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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杯酒一靠近他就察覺不對勁。

香檳表面氣泡過於活躍、細緻得不自然,邊緣漂著微不可見的淡色旋渦。更何況送酒來的人笑得太輕浮且眼神飄忽不定。他沒說話、只是往前半步站得更近些。

「不好意思,我這位伴侶今晚喝太多了。」
Stephen語調優雅、唇角帶著得體的微笑,眼神卻銳利得像道封印。

「我來代他喝這杯,您不介意吧?」

對方擺手笑道:「當然,怎麼會呢。」

Stephen輕舉杯——
觸唇瞬間酒液滑入、舌尖立刻感受到一種細微的麻痺與涼感。他一飲而盡放下杯子時目光仍鎖定在 Tony 身上。

Tony歪頭看著他,眉毛輕挑,帶著他熟悉的笑意:「你在替我擋酒?這麼英雄救美的情節,今天是你演主角?」

Stephen沒有笑太多,只輕聲回道:
「英雄只是預防意外發生。」

這句話只有他們兩人聽得見。Tony的笑意沒落下,但 Stephen知道那雙眼在瞬間收緊了些。他不能讓 Tony 多問。


——


「跳一支舞。」
Stephen聲音穩定,甚至帶著一絲主動的柔情。

Tony愣了一下沒料到他會提出這種邀請。他挑眉:
「你突然這麼浪漫,我該不該懷疑你藏了什麼戒指?」

他握住 Tony 的手將他引入燈火流動的舞池。音樂悠揚緩慢,空氣中都是香水與酒精混合的味道。他的每一步都保持從容,姿態優雅無懈可擊。

但身體裡的異樣開始蔓延——呼吸變重、耳鳴逐漸頻繁、視野邊緣像是浸水般的模糊。他下意識加重了牽引 Tony 的力度,彷彿只要緊握這份現實那幻覺就不會將他拉走。

Tony靠得很近,額前的髮絲微微掃過他的臉側,然後他聽見那熟悉的低語——「你在發燒?」。
Stephen搖了搖頭、喉嚨有些緊,低喃,聲音幾乎貼在 Tony 的耳際:「不是發燒……那杯酒……」

Tony的身體瞬間緊繃。他的神情變了,眉宇之間鋒利而急切,
「該死的,你是想撐到倒下嗎?」

Stephen仍是那副淡淡的神色:「我不能讓你喝。」

說這句話的時候眼前的光線已經開始扭曲。他知道自己已經撐不了多久卻仍不肯鬆手,不肯讓 Tony 去面對那些藏在笑裡的惡意。

就在音樂轉場的間隙,Tony扶住他低聲「走。」Stephen沒有拒絕,他知道自己不該再逞強了。


——


宴會場的燈火遠遠在後頭搖晃,他的視線早已開始泛白。Tony牽著他穿過長廊、步伐迅速卻穩妥,那隻溫熱的手掌緊緊握著他。

門被拉開、緊接著「喀嗒」一聲反鎖。
Stephen靠上盥洗台額頭抵著鏡面,撐著手使力抵住冰冷的陶瓷。體內的異常感像是翻騰洶湧的水流壓在他胃裏深處,他咬著牙、額上冷汗滴落。

沒時間考慮其他方式了。

他顫抖著舉起右手在空氣中迅速刻出陣式,魔力運轉比平常吃力太多,連集中意志都需要咬緊牙根。他將亂竄的毒性之流強行導引至胸口,左手掌心結印——劇烈的灼燒感與苦味逆流而上。

他彎下腰用幾乎粗暴的方式迫使自己嘔吐,視野幾近漆黑、身體的反應太痛苦了,甚至來不及調整呼吸的節奏。

那瞬間有雙手緊緊地扶住他。

Tony在他身邊、聲音低啞發抖:「你真是瘋了……該死,你早該跟我說……」

Stephen的手指顫動,回握了Tony一點點,像是告訴他「我還撐著」;可他也知道自己這種選擇對Tony來說一點都不公平。


——


他什麼時候被斗篷送回來的其實已經模糊了。熟悉的床鋪、冷空氣與暖被褥交錯的觸感——他只記得整個人被壓在柔軟的床上,視線模糊得看不清Tony的臉,只能感覺到那人始終在身邊。

Tony坐在床沿一手握著藥水,沉默了許久彷彿還在壓抑什麼。
「這種事本該是我扛的……該死的你……」

Stephen動了動唇卻沒有出聲,身體像是被撕裂般地沉重、四肢毫無力氣。但他仍然知道Tony接下來做了什麼——他聽見瓶蓋被打開的聲音,接著、唇上一點溫熱的觸感壓了上來。

Tony一點一點將藥餵進他口中。他沒有抗拒、只是微微皺起眉頭,那藥劑的苦味像是狠狠地提醒他這一夜的代價。

他微微睜眼看見Tony的額頭抵在他發燙的胸口,那人閉著眼像是壓抑著一整夜沒出口的情緒。「你有權利保護我,可是別再讓我看你這樣……」Tony的聲音沙啞。

Stephen費力地提起氣息,艱難地吐出幾個音節:「你……沒事就好。」

「我當然沒事。」Tony回得快,
「你保護我保護得剛剛好——只是我不想你用這種方式。」

他感覺到Tony握起他的手,拉至胸口——那裡有一個節奏,一個屬於Tony的心跳,規律、真實、驚魂未定。他安靜地看著Tony,那雙眼中映出的是他此生最放不下的牽掛。哪怕疲憊、哪怕痛苦,那一刻他知道他還在——Tony還在。

就像風暴過後他終於握住了讓自己不再漂浮的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