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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4.03 泰坦圓桌DnD跑團紀錄小說
章節:DnDEX 2-01-2 〈危險之城 - 愛如烈火〉



致 我最親愛的兄長:
展信安。
隨信附上的是這陣子工作所得的金錢,應該足夠你維持好一陣子的生活開支與醫藥費用。
最近我正到了穆爾瑪斯特來找尋新的工作機會,正巧有一位名為愛絲翠.索的貴族這段時間在大辦宴會,需有很多人手。
這是一位出手相當大方的貴族,在他手下工作並不辛苦,並且在宴會上有許多貴族願意讓我們這些同時兼具冒險者身分的工作人員兼差,給我們其他任務以賺取金錢,我覺得相當不錯。
說實話,穆爾瑪斯特這座城市雖然我不怎麼喜歡,但從這些貴族身上賺錢真的非常容易,他們各個都富得流油、並且不介意為了一些小目的花大筆金錢。
單單只是去貴族的豪宅裡表演一次就足夠我賺好幾枚金幣了。
噢,不過兄長可以放心,我沒有出賣自己的身體。我知道像我這樣的半精靈去貴族家「表演」這種事容易引起誤會,但我能保證自己絕對對你忠貞無二。
你若是不放心,待我回去時,或許你可以考慮弄個貞操帶給我帶著出門。這邊的工作結束,我會回去一趟,到時候你可要準備好喔,哈哈!
我真的有些想念你了,真希望這些工作能快點結束。
雖然我在這裡也有認識不少有趣的同伴,然而終究沒有人比得上你重要。
誠心祝福你我在梅麗凱女神的庇佑下,一直安寧順遂。
也希望梅麗凱女神能使我不久後歸去時見到一個健康美麗的你。

你唯一的愛 培爾 於一樣想念你的某個午後



將信與一袋裝著金幣的麻布袋一起封進木盒後,我小心翼翼將盒子收進隨身的背包裡。
「培爾哥哥!你在做什麼?」我才正準備重新拿起刀叉享用辛勤表演後得到的員工餐,就見一名金髮的小女孩一手抱著熊布偶、一手端著盛有蛋糕的盤子,蹦蹦跳跳走到我旁邊。
「唉,小心!」眼看跟蛋糕一起放在盤子上的點心叉在女孩蹦跳的動作中滑落,我眼急手快在餐具落地前趕緊接住,然後放到桌上:「阿比,不是跟妳說過要小心注意嗎?要是送餐的時候也這麼冒失,會冒犯到那些麻煩的貴族大人。」
「對不起。」吐吐舌頭,她用可愛的笑容向我道歉,隨後在我旁邊的座位落座:「所以你剛剛在做什麼呀?」
「在寫家書,一段時間沒有給哥哥寫信了,所以打算報個平安。」揉揉小女孩的頭,我笑笑回著。
「培爾哥哥真的很掛心你的兄長呢!」我們雙方都在穆爾瑪斯特待了一段時間,在各種工作場合見過不少次面,一來二去,她也對我的狀況略有耳聞。
「那當然,畢竟是從小相依為命的手足。」
「感情,真好呢。」這時,坐在我另一側的另一位女性同事用略顯羨慕的語氣說著。她的言語有些不連貫,可以感覺出她不擅長交談,不過還能大致上理解意思。
女性同事──艾妲──是一名身材高大、身手不凡的保鑣,與阿比相同,也是我在穆爾瑪斯特討生活時見過不少次的夥伴。
「嗯~有好也有壞吧,沒有父母可以依靠,我們自然會格外親密。」聳聳肩,雖然出生就失去父母,但我不覺得這是什麼不能談論的話題:「或許就是所謂『家家有本難念的經』?」
「什麼什麼?什麼難念?培爾難道在教小阿比念什麼書嗎?」一聲嬌俏的嘻笑傳來,不知不覺間,我們三人身邊又來了三個人。
站在最前面的半身人女性正是聲音的主人,而她身後跟著兩名高大的男性,他們手中都捧著自己的員工餐,看樣子是想來找我們拚桌。
「啊~綠瓶姐姐壞壞!阿比已經會讀寫了,才不需要培爾哥哥教!」聽見半身人──梵妮綠瓶的調侃,剛塞了一口蛋糕到口中的阿比用含糊不清的聲音抗議。
「呦,你們也下崗了?」對三人眨眨眼,我伸手示意他們在圓桌剩下的三個位置落座。
「學海無涯,無論何時都該繼續學習。阿比蓋兒,妳學到的還只是九牛一毛。」其中一位男性拉開椅子,一邊把餐點放到桌上,一邊說。
「嗚,路西法哥哥跟著綠瓶姐姐一起欺負我!切賜哥哥,你看他們啦!」見男人幫著綠瓶說話,阿比不甘心地轉頭對最後一位有著東方面貌的男子說著,試圖拉攏支持。
「……。」沉默半晌,切賜才在坐下後接話:「但路西法說的沒錯。」
聞言,阿比可愛的小臉都皺成一團了。
可愛的阿比、說話笨拙但好相處的艾妲、有些高傲不過人不壞的路西法、沉默寡言的行動派切賜、熱情的梵妮綠瓶。這五個人就是我在穆爾瑪斯特經常往來的夥伴。
我們六人同為暫留於穆爾瑪斯特的打工人,經常在各種臨時工作中相遇,偶爾遇到工作缺人還會互相介紹,雖然交情說不上深厚,但已經算是互動相當友好了。
這次在愛絲翠莊園的這份工作機會,我也是透過他們才得知的。
「唉呀,沒事沒事,阿比年紀還小嘛。慢慢學、努力學,等哪一天妳變得比路西法懂更多,就換妳可以笑他了!」看著女孩氣鼓鼓的臉,我捏捏她的臉頰。
話一說完,除了阿比釋懷的笑容以外,我還另外收穫路西法的狠瞪一枚。
「嘖嘖嘖,培爾,你對阿比真的很寵溺欸。難不成你有戀童癖?」手腳並用爬上對她而言稍微有些過高的椅子,綠瓶在拿起叉子準備用餐的同時這樣向我開玩笑。
「真是荒謬,這種可愛的生物怎麼可能對她產生邪念?」我雙手並用,揉捏著阿比的臉頰:「可愛小阿比對我而言,就跟泰迪熊一樣,可可愛愛!」
「嗚哇嗚哇嗚哇~別這樣揉我臉啦!都變醜了!」被我攻擊的阿比用抱著熊布偶的手試圖推開我,但力量差距過於懸殊,無法如願。
「不會的,就算揉歪了,阿比還是可可愛愛的!」我哈哈大笑,絲毫沒有要放手的意思。
阿比這孩子真是太可愛了,雖然常常說一些讓人摸不著頭緒的東西,不過好逗弄這點真的沒話說!
