久的車格。
方向盤在他掌心裡沉沉的──他是最近才開始習慣開車的。
以往和爆豪相處時，主動開車的都是爆豪，他偶爾會坐在副駕。
如今坐上駕駛座，倒是有些莫名的不自在。

按下電梯樓層按鈕後，那股藏在胸口的不安像被悄悄撥開。他忍不住瞥向狹窄空間裡的鏡子，看著那張略顯懊惱的臉，伸手去撥弄根本不存在的灰塵。

……根本就是不請自來吧。
他這麼想著，悄悄地呼了口氣。

前陣子，綠谷引子提出想去爆豪家拜訪。剛好回家一趟的他也跟著同行。
爆豪光巳雖面帶微笑，仍藏不住眉眼間的黯淡。時而調侃的言談，像是刻意讓氣氛不要太沉重。
比起正在煩惱怎麼擺放國家頒發的勳章的爆豪勝，光巳更在意爆豪勝己在外的住所還沒整理好。

「孩子總是讓父母放心不下，不是嗎？」
與爆豪勝己相似的紅眸帶著戲謔掃過綠谷，讓他不免有些坐立難安。倒是引子笑著回話。
「比以前好多了。」
大家都知道這只是場面話，沒有繼續深聊。

反倒是綠谷，脫口說了一句連他自己都沒預料的話。

「如、如果……不介意的話，我也可以幫忙整理！」

瞬間的停頓讓他到現在都還記得胸口漏跳的半拍。
光巳愣了下，隨即笑了。

「出久願意的話，我當然歡迎。」
他拍了拍綠谷的肩，力道比預期重些──那是他平常對自家兒子的力道。綠谷忍住後背傳來火辣的疼，忙不迭地應諾自己會承接所有粗重活。

電梯門打開時，他深吸一口氣，開始依序數著門牌。

他記得，在爆豪接下那場任務的幾週前，他們曾一起吃飯。
兩人都被工作耽擱，趕到時餐廳都快關門了。
爆豪隨意地問了句：「要來我家吃嗎？」
而他，也就這麼去了。

明明是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彼此卻在相處上時有謹慎。這種拘謹並非他單方面的錯覺，也許爆豪也是這麼認為的。

只是──

想到自己在雄英畢業後，居然還能跟爆豪一起吃飯、說話、甚至並肩執行任務……

如果不是爆豪主動聯繫裝甲的製作，他不可能重新站在同一個軌跡上。
這是他從來不敢奢求的，卻被輕易放進掌心的緣分。

光是這樣的想法，就足以讓綠谷感到一陣悄然的喜悅。

半掩的門縫透出屋內有人走動的氣息。
綠谷敲了敲，輕推開門，並在進屋後將門闔上。

爆豪一向克制又自律，這點在房間裡展露無疑。
簡約的裝潢、極少的擺設、乾淨到像樣品屋般，每一道痕跡都顯示他的作風與習慣。
就像人被抽離後，生活的線條卻還留在空氣裡。

「說是整理，那傢伙留下的東西也沒多少。」
已經繞過一圈的光巳語氣輕淡。

「書房要麻煩出久了，公安已經先拿走一些資料，我對英雄的專業也不熟，你幫我看看該怎麼處理吧。」

「好，我會的。」綠谷點頭。

書房比他預期的更簡潔，只剩零散的書籍與幾樣私人收藏。
綠谷忍不住和自己比較，他的書房塞滿自己寫的英雄資料與筆記，還有好幾個放著歐爾麥特周邊的櫃子。

同樣是歐爾麥特的粉絲，爆豪偏好限量精品，收藏量不算多，但件件都是拍賣網上破天價的等級。
綠谷盯著其中幾樣連他都沒搶到的稀有物，忍不住撇嘴抱怨：

「小勝真小氣……明知道我沒抽到還不給我看。」

雖然語氣像在碎念，但指尖碰到那些收藏時卻極為小心，像是怕讓誰生氣似的。
他拿起防撞泡棉，將一個限量的歐爾麥特玩偶細心地包起來，動作輕柔得不像在整理遺物，更像是將某種珍視的心情慢慢闔上。

