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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之魚信

花紅柳綠、綠意盎然之時，連賢者之島都能開始感受到春天的到來。
「ナシル，我把窗戶打開啦──」
在漫長的凜冬過後許久未打開的宿舍房間窗戶，只要將其輕輕推開，就會捎來不知從何處來的花香。
「我會先去洗衣服，ラブ你如果有什麼大的東西要洗就拿出來放。」
校園生活邁入第二年時，就能邀感情好的同學一起住在宿舍的雙人房。
與摯友一起打掃、幫對方更換房間的擺設，在季節更替之時就這樣度過像這樣平凡、平穩、沒有特別排定行程且隨性的假日。
「既然天氣差不多變暖了，也想洗洗毯子了啊──！就麻煩你啦！」
一句拜託帶過，ラブ把洗毯子的工作交給對方，而ナシル落下一句知道了就連著其他的衣物一起抱著離開房間。
「很──好！現在開始在ナシル回來以前把房間整理得亮晶晶的，然後再被ナシル好好地稱讚一番吧！」
充滿幹勁的ラブ語畢，隨著一聲清脆的彈指，房間的家具往上飄起，離地約莫30公分。
緊接著再一聲彈指令下，手上出現了雞毛撢子，地上憑空變出了拖把與掃帚，拖著腳步向ラブ走來。
「拖把跟掃帚，ラブ負責清上面，地板就交給你們啦♪～1234！來吧開始吧！」
緊接著，拖把與掃帚就像跳著華爾滋，一邊旋轉著一邊開始清掃著房間的每個角落。
「〜〜♪〜〜♫」
看著拖把與掃帚的動作，ラブ也不自覺地哼起了歌。
先是把房間裡自己的那部份清理一半，而後也清理ナシル那塊。但即將清理乾淨時，窗邊的樹上有隻貓往窗戶的方向一躍，掃帚被這突發的意外嚇了一跳。
ラブ試圖安撫慌亂得四處逃跑的掃帚，但它還是把掃好的灰塵弄得到處都是，也把拖把捲進這一團亂，最終一併倒向放在ナシル那側的櫃子。
「啊──真是的……是在做什麼啦……」
原先收得整齊的課本與參考書從書櫃掉出，凌亂的場景也讓原本打算在ナシル回來前把房間整理好的計畫也跟著泡湯。
「……？嗯？這是什麼？」
櫃子中也掉出一個原先從櫃子正面望過去看不到的箱子，大概是在櫃子裡收得好好的，拿起來晃一晃可以聽到裡面似乎放著輕輕的東西的碰撞聲。
「啊、」
似乎是拿起來的方向不對，箱子被打開，春風輕輕捎過散落一地的內容物。
被風輕輕吹起的東西是至今為止ラブ遞給ナシル的信件。
「嗚哇……ナシル居然全部都保存得好好的……」
ラブ著急著把散亂在地上的信件一張張撿起來，發覺無論多小張的信都妥貼的收在箱子裡，驚人的數量也讓ラブ不禁輕笑出聲。
剛開始撿到的從筆記本內頁邊角撕下的紙條是什麼時候寫的，自己也不是很清楚了。
接下來撿起的信是之前情人節時寫的，一封好好放進了可愛的信封的信。
第一次給對方的信、吵架後只寫了一句「抱歉」的信、道謝著好吃的飯的信、在平凡無奇的日子上課時寫的甜言蜜語。最後撿起來的信比其他信件皺巴巴的。
「這封信是……」
ラブ不自覺的咬緊了下唇。

大約是剛交往沒多久，接近第一個長假的時候。
「暫時沒辦法見ナシル真是孤單呀……」正在往運動場移動時，ラブ噘著嘴嘟囔著。
「休假什麼的其實意外的比想像中早結束啦，而且你如果覺得寂寞的話……每天打電話過來就行了。」
嘴巴上雖然這樣說，輕輕摸著ラブ的背的ナシル仍掩蓋不住自己的羞赧，ラブ見狀無意識的嚥了嚥口水。
「那是什麼啊？」
正走去上同一堂課的其他寮生指著附近的灌木叢說著。
明明這個校園已經布施了巨大的防護魔法，無論是人還是動物，只要沒有經過許可就不能進來。
或許其他學生並不知道，但ラブ馬上就知道了。那是狐狸的身影。明明沒有在賢者之島看到任何同族，為何卻在這裡……？
思考的同時，狐狸一邊低鳴著。
「……嘖！」
ラブ不加思索的往鏡舍拔腿狂奔。
也似乎聽見了ナシル在遠遠的後方呼喊的聲音。