原本還打算再逗逗這小女孩,然而切賜的聲音打斷了我的動作:「培爾,有人。」
「什麼?」切賜從來不說多餘的話,因此聽見他開口,我立刻就停手,轉頭往旁看去。
只見一位穿著華貴衣物的男性貴族正支開自己的矮人保鑣,並朝我們走來──
「各位冒險者,我有一份特別的任務,你們接嗎?」
我勾起唇角,笑得人畜無害。
「這得看您願意出多少了,帥氣威嚴的貴族大爺。」

「就是前面那裡嗎?」轉過街角後,我們六個人停下腳步,看著不遠處的店家。
那是一間酒館,用斜掛著的靴子做招牌非常好認,這也是它被稱作斜靴酒館的原因。
據說那個失蹤的臭小子就是跟這裡的女服務生墜入了愛河。
早些時候,在宴會場,那位上前與我們搭話的貴族,就是委託我們「低調地」把他家失蹤的臭兒子拖回家。
說實話,平常這種貴族的家務事我根本懶得管,可是無奈那位大老爺給的實在太多了,讓人無法拒絕……沒辦法,我窮啊!
所以我就說,這些貴族總是願意為一些奇怪的小事,付出大把金錢。
「嗯,看起來是那裡沒錯。」綠瓶接了我的話,並回頭看著其他人:「怎麼辦?我們就這樣直接進去嗎?」
「既然是營業場所,那直接進去應該也沒關──等等,」回答到一半,我突然看見酒館的木門被推開,趕緊出聲提醒:「有人走出來了。」
六人份的視線瞬間集中到酒館門口,只見一個高壯的身影從酒館裡搖搖晃晃走出來,因為距離的關係我看不清他的種族,但他在路燈光照下酡紅的雙頰說明了這傢伙已經喝得爛醉,而頰上身上的各種還在滲血的傷痕則表達他受傷的狀態,更引人注目的是,他的背上還插著一把刀。
「呃。」看到這種荒謬的狀況,我忍不住發出聲音。
敢情剛剛酒館裡是經歷了一場世紀之戰嗎?為什麼這傢伙背上插著刀,但表情卻像個戰爭勝利者一樣滿足?
那個身影十足搖晃,沒能走出幾步,就啪一聲倒在地上了。
我們幾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除了早被綠瓶遮住雙眼的阿比以外,其餘五個人都從彼此的眼神中看到一樣的訊息──上前看看?
我對他們點點頭,接著走在最前頭,一步一步慢慢靠近倒在地上的傢伙。
等距離稍微近一點,我才看清他似乎是個半獸人,這也能說明他為什麼插著一把刀還能這麼悠哉,畢竟這些傢伙都很耐打。
果不其然,等我再走近一步,那名半獸人的打呼聲就傳進我耳裡。
到底是什麼神經病會喝得爛醉、滿身是傷,還身上插著一把刀就躺在酒館門口睡覺啊?!
我走上前去,對著睡死的半獸人踢了兩腳:「喂。」
半獸人只是下意識揮手想把我的腳揮開,嚇得我趕緊往後退兩步。
開玩笑,被這肌肉壯漢揮到,天知道骨頭會不會裂開?