收拾途中，他還發現高一時在遊戲中心和爆豪互相爭奪，卻在意外中被燒毀的歐爾麥特玩偶。*

「沒想到小勝還是找到了啊。」不愧是堅持完全勝利的英雄。綠谷笑著捏了幾下娃娃，重新整頓心情繼續忙碌。*

整理的時間不長，只花了半天便完成七八成。

綠谷回到客廳時，光巳朝他眨眨眼，手裡拿著高貴的洋酒，以及剛才送到的晚餐，說要喝掉爆豪偷藏的甘醇。

僅僅只是一瞬，他的內心閃過小勝肯定氣炸的念頭，卻又在下一秒感到寂寞。

啊，那個人已經──

光巳看著堆疊紙箱的空間，仿佛在確認什麼似的，忽然感慨地嘆了口氣。

「勝己真的……什麼都沒留下呢。」
語氣不像責怪，倒是想探探爆豪的八卦。「明明那孩子的個性火爆到讓人印象深刻，結果生活痕跡少得可憐。」

她轉過頭，看向剛收拾完工具的綠谷，眼神柔和了些。

「出久，勝己之前在忙些什麼？有跟你說過什麼嗎？」
語氣很輕，口氣像是談論昨日吃了些什麼，雲淡風輕，然而那雙紅眸凝視著屋內某處，試圖從中窺見什麼。

綠谷的動作一頓。

小勝……

他不停地在腦中翻找記憶。
任務、巡邏、臨時出勤、裝備更新……
那些都是爆豪身為英雄的日常，可那並不是光巳想知道的答案。

他甚至想到切島。
從雄英時期就和小勝建立對等關係，畢業後仍舊相處自然，比起他，切島知道的可能更多。
但這樣說出口，又像是在推開什麼，彷彿暗示自己根本不是「最了解他」的那個人。

喉頭像被堵住似的，他遲疑許久，手指捏著衣角邊緣，許多能拿來形容的辭彙都用不上，最後，他只能吐出一個最安全、也是最笨拙的回答。

「小勝……一直都是很棒的英雄。」
綠谷抬起頭，努力讓笑容不要太勉強。
「從小到大，我一直看著他。所以……我想，直到最後，他一定是往前邁進（Plus Ultra）。」

光巳安靜了片刻，她想起當初在大戰時，看見爆豪勝己在螢幕那端奮鬥著。她輕輕點了點頭。

「……是啊。那孩子就是這樣的人。」

在那短暫的沉默裡，兩人都心照不宣。

爆豪勝己留下的不是物品──是他拚命往前的背影。
而綠谷，似乎也第一次意識到，自己對那道背影始終說不出口的心情。

「出久，我想將這樣東西交給你。」

綠眸定睛一看，歲月的痕跡落在壓克力的表層，卻無法撼動裡頭裝飾物帶來的含意。

是他們幼時一起抽到的歐爾麥特閃卡。

綠谷愣住了，內心的慌張已經全寫在臉上。
「我、我不能收那個……那是小勝的，我不行收……」

光巳只是靜靜看著他，眼眸裡有太多情緒交纏。

畢竟那是爆豪最初的信仰，是讓他想成為「最強」的起點。也是他直到最後從未放下的執著。

「出久，你收下吧。」
她的聲音很輕，微微顫抖的尾音像是祈求。
「我想……勝己也會希望是你收的。」

綠谷止不住搖頭，呼吸微亂，胸口像被勒緊。
「可是我──」

「我無法留下這個。」
光巳低頭，指尖輕觸著閃卡邊緣，那是她兒子最後一抹稜角。
「看見它，我就會忍不住去想，如果有另一個選擇……」她吸了口氣，努力維持語氣的平穩。

「我做不到抹滅這一切，也無法抱著不可能實現的猜想活著。所以，出久……」

她的手心掩蓋住雙眼，抑制不住地哭音，一字一句敲打在綠谷的心臟。

「抱歉，我知道這是個自私的請求。」

房間的空氣驟然沈重。

綠谷的指尖停在半空，無關拯救，也並非可憐。即便不確定該以怎樣的身分留下這份象徵，他仍是收下閃卡。

「我會好好收著的。」

明知這麼做也改變不了什麼，僅是讓缺了口的心跳，得以繼續躍動。


這是爆豪勝己離開後的第三十天。


TBC


* 沒記錯是動畫DVD廣播劇的內容，但第幾季忘記了嗚嗚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