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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轉蛋】

妳作為首席聽眾，聽著他朗誦詩篇文章。

妳為他以傘遮風蔽雨，陪他走過不同的晴雨光陰。

妳提著他的皮箱，裡頭裝滿筆記書籍與奇珍收藏。

他的黑髮總在清醒時翹得毫無章理，由妳慢慢梳理造型。

妳黑白的女僕服與他筆挺出自妳手的墨黑貴族裝束，總是形影不離。

你們的歲數相仿，陪伴著彼此成長，妳知道他需要什麼，並提早做好準備，默契十足使他人望塵莫及。

妳打理操持家務，他學習貴族社交禮儀。你們是偶有交集的兩條線，心照不宣。

有一天妳察覺，他長得比妳還高了。

他的嘴角噙著笑，天真與稚氣依舊，但更加成熟沉穩，高雅的氣質脫俗出眾。

妳驀地臉頰一紅，躲開了他碧綠的注視，因此沒留意到他耳根也悄悄染上緋色。

他讀起文件而妳替他沏好了一壺茶，在薄薄的白霧中妳望著他專注的側臉，胸口感受到的怦然是甜美至極的疼痛。

他允文允武，待人接物得體合宜，俊秀面容與翡翠般的瞳，在適齡女孩的社交圈成為熱門話題。

妳知道，妳不能對他抱有多餘的情感，在主從情感之外，妳們必須形同陌路。

但是膨脹的心意哪是喊停就能終結，他總在妳需要的當下即時出現，例如替妳取下倉庫高處的物品，於妳的耳邊等待妳的答謝；在妳整理書庫的時候，透過架子的縫隙與妳四目相接，然後勾起淺笑。

朝夕相處之下，妳相當清楚他的個性，但唯獨不敢確認他對妳的心意，妳甚至不願去想，那如同不能說出口的妄言。

妳沒有資格，妳心知肚明。

未來，你們應當是兩條平行線。

所以妳選擇迴避，當妳知道青年的父母開始計劃籌備兒子的婚事。

已屆成年的他公事纏身，妳則盡可能和他人換班，避開他可能出現的任何時間地點。

妳知道他的作息與習慣，存心的執行相當順利。

妳希望他能獲得與他相襯的幸福快樂。

但妳不知道的是，妳的決定把他急壞了，最終急出了病。

在廚房的妳聽說他病倒的消息，瞬間摔破手裡的瓷盤。

妳收拾四分五裂的碎片，想著有妳在的時候，他身體強健，與病菌可謂絕緣，隔著白襯衫都能窺見他的英挺身材。

紛亂的心糾葛成一團，指腹不小心被割了道血痕，妳隨意包紮起傷口，比起自己更擔心臥榻上的他。

最終，妳被其他女僕半拖半拉著進到少爺的臥房。那裡明顯了無生氣，像是任何光線都透不進去的幽暗。

「——沒有人比妳更懂少爺了。」

妳被單獨留下，久違地與他共處一室。

這不是妳初次看見他的虛弱無力。妳看著他緊閉的眼與毫無光采的黑髮，想起他童年的一場大病。

那時候的妳幾乎寸步不離，在他的氣色轉好之前，妳未曾闔眼。

當時，妳不願放開他小小的手，那股寒涼像是刺進妳心尖的冰錐。妳情願被病魔折磨的是自己。

如同此刻。

妳跪倒在他的床邊，輕輕捧起他的手並將之包覆住。

——想要將自己的體溫與心意都傳達給他。

已經服過藥的青年靜靜沉睡，瘦削的臉令妳感到陌生。

而妳這些日子以來全心埋入工作藉此麻痺自己，未曾注意爬上妳臉頰的蒼白與憔悴。

妳始終維持著相同的姿勢，意識不知不覺遠離，但依然沒有放開對妳來說最重要的他。

「……為什麼要躲著我？」

他的話語割裂死寂，妳驚醒。隱約透進室內的清晨亮光曖昧難分，猶如你們之間。

他嗓音沙啞，而妳沒有回話，想鬆手替他倒杯溫水，他卻不肯釋放。

「不肯跟我說話了嗎？為什麼？」

妳低下頭，態度畢恭畢敬。「恭喜少爺要訂婚了。」

他眉頭一皺，撐起身子將妳拉了過去。「妳聽誰說的？我可要封了他的嘴。」

妳跌坐在他懷中，青年在近距離逼迫妳對上他的碧眸，展露出的強硬帶有些許害羞。

「總之，妳說不要的話，那就不要了。」

他細長的手指抹去妳眼角的晶瑩，妳的淚花在他的掌心消融。

「少爺……」

妳哽咽。對於他話語的重量感到無所適從，狂亂的心跳令妳無法好好表達想法。

「任何弄哭妳的人，我都無法原諒，包含我自己。」

他輕摟著妳，黑羽似的髮遮擋不住目光裡的熾熱。

「但我不能這麼自私……」

「妳已經夠自私了。」他俯首，打斷妳的辯白，咫尺之遙的吐息令妳心慌，「妳不在，我就難以入睡。每天想著妳是不是怎麼了……」

他沒有放開妳，但也沒有正面看著妳，視線微妙地偏轉，「所以說，就沒想過這件事跟妳有關嗎？」

妳胸口一緊，像是被驚擾的小動物，抬起水潤的眼。

他暖風般的溫煦告白一字一句，緩慢而且鄭重，「我籌備訂婚是事實，對象是妳也是事實。」

他的綠眼倒映妳泛著淚光的笑容。青年向妳撒嬌的同時將妳抱得緊了些，「我還在找合適的時機，設計給妳的驚喜，沒想到妳就開始躲我……我很難過的啊。」

「對不起……我……」

聞言，他揚起寵溺的微笑，食指指尖抵住妳的唇。「這種聽起來像是要拒絕我的話語，該打住囉？」

妳泛紅的臉頰令他心情大好，臉上止不住的笑意蔓延，在破曉日光中清楚地落在妳的眼底。

千真萬確地，他的臉色比昨夜好上許多，妳徐徐呼了口氣。「我該去請醫生給您診斷——」

「不需要。」他依然抱著妳，就這麼躺回被窩。「妳留在這裡，負起責任。」

「嗯？」妳的疑惑與掙扎被他一併納入胸膛，他勾起妳的下頷，於妳的唇落下吻。

「聽不懂沒關係，這是命令。」他明亮的綠眸透出堅定，妳在他的擁抱裡輕輕頷首。

後來妳才得知，他拒絕了在妳之後所有人的探望與打擾——他只要有妳在，就很好。

至於他倒下的原因，起源於積勞成疾，以及因為妳而犯起的相思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