有點無助地、我回頭看著另外幾個人,用手擺出了一個「你們看到了」的姿勢。
「……。」切賜與路西法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那個渾身酒臭的半獸人,十分默契地選擇撇過頭當作沒看見。
而艾妲則是一臉想上前幫忙,但又覺得似乎不需要的糾結表情。
「什麼?發生什麼了?阿比看不到!」全場只剩下被綠瓶遮住雙眼的阿比在狀況外。
「唉呀,沒事,只是有點髒東西而已!阿比乖,別看別看,等等當心眼睛痛。來,我們先進去喔,等等培爾哥哥給你買甜甜的飲料!」確認了在場夥伴們的態度,我果斷決定放著那個睡大頭覺的半獸人不管,雙手搭上綠瓶的肩膀,維持著我推綠瓶、綠瓶推阿比的姿態往大門走去,同時對還想上去觀察的艾妲使了個眼色。
看懂我的意思,艾妲終於也放棄幫忙──也有可能是因為靠近後她也聽見打呼聲,所以覺得沒必要幫忙了──跟著我們一起魚貫走入酒館。
「歡迎光臨──」門口正對面便是吧檯,一位中年的人族女性正悠悠哉哉在吧檯內擦著餐盤。她抬頭看了我們一眼,表情有些詫異:「真稀奇,居然有那些臭水手以外的客人上門。」
「咦?難道這裡專賣水手嗎?我們走錯了?」我故作驚訝,反問女子。
「唉呀這位客人說笑了,開門做生意,哪有客人上門不招待?只是這裡離港口近,通常只有那些水手們會來這消費而已。」女子聳聳肩,雙手指著幾桌空桌:「各位找位置入座吧,但本店只有些簡單下酒菜跟平價啤酒而已。」
「瞧大姊妳說的,好像我們是什麼有錢人一樣,小弟我可是兩袖清風,窮苦人啊。」嘆氣搖搖頭,我走近吧檯繼續與女子搭話:「大姊知道愛絲翠莊園最近辦的大型派對吧?就是那個有錢的愛絲翠大人。我們現在都在那當命苦打工人呢,這不?好不容易下班了,幾個同事約一約,來大姊這放鬆了。」
「原來如此,見你們衣著看上去品質都不錯,還以為是哪裡的有錢商人呢。」瞥了我一眼,女子輕飄飄地這樣回答我:「不過本店能提供的放鬆娛樂,頂多就是一個喝酒聊天的場所。」
……廢話,誰知道那個臭小鬼是跑哪去、遇到什麼事、會不會有衝突發生?我們當然要把壓箱底的防具全部穿上啊,命丟了就好笑了。
「嘛,放鬆又不是只能喝酒吃肉。」攤攤手,我對著女子笑得意味深長:「我啊,喜歡跟人聊天打屁!大姊應該也感覺到我是個話多的人了。不如大姊方便的話,借個健談的服務生讓我打發時間吧?」
聽聞此言,女子擦拭餐具的動作終於停下。
她放下手中的餐盤,從我們入店以來、終於第一次正眼看我。
面對那帶有審視意味的眼神,我不閃也不躲,只是維持著笑臉看著她。
沉默片刻後,女子也呵呵笑出聲。
「小老弟你來得真不是時候。」她雙手撐在吧檯上,用別有深意的笑容說:「我們的確不阻止服務生在空閒時刻與客人們『閒聊』,但今天我的外場只有一個人,恐怕那妮子沒時間陪你。」
「這樣啊,那真可惜。」轉頭看了一眼正在出餐口與客人之間忙碌穿梭的服務生,我學著女子的動作,把雙手撐在吧檯上:「沒事啊,大姊妳也是個不可多得的美人,不如,我們坐吧檯,大姊妳陪陪我們吧?」
顯然沒想到我會有這一手,女子明顯愣住。
隨後她噗哧笑出聲,做了一個請坐的手勢:「我活了大半輩子,還是第一次被人這麼說,小子,你可真有趣。」
「不過,我可不免費陪酒,來吧各位,先點餐吧。」
得到坐在吧檯與店主攀談的許可,我轉頭對著還在門口附近等待的隊友們揮揮手,示意想一起坐吧檯的可以過來一起坐。
阿比第一個小跑過來,她手腳並用爬上對她而言過高的高腳椅,然後對著女子燦然一笑:「大姐姐,你們有牛奶嗎?或者可可!阿比想喝甜甜的飲料!」
與此同時,切賜與艾妲也在吧檯坐下。而綠瓶貌似不想爬這對她而言煉獄高度的高腳椅,摸摸鼻子跑到最近的空桌坐下,高傲孤僻的路西法也坐到旁邊的空坐去了。
「真可惜啊小妹妹,我們這裡賣的都是大人的飲料。」似乎也被阿比的可愛逗樂,女子一直精明且勢利的臉上也染上柔和。
「那你們應該有蜂蜜吧?拿來調蜂蜜水潑醒那些醉漢用的。」笑嘻嘻說著,我代替阿比向女子點餐:「給這個小可愛一杯冰涼的蜂蜜水吧,她會喜歡的。」
「可以,其他幾位呢?」
我左右看看,見其他人好像沒有什麼特別的想法,便說到:「那就給我們都來一杯店裡最暢銷的飲品吧。」
女子笑笑:「你們確定?店裡的客人都是些臭水手,他們喝的可不是什麼好酒。」
「來這樣的店家就該喝這些,才算是入境隨俗,不是嗎?」我眨眨眼,笑著肯定。
「行,你們確定就好。」沒有再多加勸阻,她轉頭從吧檯後方的櫃子上取出了幾個木杯,隨後掀開一旁大木桶的蓋子,豪邁地直接伸手把杯子探進木桶裡刷刷舀起酒,一轉眼,幾個杯子就盛滿了金黃色的酒水。
回過頭把杯子全都放在桌上,女子把飲品推到我們面前:「請。」
看著那品質明顯不怎麼樣的啤酒,我也沒有推託,接過酒杯仰頭就是一口。
──不能說難喝,只能說老闆參水也參太多了,酒味超淡。
眼角瞥了瞥同樣坐在吧檯的艾妲與切賜,切賜並沒有拿起酒喝,似乎不感興趣,艾妲則是喝了一口後,露出相當精采的表情。
「嗯,很順口,不錯的啤酒。」睜著眼睛說瞎話,我像是要證明自己的話,又喝了一口。
女子顯然也知道我只是說場面話,呵呵一笑沒說什麼。
這時,走來櫃台取酒的路西法經過我身邊,低聲伏在我耳邊提醒:「別忘了我們來這裡的目的,培爾。」
對此我只是回以一個自信滿滿的眼神。
既然順利進來了,接下來就是開始套話了。
隨口跟女子攀談些別的話題,似乎是認為我沒有別的目的,漸漸她的話也變得多起來。
「說起來,大姊,剛剛進來前看到一個半獸人渾身是傷地走出去,那是怎麼了?在店裡鬧事?」