覆蓋了一大片藍天的厚重的雲消弭了黑影。
一整天下來，ラブ未曾露面於任何一堂課，室友們也說沒有看到他的身影。
事後與當時跟ナシル在同一個地方的精通動物語言學的サバナクロー學生詢問，才知道那是多麼不堪入耳的對話。
「那個是動物語裡十分獨特的髒話呢。比起人類，動物會有對於他們種族的榮耀感、或是尊重他們群體的傾向，他是說了『異類』或是『叛徒』之類那種感覺的俚語……但是，啊──……怎麼說，就那種最過分的那種……」
學生不由自主地陷入靜默，原來那隻狐狸用著如此汙穢的言語辱罵著ラブ。
嚮往著人類而化身成人的ラブ，在同族間大概被深深厭惡著吧。最後見到ラブ的身影時，他的表情前所未見的扭曲著。
那張表情深深地烙印在腦海裡，揮之不去。
整整過了半天，傳給ラブ的簡訊仍然沒有回音，點點雨滴從天而降，就像是在隱匿著ラブ的行蹤。


那天晚上，直到將近熄燈時間都在尋找ラブ的ナシル早已全身溼透。
一邊用毛巾把頭髮擦乾，一邊想著如果一直沒有收到ラブ的回音就要跟教職員談談時，發覺了房間的桌上放著一封收件資料模糊不堪、沒有署名的信。雖然同寢室的學生們異口同聲地說不知道什麼時候遞來的，但馬上就知道了是不喜歡用魔法速寫的ラブ親筆寫的信。
到了熄燈的時間，房間的燈也隨之熄滅。
ナシル拉起床幔的簾子，鑽進被窩打算讀一讀信的內容。
信封的開口一下子就開了。
剛開始的字跡尾端，筆劃總稍微拉長了些，一看就知道這可愛且漂亮的筆觸是ラブ的字。
但慢慢讀下去就能看出，當時在寫的時候筆停下來的次數漸漸增加。
顫抖的手寫出的字像是能反映出你的心境，宛如不斷被洶湧的浪無情地擊打，光是看著就令人心疼。星星點點的浸濕了的地方或許是因為淚水滴下，字跡開始變得模糊。
完全讀不進信的內容。
邊落著淚邊寫著這個的你現在在哪裡，還在哭泣嗎？
僵硬的筆觸與文字傳達著不想寫這種東西的本意，你明明應該要寫著更自由、更不受拘束的字啊。
不要用這麼拘謹見外的詞彙跟我說話啊，這不就像陌生人寄的信了嗎？
別哭了，ラブ。
信的結尾寫著一句抱歉了，ナシル。
為什麼我沒有辦法為你做任何事啊，ラブ？


「今天天氣不錯感覺洗的東西能乾的很快……ラブ……！這是怎麼了？」
「咦？！啊！！ナシル歡迎回來！」
坐在地上的ラブ周圍散亂著ナシル書櫃上的書跟課本。
明明說要整理，結果房間比出去洗衣服前還要凌亂。看到這個景象，ナシル嘆了一口氣。
ナシル的視線落在了抱著歉意低頭的ラブ手中握著的信，也發覺ラブ旁邊放著之前收著信件的箱子。
「咦……ラブ……你找到了那個了嗎。」
ナシル有些害臊地笑著，說著這東西明明藏在書櫃裡，ラブ也向他說了他離開時發生的事。
「真懷念啊……當時剛讀那封信的時候還想著ラブ不見了，慌得讀不進腦子呢。後來讀的時候看到寫著『抱歉，絕對不會丟下ナシル的』想著果然是你的作風就笑了。」
ナシル掩著嘴輕輕地笑了。
「這對我來說是非常重要的信。」
「因為……雖然ラブ是狐狸，無論如何……都覺得其他的東西什麼都可以捨棄，就只有ナシル絕對不能丟下。」
對了，當初為了示儆，刺了刺青表示自己與其做隻狐狸更想選擇當人類，就連那時候都沒有任何悔意。
明明是這樣想的，那天卻因被同族講的東西而動搖。
又深深地、切身感覺到不同種族間的戀情的艱困。
但同時更甚的覺得如果不是跟ナシル在一起就不行。
明明覺得失去任何東西都無所謂，可是只有ナシル、只有ナシル不行。
人類的壽命僅僅是曇花一現。
正因為ラブ深深地、沉痛地知曉，無論如何他都想把心情化為言語，呈現成能用肉眼看見、烙印在眼底的樣子傳遞給ナシル。
把「我絕對不會再讓你離開。」的心情，不是用聲音、電子郵件、簡訊，而是用能留下形體的信傳遞。

稍強的風又從窗戶吹進揚起了灰塵，ナシル打了個噴嚏。
「抱歉呢，本來打算在ナシル回來前打掃得亮晶晶的說……」
ナシル摸了摸對方垂下的耳朵。
「沒關係的，一起整理吧。但在那之前先讓我放這個，畢竟不幫他澆水的話也蠻可憐的。」
ナシル邊說邊把手中拿著的小小的花束插在裝了水的杯子中。
「明天從早就可要過得特別一點，這可是為此的準備。」
沒錯，明天就是兩人交往剛好一年的重要的日子，一定會是很幸福的一天吧。
輕柔的風掃過了ラブ耳朵上的毛髮。
兩個人的影子輕輕的交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