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lurk paste

　　在暮夏午後的燠熱暑氣之下，就是玖月也失了外出的興致，百無聊賴地躺在三云房中的地墊上，反覆著召水、凝冰、再扔入口中這般毫無意義的行為。另一邊，三云則坐在桌案前，乘著窗外明媚的豔陽，專注地翻閱著手中的書冊。

　　「哥哥。」
　　「……」
　　「哥－－哥。」
　　「……」

　　玖月噘起嘴，纖細的手指一揮一彈，水滴般的冰珠劃過一條弧線，精準地掉落在書頁上。
　　三云眨了眨眼，魔力流轉，融化的冰珠在暈開墨跡前被凝聚於掌中，旋即消散於空氣裡。雖然只是個無傷大雅的惡作劇，但玖月在這種時候總是格外纏人，若是放置不管，冰珠興許很快就會換成冰雨……

　　「怎麼了，小月？」闔上書，三云轉過身。
　　「哥哥，你上的那學堂呀，在畢業後就能選擇修仙或者修妖，是吧？」
　　「表現良好的學徒，師傅可以協助請願入道……好像是這樣說的。」
　　「你一整個早上都在看書，已經想好要選哪邊了嗎？」
　　「我一邊看，一邊想。」三云將書冊遞向玖月。
　　「……」

　　看著封面上《尋仙記》三個大字，玖月沉默了片刻。

　　「這玩意肯定連一丁～～點的參考價值都沒有吧，我說。」
　　「但是很有意思呀，書上說的仙人，跟我知道的仙人完全不同呢。」
　　「那不是沒半點用處嗎。」
　　「唔。那麼，小月的話，會想入仙還是入妖呢？」
　　「我麼？我是絕對不要變成化樂那種人。但像紀先生那樣也不怎地……姊姊肯定會跟著化樂修妖的吧，那我就跟著哥哥好了。」
　　「哎呀。」三云苦笑。「那我得要小心選擇了。」
　　「選哪種都無所謂，反正我會跟著你。兩個人的話，就算走錯路也不用怕。」
　　「……是呢。」

　　收拾好桌案，三云站了起來。

　　「那麼，我去外面走走，一會回來。」
　　「－－哥哥。」
　　「嗯？」
　　「你可不要覺得麻煩，就逃跑了喔？」
　　「……嗯。」

＊

　　成仙還是成妖，在期中考前師傅發下測驗問卷時他就曾思考過。但那就像輕風拂過心湖，風停了，水面也靜了，最終連點痕跡也沒留下。
　　三云眼下兩百餘歲，平安無事還能再做活個兩百來年。長路漫漫，因此他從來不覺急迫，甚至也忘了畢業的時就要面臨抉擇。
　　並非不知，只是不經意的就拋諸腦後而已。

　　想起學堂中曾與他相談過的小狐狸們，三云擰了擰眉。
　　粉毛狐狸和小黑狐狸說起自己的決定時沒有半分猶豫，相較之下他顯得拖泥帶水，猶猶豫豫著又思慮起無關緊要的瑣事，最終依舊無法決斷。
　　他一向不是果決之人，正如玖月所言，一遇到麻煩就試圖迴避。然而無法迴避，同時又處理不來時呢？
　　也只能像這樣毫無意義的找著借口拖時間，直到不得不面對為止。


　　在庭院裡漫無目的遊蕩，三云踏著綠蔭，不經意想起了學期中旬從代理師傅手中接下的那株樹苗。
　　當時他僅按照師傅的要求觀察三日，之後就沒再往樹苗身上投注心力。而眼下他就要準備畢業，無論結果如何，都決計不會再滯留於華綻。雖說化樂根本不在乎庭院裡多了幾棵樹幾根草，再者三云也不至於就這麼一去不歸，但於情於理，都應在離去前瞧瞧它的狀況，也好讓自己心安。

　　信步來到庭院角落，映入眼簾的是久疏修整的荒蕪。然而一地的繁茂雜草之中，卻不見他那株樹苗的蹤影。

　　（就是成精了，也不至於長腳跑了。）
　　（看上去沒有挖掘的痕跡，草也長得不像有人來過的樣子……）
　　（……嗯。）

　　半刻鐘後，三云放棄搜索，隨意往後一躺。
　　可以活好幾年的雞，活了三天就死了。
　　可以生長百年……甚至萬年的樹，也在一個月內消失。

　　（理論上我還能再活百年，入道後最多能活上萬年，但實際上會發生什麼事情，誰也不能預料。）
　　（或許走出家門被道士收了、或許吃了壞東西魂歸西天了、或許修行不專很快就壽終正寢了，誰會知道呢。）

　　與神怪小說大相逕庭，真正的仙和妖，既不與天同壽，也非無所不能，還同人一般分了個三六九等，要學的事情呢、多到一百個籮筐也裝不完，隨著品階增高，責任也會越趨重大。說起來，入道興許會比做一隻成不了氣候的精怪還要辛苦吶。
　　……
　　…………


　　（不想了。）

　　這事而從一開始就不對。
　　首先，他比伊雪早入道本身就十分奇怪。雖然他倆同齡，但伊雪的術法天賦可比他強上不只一星半點。就連心性不定的玖月，只要論起幻術他也是拍馬不及。
　　再者，比起領頭，他更習於跟隨。

　　若是伊雪或者玖月決定入道，他便會毫不猶豫的跟上。
　　眼下，就讓他再逃一會吧。

＊

　　「難得的機會，哥哥你還是決定兩個都不選？」
　　「現在這樣也挺好的。」
　　「……算啦，早就知道會變成這樣。既然決定好了，那就這麼辦吧。嘻嘻，要是哥哥打算做一輩子精怪，我也會陪你。」
　　「我……不擅長做決定，所以我會跟著姊姊走。」
　　「那我就在背後推著你，免得你逃跑。」
　　「嗯。」


　　【以後的事情誰也說不準，所以現在……就先維持原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