「啊,那個啊。沒什麼,這群水手都是半獸人,這樣的傢伙們玩得比較瘋,拚酒賭錢樣樣都來,沒有東西可以付賭資的時候就會像那樣,讓人往自己身上捅刀,如果沒被捅死捅暈,對方就得讓他賒帳。」
「嗚哇……那還真是,有夠瘋耶。難道其他來店裡的客人不會被嚇到嗎?」
「確實會有些其他的客人被嚇著,不過那些水手都是熟客了,我與服務員們會從中斡旋勸阻,就算打起來也能拉架。在這種地方的酒館,沒有點膽識,可是不能做生意的。」
「說起這個,」我放下酒杯,做出好奇的表情,試圖向女子打聽:「之前在宴會上聽見幾個貴族在聊,說有貴族小鬼在這裡惹事,結果被你們店家救了,還說救他的是個女的,身手非常俐落帥氣,這是真的嗎?」
女子的回答遲疑了一瞬。
「是真的,當時鬧得有點大。還好幾個常客幫忙勸架,不然那個貴族小少爺可要連底褲都被剝下來了。」
「居然是真的嗎?」感覺慢慢套出自己想要的資訊,我燦燦笑著:「那個救人的服務生今天有上班嗎?聽說是個一頭紅色短髮帥氣女子,我想看看是怎樣巾幗不讓鬚眉的傢伙!」
「真是遺憾啊小子,我們店現在沒有紅髮的女服務生。」
我敏銳抓到她話語裡的言外之意。
「『現在』沒有,意思就是曾經有了?那個女孩今天沒上班?」
「嗯……誰知道呢。我也好幾天沒看見伊爾娃了,她都沒來工作。」女子聳聳肩,似乎不打算再說更多。
好吧。舉起酒杯喝了一口,我思忖著。
至少可以肯定,那個紅色短髮叫伊爾娃的女子,的確曾經是這裡的服務生。
如果委託的貴族說的是真的,他兒子應該就是為了跟這個伊爾娃在一起,才會離家出走不知去向。所以,這個酒館肯定有我們要的線索。
還在想著接下來該怎麼套話,坐在我右邊的切賜突然開口。
「那個女服務生很怪。」他指了指忙於送餐的少女:「頭髮看起來有染過,原本是紅的。而且她的裙子底下藏著匕首,身上也很多戰鬥造成的傷口。她是誰?」
切賜一席話,很順利地害我被口中的酒嗆到。
大哥!你太直接了啊!她這種可以在多事之地開酒館的人精怎麼可能乖乖回答!
不過切賜確實觀察得非常細緻,我轉頭看向正站在綠瓶他們那桌的女服務生,染髮的跡象、匕首跟傷痕,這些確實都有些奇怪。他若沒提,我大概也不會注意到。
原本是紅髮的話……難道她就是伊爾娃?我在心裡懷疑。
女子沒有被這些直白的問話惹惱,只是依然不鹹不淡回答:「每個人都有不想提及的過去跟自己的喜好,我一般不干涉店員這些。你旁邊的這位小兄弟自己不也有染髮嗎?」她抬起手指指我還殘留黑色的髮尾。
……真是讓人無話可回的反駁。我欲哭無淚。
我的黑髮,其實只是上次回老家時,兄長一時興起幫我染的。因為已經一段時間沒回老家,我自己也不在意這件事,所以才會變成下黑上金的奇怪顏色。
被舉做反例的我只能朝兩人尷尬笑笑,努力想找別的話題,而就在這時,我聽見了綠瓶從後方喊我的聲音:「培爾!幫個忙!」
「嘿?怎麼啦?」我看過去,卻發現那名有點可疑的服務生已經在綠瓶身邊坐下。
「我想請她喝杯酒!幫我點一杯吧!」綠瓶朝我揮揮手,又指指身旁的服務生。
「好喔!」點點頭,我回過身對吧檯內的女子說:「看來你們家服務生現在有空了,我的同事想請她喝酒,麻煩大姊幫我裝一杯吧,我拿過去給她們。」
女子頷首表示瞭解,又隨手舀了一杯酒,交到我手上。
我一手拿著自己的酒杯,一手拿著要給女服務生的份,跳下高腳椅走到綠瓶他們那一桌。
「來,給妳!」把酒放到女服務生手上的同時,我瞥了一眼另外兩人的杯子。綠瓶大概喝了三分之一杯,路西法則是一口都沒動,顯然對這種劣質啤酒非常之嫌棄。
「謝、謝謝……」女服務生有點怯懦,小聲向我道謝。
嗯?根據目前得到的資訊,伊爾娃應該是個活潑外向又大喇喇的人,但眼前這個女生……
「不客氣。妳忙完了?剛剛聽妳們店長說,今天外場只有妳一個人。肯定很辛苦吧?」
「啊、不……那個,雖然很忙,但沒事的……」
眨眨眼,我勾起愉快的笑容。
看樣子這個女孩不像她的老闆一樣穩重冷靜,不需要繼續繞圈子斡旋,真是太好了。
於是我也不繼續兜圈,直接問:「這幾天伊爾娃都沒來工作嗎?她怎麼了?」
聽我提起伊爾娃,女服務生驚愕地抬起頭:「你、你們認識伊爾娃?」
「也不算認識啦,」綠瓶接過我的話,回答了對方:「出於一些原因,我們被拜託來向伊爾娃傳話。」
「對啊,而且之前不是聽說伊爾娃救了一個貴族公子哥嗎?我們對此很感興趣,所以就來看看她是怎樣的人。」我也幫腔說著。
「我、我不知道……伊爾娃已經好幾天沒來了,我也不知道她在哪……」女孩雙眼中的驚愕很快就被恐慌取代,她有些語無倫次:「是誰讓你們來傳話?要說什麼?可是我也不知道她在哪……她不跟我說,我也不敢問,我、我……我擔心她,但我也很怕、我……」
「噢,親愛的,妳還好嗎?冷靜些,我們沒有要逼妳的意思!」見她異常緊張,綠瓶趕緊拍拍她的背安撫。
我沒有繼續搭話,安撫人還是綠瓶比我擅長。
只是從她剛剛的話聽來,她並不是伊爾娃,而伊爾娃的確是這裡的服務生,但無故曠工了幾天,店主是否知道原因無從得知,可是從女孩的反應看來……她應該有些眉目。
在綠瓶的安慰下,女服務生慢慢冷靜下來。正當我覺得應該可以繼續問別的事時,忽然,服務生又露出受到驚嚇的表情。
她站起身驚慌地左右張望,像是在找什麼,隨後又是渾身一震,抬起腿似乎打算奪門而出。
「欸!怎麼了?」見狀,我趕緊伸手拉住女服務生的手:「發生什麼事了?妳看起來很害怕。」
「剛剛,有什麼人突然貼在我耳邊說話……可是我旁邊明明沒有其他人!」說著,她掙扎著想甩開我的手,大概真的被嚇到了。
聽完她的形容,我瞬間理解發生什麼事,轉頭往吧檯看去。
果然看見阿比抱著小熊布偶,一臉無辜看著我們這邊。
……阿比,我不是說過,妳那個奇怪的心電感應不可以隨便用嗎?看把人家嚇得!
「等等,妳先別緊張!妳可能是中毒或中了什麼法術,才導致妳出現幻覺。我會一些治療術,或許可以幫妳。」總之先把人留下來在說,這嚇壞的小姑娘跑出去,實在不太妙。
但極度驚嚇中的女服務生沒有聽進我的勸說,只是奮力想甩開我的手。
我們這桌的動靜也引起了周圍其他客人的關注。
幾個一看就是常客的半獸人水手大聲拍了桌子後站起身:「怎樣?你這小子在做什麼?騷擾女服務生啊?」
「不不不!我沒有!誤會啊!」見他們已經開始掏出自己的武器,我連聲否認。
可是顯然他們不打算聽我解釋。
「呸!」一名壯碩的半獸人往地上吐了口水,凶神惡煞拿著短木棍朝我走來:「米希可是咱們罩的人,你好大的膽子,居然敢調戲騷擾她!」
「不、我……我真的沒有啊!大哥們!」欲哭無淚,連我都覺得,自己這樣硬抓著女服務生不讓人走的樣子,配上我的話,根本毫無說服力啊。
但我又不能讓她這樣跑出去,太危險了!
「沒有?那你的手在幹什麼?還不放手!」帶頭的半獸人一把拉過女服務員護在自己身後,然後抄起短棍就往我頭上敲。
「唔噢!」我趕緊側身一閃,棍子只稍微揮到了我的髮尾,沒有砸在我臉上。
……不然我可能會噴腦漿。
被幾個半獸人圍在身後的女服務生現在離門口更遠了,我歪頭從縫隙中看過去,發現她似乎因為被護著而稍微冷靜了,看上去沒有繼續想往外跑的模樣。
暗暗鬆一口氣的同時,我這種彷彿偷窺的動作也惹惱了眼前的半獸人。
「看你媽的看!我們允許你看米希了嗎?臭小子!」見他又氣勢洶洶打算揮棍,情急之下,為了保命,我只能大聲為自己辯解──

「你們冷靜點!我是同性戀!我愛男人啦不可能騷擾她!」

原本喧鬧的酒館一瞬間靜得落針可聞。
一股巨大的羞恥感湧上來,我感覺自己的雙頰燙到不行。
同樣熾熱的還有幾位同伴投過來的目光,那些目光中充滿了錯愕跟不可思議。
安靜了幾秒後,原本高舉短棍打算揍我的半獸人撓撓自己的臉,悻悻然放下手中的棍子。
「唉你早說啊真是……還害我以為你是登徒子。」
「我只是看她好像不舒服,想著自己會治療術,或許可以幫上忙而已……」危機解除,我擦擦自己額角的冷汗。
「抱歉抱歉,驚擾各位了,為了表示歉意,我請在場這幾位有情有義的大哥喝一杯吧。」我朝著同樣被騷動吸引注意力的店主招招手,換來一個沒問題的手勢。
收回視線的同時,我順便用哀怨的眼神看了阿比一眼。
然而這個小可愛顯然沒有搞懂發生什麼事情,只是傻傻又甜甜地對我笑了。
……算了,我能跟小女孩計較什麼?
「噢!你這小子還挺上道!」聽見有酒喝,幾個半獸人水手畫風突變,立刻對我友好地咧嘴一笑。
「沒有的事,見到各位這麼路見不平,請大家喝酒就算是交個朋友吧。」我拍拍自己還有點燙的臉頰,陪笑說著:「不過可能要麻煩各位大哥自己去吧檯找大姊拿酒了,其實我有點事要找米希問問,但我保證不傷害她也不逼迫她,各位放心。」
「行啊,米希自己願意的話,你們盡量聊!」隨著帶頭者發話,幾個半獸人從米希身前散開,分別去吧檯拿酒後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我深深嘆了口氣。
「米希小姐,我都犧牲成這樣了,請問現在方便回答我幾個問題嗎?」

所幸我的犧牲沒有白費。
從米希這裡得到了很多有用的情報。
例如她與伊爾娃曾經是很親密的朋友,還有她與伊爾娃曾經一起參與某個神祕的集會。
聽說這個集會的發起人聲稱可以透過人內心的火焰與熱情,淨化自己的一切汙濁、得到生活中想要的一切……什麼之類的,並且能夠讓人生過得更加順遂。
總之就是一些聽起來很像邪教的言論。
原本米希跟伊爾娃一樣,很喜歡這個集會。甚至癡迷到將頭髮剪短並染成象徵火焰的紅色。
但在某次集會,米希從主持集會的那個紅髮矮人身上,彷彿看到那矮人艷紅的頭髮與鬍鬚變成了栩栩如生的火焰。而當時屋內的氣氛太過狂熱,除了米希以外無人注意到。
一瞬間,米希覺得很害怕。整個屋子的溫度都在上升,一切貌似都在燃燒著她。
所以她逃跑了。之後,也再沒有勇氣繼續參加集會。
對這樣的她,伊爾娃感到很生氣。她對米希表示,米希一定會後悔自己這麼做,並且聲稱,若是米希敢隨便透露集會的事,將會有強大且可怕的存在來制裁她。
那之後伊爾娃便沒有再來過酒館。可是伊爾娃的話依然讓米希恐懼,這也是為什麼最初我們詢問時,她表現得如此反常且害怕。

「真沒想到,培爾還會特地留聯絡方式給米希。」綠瓶正牽著阿比,走在我的右邊。
「沒辦法,她看起來太害怕了,我至少得向她保證,要是那個『強大且可怕的存在』找上門,有人會幫助她吧?」我把雙手放在腦後,無奈。
「培爾,善良。」走在我左手邊的艾妲帶著淺淺的笑意,說。
「也沒什麼善不善良的,只是做我自己問心無愧的事罷了。」聳聳肩,我從不認為自己是善良的,比起良知與秩序,我更在乎與我親近的人是否過得順心。
遇到認為不合理的規則,我也會毫不猶豫打破。我向來不是個能遵從法規的乖乖牌。
我只遵從自己的本心。人人心中都有一把尺,而我只用這把尺看世界。
嗯,例如把人口販子用長笛捅個透心涼,我認為也是可以的。雖然不免俗會被罰款或罰坐牢幾天,誰叫我生活在有法律的世界。
「我──說──啊──」拉著長音,我轉頭看向一直跟在我們五步遠之後的切賜與路西法:「你們可以不用緊張好嗎?我有愛人了!我是『愛男的』,而不是『男的我都愛』好嗎?」
「拜託二位大爺,我們現在得快點去散塔貧民區!貴族老爺給我們的時間只到早上九點啊!」

散塔貧民區,一間有著紅色大門的簡陋屋子。這就是米希跟我們說的,集會的舉辦地點。隔著一段距離也能聽見裡頭熱鬧的聲音,看樣子是找對了。
找是找到了……但站在門口前看守的三個矮人感覺很壯很不好惹欸。
又回頭看看跟我一起躲在其他民房後面的隊友,我深深感覺這個隊伍配置不太友善。不是術師就是法師,再加一個德魯伊的綠瓶,跟吟遊詩人的我。
……我們之中無論是誰,感覺都很可能被那些矮人的槌子一發送上天啊。
「我個人建議,先試試看能不能溝通後混進去。你們覺得呢?」我壓低聲音發問。
所有人都點頭如搗蒜。
我嚥了嚥口水,作為吟遊詩人,我還是有點口才在身上的。於是我鼓起勇氣,從民房的遮擋中走出來,往三個矮人走去。
「你是誰?要做什麼?」看見我靠近,三個矮人立刻握住各自的槌子,離我最近的一位更是開口用不悅的語氣質問我。
「噢!抱歉,我沒有惡意!我只是聽朋友說,今天在這裡會舉辦一個非常棒的聚會!他希望我一定要來參加!」堆起笑臉,我向矮人解釋。
三位矮人互看了幾眼,似乎稍微降低了一些戒心。
「嗯,這裡的聚會的確非常棒,但很可惜,今天是私人聚會,登記在側的人才能參加,叫你朋友下次帶你來公開聚會吧。」距離最近的那個矮人對我揮揮手。
「這個我知道,朋友說他有在名單上,但他今天身體不適沒辦法來,讓我來問問可不可以用他的名額進去!」我繼續胡扯。
這次,面前的矮人露出一瞬間的遲疑,應該是相信了我的說詞。
「嗯……還是不行,我們沒辦法確認你的身分。而且,這場集會本來就規定,只有登記者本人才能進去。」
「欸~?不要這麼不通人情嘛!我真的認識那個缺席的傢伙!不然你們把名單給我看看,我跟你們說我朋友是哪一個?」
「不行。」
「大哥,通融一下?我真的很好奇啊!讓我偷看一眼也可以?」
「啊!你好煩!」比起離得最近的這位,反而是最遠的那個矮人先不耐煩起來:「我們說了,不行就是不行!去去去,滾一邊去!不然我可要揍人了啊!」
我露出了一個失望且落寞的神情。
「真的不行呀?」垂下頭,我故作遺憾,嘆了口氣:「那可真是遺憾,既然三位大哥不讓我進去,那我……」

「──可要開始捅人了啊!」

說出話語的同時,我迅速往後撤了三步,同時從斗篷下甩出一枚飛鏢。
「呃啊!」距離最近的傢伙被我射中肩膀,吃痛哀號。
我射出的飛鏢就像是開戰信號一般,藏在不遠處的其他同伴立刻衝出來,對著三個檔路的矮人開始發起攻擊。
迅速撤退到隊友們身邊,我朝著幾乎跟我挨著的路西法施放了一次詩人激勵。
路西法的反應也相當快速,在得到激勵的同時,他將蘊含著激勵效果的魔力幻化為火焰箭矢,朝著已經受傷的矮人射了出去。
這時三位矮人已經迅速回過神,被攻擊的那位勘勘側身躲過,而另外兩個矮人則是快速幾個箭步上前,就打算揮舞槌子攻擊距離最近的我與路西法。
我反射性躲過了揮來的槌子,眼角餘光卻發現剛施法完畢的路西法一時之間沒辦法動彈,眼看就要被另一個槌子擊中。
緊要關頭,我們當中唯一一個身著重鎧甲的艾妲衝了出來,一把將路西法往後拽,同時用盾牌擋住向她襲來的槌子。
我鬆了一口氣,一邊躲閃著對我緊追不捨的矮人,一邊觀察其他人的狀況。
切賜正站在幾步遠的距離,朝著想圍攻我的那個負傷矮人發射法術,以達到牽制的效果。至於阿比則被綠瓶護在身後,緊緊抓著綠瓶的衣角。而綠瓶顯然是擔心阿比受傷,只能跟切賜一樣不斷用各種戲法擊退打算追擊的敵人。
現在三名敵人,一個在追打我、一個被艾妲擋住、一個被切賜跟綠瓶聯手牽制。應該暫時不會出現誰被圍攻的狀況。
才剛這樣想著,艾妲吃痛的叫聲便讓我心頭一顫。
「呃啊!」
閃過揮舞而來的槌子,我扭頭往艾妲那一看,卻剛好看見矮人把砸在艾妲頭上的槌子移開的那一幕。
大概是被砸得有些頭昏眼花,艾妲面對再次砸來的槌子,完全沒能控制身體躲開──
碰的一聲巨響,再度被砸中頭的她倒在地上,沒有再動彈。
「艾妲──!」我大叫,試圖甩開纏著我不放的矮人衝過去,但矮人沒讓我得逞,仍然牢牢檔在我與艾妲之間。
我氣步打一處來,抽出腰間的匕首對著矮人就是一刀:「滾開!」
面對我的暴怒與慌張,矮人只是側過頭就躲過我的攻擊。而我卻因為用力過猛,一時收不回力道,無法穩住身形。
見我露出破綻,矮人立刻揮起槌子,對我的腰部就是一槌。
緊要關頭,我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往後拉扯,離開了槌子的攻擊範圍。與暫時安全同時到來的,還有路西法的怒罵。
「你這個白癡!不要趕著送死!」一邊罵著,路西法一邊對矮人施放戲法,將對方逼退好幾步:「快去看看艾妲!」
我迅速回神,對著路西法點頭,隨後就轉身衝到倒地的艾妲身邊。
站在艾妲身旁的矮人見我衝過來,打算轉頭對付我,卻被不知何時衝上來的切賜用幾個戲法與手中的匕首檔開。
「我來,你顧艾妲。」他說著,又朝矮人丟了火焰箭矢,逼得矮人不得不遠離我與艾妲。
沒時間道謝,快速確定附近暫時沒危險後,我立刻蹲下身把手放到艾妲的頸側。
「……還有脈搏。」還活著,幸好。
暫時放下心來,我將手改放到艾妲受了傷不斷流血的頭上,輕聲吟唱咒語。
音符與魔力在我的指尖躍動,一陣光芒後,我的治癒術順利將艾妲頭上的傷口止血。
但只有這樣是不夠的,她現在還很虛弱。我搖了搖艾妲的肩膀:「艾妲,醒醒!」
被我晃了幾下,艾妲突然吸進一口氣,接著咳出一口鮮血,顯然是剛剛逆流進她氣管中的。
看見她睜開眼醒過來,我趕緊提醒:「妳退到後面去支援就好。我只能幫妳止血,但流掉的血我變不出來。」
看見艾妲點點頭,我這才移開注意力,觀察戰場情況。
三個矮人,一個看起來已經失去戰鬥能力,倒在不遠處;一個被切賜跟路西法一起牽制著;最後一個正在跟綠瓶纏鬥……等等,在跟綠瓶纏鬥?
突然發現阿比不在綠瓶身邊,我焦急忙荒開始四處尋找小女孩的身影。
環視一圈後,我在艾妲退到後方時,順利從艾妲身側的房屋陰影裡看見了女孩。
剛打算鬆口氣,卻發現阿比的狀態不太對。
她整個人彷彿被黑暗吞噬,一頭金髮變成灰白色,女孩瞪大著雙眼死死看著還在攻擊的兩個矮人,口中喃喃自語……
完了,阿比要發作了!發現這件事後,我開始確認隊友們的位置。
切賜跟路西法在最遠,然後是跟他們兩個纏鬥的矮人,再來是我,我身後是綠瓶與另一個矮人。照這樣算來,我跟綠瓶都站在阿比的攻擊範圍內。
沒時間多想了!我站起身迅速跑過去,提起綠瓶的衣領就拎著她退到艾妲身邊。
綠瓶還來不及問我發生什麼事,不遠處傳來的噗滋聲已經代替我回答她問題。
只見阿比身後的陰影伸出好幾隻章魚觸手般的東西,那些巨大的觸手朝著兩個矮人襲去,比較遠的那個勉強躲過了,但剛剛還在跟綠瓶戰鬥的矮人就沒這麼幸運了。
觸手從他頭上狠狠砸下去,直接把他壓成肉醬。剛剛的噗滋聲就是這樣來的。
好險,差點要連綠瓶一起壓下去。
知道阿比大概是見到艾妲在自己眼前重傷,受到刺激,才開始發作,我趕忙對著還想追擊的阿比大喊:「阿比!妳看!這是誰!」
神智有些恍惚的阿比停下動作,緩緩轉過頭,就見到我把活生生的艾妲推出去。
被我這樣一推,原本就有點腳步不穩的艾妲踉蹌一下,然後回頭用無奈的眼神看著我。
「艾妲……姐姐……?」認出艾妲後,那些觸手開始回到阿比的陰影之下,而阿比的髮色也變回金色,無神的雙眼也漸漸聚焦。
「對喔,是妳最愛的艾妲姐姐喔,培爾哥哥把她治好了,妳別生氣啦~生氣就要不可愛了!」
「嗚哇啊啊啊啊啊!」完全恢復原狀的阿比邁著小短腿衝了過來,直接撞進艾妲懷裡。
可憐的艾妲才剛站穩,又被阿比撞得踉蹌。但看著在自己懷裡哭慘的小女孩,顯然艾妲也沒辦法狠心推開,只能手足無措抱住她安撫。
其實我也沒搞懂剛剛阿比那些觸手是怎麼回事。我曾經問過她,但她說了很多什麼主神啊控制啊保護啊之類的話,我是有聽沒有懂。反正我只知道,當阿比遇到危險或受到刺激,有機率會變成那樣。
我沒有打算繼續糾結這件事。
有自保能力是好事,而且阿比的可愛足以讓我忽略這些小事。
可愛才是唯一的正義!

才剛打算回頭去支援切賜跟路西法,忽然之間,那棟我們一直想進去的房子卻發生了巨大的爆炸,一瞬間陷入火海。
人們尖叫著推擠著,從屋內蜂擁而出,而我傻愣著,還沒搞清楚發生什麼事。
等人群全都散掉之後,我走上前一看,發現還有兩個人被困在裡面。一男一女,男的正被倒塌的梁柱壓著,昏迷中。女的則在一旁心急如焚,一邊哭著一邊試圖把男人拉出來。
「賽巴斯蒂,你撐著、我會救你……拜託,別死,都是我的錯,賽巴斯蒂,請你活下去……求你了,別丟下我……」女人悲痛萬分的哭喊傳入我耳中。
原本還在猶豫要不要幫忙的我,聽到這些話瞬間瞪大雙眼。
賽巴斯蒂?這不就是那個失蹤的臭小子的名字嗎?!
「Fuck!」罵了一句極度不雅的髒話後,我朝著兩個男性隊友大喊:「剩下的矮人交給你們!我們找的臭小鬼還在裡面,我去把他撈出來!」
「好!」
「嗯。」
路西法與切賜同時回答我。
我衝到入口旁,發現壓著賽巴斯蒂的梁柱同時也著火了,眼看馬上就要燒到臭小鬼身上,我只能趕忙用戲法變出一些水把梁柱上的火撲滅。
但這樣只是緩不濟急,整棟房子都還在燃燒,滅了這一小團沒什麼幫助。可是以我的能力,沒辦法滅掉這麼大的火勢,如果是綠瓶的話……
才剛想到這,我頭上突然開始滴落雨水。抬頭一看,果然是綠瓶召出來的雨雲。
轉瞬間,傾盆大雨從空中落下,撲滅了外部的火,也順利降低內部的溫度,並壓制住火勢。
綠瓶幹得好!我在心中大力稱讚了綠瓶的機靈。
要進火場救人必須趁現在!我邁入充滿濃煙的屋子,打算幫著女子一起把梁柱搬開。
把梁柱搬開……雖然我是這麼打算的。
可是我完全忘記自己的力氣超級小,根本搬不動啊啊啊啊啊啊!
人生第一次後悔,我為什麼平時不多鍛鍊肌肉啊!
施法完跟著衝進來的綠瓶,第一眼就對上我滿臉哀怨的神情。
綠瓶露出了一個哭笑不得的表情,轉頭在火場中找了一根沒被燒得太嚴重的木棍,插進梁柱下面。接著她用力往另一端踩下去,剛剛在我手下紋絲不動的梁柱,就這樣被她輕鬆用槓桿原理翹飛了。
見狀,我一手撈起昏迷的賽巴斯蒂,一手拉住還在哭的女人,快速撤離火場。同時不忘跟一起退出來的綠瓶抱怨:「我覺得自己的自尊心受到嚴重的打擊。」

為了避免麻煩,我們一群人先退到了旁邊的小巷內。
在我們離開現場後,很快就有一群看起來像是士兵或騎士的人趕到現場,然而留給他們的只有一間剩下內部零星火焰的火場,跟三具矮人屍體。
「應該不會找到我們頭上吧?」我有點擔心。
「如果找過來,那個叫托斯的貴族應該會幫我們擺平吧。」路西法不甚在意地說。
好吧,也是。畢竟是那位貴族大爺委託的事,我們都順利把他兒子救出來了,他應該會幫忙吧?反正這對貴族而言只是一件小事。
確認火被徹底撲滅後,我們一群人才扛著昏迷不醒的賽巴斯蒂,準備到斯托的莊園交差。
莊園門口,管家正等在那,見我們帶著他家少爺回來,立刻讓僕人們將賽巴斯蒂帶進屋子裡。
「放心吧,只是一些小擦傷,會昏迷大概是被嚇的,休息一下就好。」我對管家說著,同時把事發經過全都說了一遍。
「原來是這樣,非常感謝各位的幫忙。老爺現在不在家,不過老爺吩咐了,各位帶著少爺回來後,要好好招待,若是不介意的話,請跟著我進去歇一會兒吧。」管家笑盈盈地對我們說,但在目光瞥到一起回來的伊爾娃後,又開口:「只是,我聽說一共是六位,並沒聽說會有第七位……」
顯然知道管家不待見自己,伊爾娃猶豫了半晌,還是在對我們深深鞠躬道謝後,慢慢離開了莊園門口。
見伊爾娃離開,管家又是那個笑臉:「來,各位請進吧。已經為各位準備好早膳了。」

在貴族家裡囫圇吞棗吃完早飯並收下報酬金之後,我不顧其他隊友的抗議,早早就告辭離開莊園。
「待這麼久幹嘛?你們還打算住個幾天渡假啊?」面對抗議,我直接堵回去:「而且別忘了我們還要回愛絲翠的莊園工作,我們是來打工的!」
「欸~可是阿比還想多吃幾口嘛!培爾哥哥吃太快了,阿比都還沒吃飽!」被艾妲牽著的阿比氣鼓鼓地抗議。
「這樣啊,」我笑著,拐進莊園旁的小樹林。
破曉的晨光下,一個名為伊爾娃的女人正站在那裡。顯然,剛剛被管家驅趕後,她沒有真的離開。大概是太擔心愛人的緣故吧。
我走上前去,一把攬住她的肩膀,然後轉頭對阿比笑。
「那跟培爾哥哥去一趟斜靴,然後叫這個姐姐做一些好吃的鬆餅給妳,怎麼樣啊?」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