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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燭燈市】

「師姐!我說的沒錯吧!好像全夏的燈都到枇杷市來了。」

近日枇杷市裡的燭燈攤的種類日日豐富了起來,憑著那些燈火,連過了收市時間,晚市依舊熱鬧,還有趁著這時間熱鬧,而擺起的熱食點心亦是令人們不禁食指大動。

冬末的夜晚空氣依舊寒冷,初荷一手牽著千絮,另一手替手舞足蹈的千絮拉妥稍稍滑落的暖裘。

「……是呀。」滿市的燈火照亮著整個街道,熱鬧的街道也為冬夜增添了點溫暖。

「哎!師姐你看!還有專賣滄浪燈的攤子!」看見有趣的攤子,原本就不怎麼安分的千絮一下子就掙脫初荷的手,直接奔去攤子前面跳著、促著初荷。

溫暖猝不及防的從掌間溜走,為不讓寒風將掌心的溫度帶走,她輕輕地握起拳將手藏進暖裘裡,看著在攤子前跳著、喊著的千絮,和臉上堆滿笑容準備和千絮搭話的攤主,初荷無奈舉步踱到千絮身旁,看樣子這燈是不得不買了。

攤主口沫橫飛地向客人說明每種形狀的功用以及不同顏色的象徵,也不知道裏頭那些是為了買氣而胡謅出來的,但攤主生動的說著,每個故事皆引人入勝,周遭的年輕人們顧不上真正的祀禮,甘願上當依照自己的心願,挑選了對應的燈。

初荷拿起了被攤主賦予不同於引領死者的許願用途的蓮燈端詳,聽著攤主向客人介紹著據魚雁意義的滄浪燈,初荷也默默的被那聲稱能傳遞思念的故事給吸引。

「師姊你看這燈這麼小,若這燈載不動那些話不就會在半道上沉了麼!」

千絮捧著個巴掌大的魚形燈,毫無顧忌的和初荷談起她認為不合理的地方。

「哎、別亂說!」思緒被千絮的失禮打斷,初荷緊張的推了一下千絮,正想為師妹的舉動找些藉口開脫,就見攤主笑臉吟吟的向他們推薦更大看上去更為堅固的水燈。

「小姑娘若真有太多想說的、想求的,不妨多買幾個,寫上自己的願望、名兒,這樣也不怕自己的願望被漏看了。若小姑娘不識字,咱這兒還有先生能幫您代寫。」

「不必了,咱識字的。」千絮擺了擺手,盡量不去探究這攤主的生意頭腦,隨手拿了個看得順眼的滄浪燈把玩著轉向初荷:「師姊不挑一個麼?老闆說啦,一個不夠就多買幾個。」千絮說的自然是取向逝者傳遞思念之意的燈款,即便她對攤主的故事不以為意,但卻覺得這不失一種宣洩的方式。

她清楚自家師姊什麼事都往肚裡吞,師傅也說過她這種性子不幫她找點什麼法子宣洩遲早——不,是早就悶出病來了。

「好,那就挑一個吧。」千絮的心意讓初荷一愣,她苦笑著親暱的捏了一下千絮的鼻尖代替感謝,從玲瑯滿目的挑了一個樸素的只有燈罩角落畫了一株含苞待放的粉色蓮花,不過巴掌大的小燈。

見初荷挑了一個既非傳信之意的魚雁,也非引領逝者回來的蓮燈,眼看著讓師姊點燈傾訴的目的被初荷若無其事地化解,千絮有吃驚的瞪大眼,焦急得跳腳:「哎——就一個?一個不夠吧!師姊多買幾個呀!」

「不必了,這個就夠了……」初荷伸手揉了揉千絮的頭頂,表示自己心意已決。

千絮只能鼓起腮幫子看著初荷慢條斯理的付過燈錢,跟著初荷走向河邊。

漆黑的河面上,三三兩兩的燈火順著水流向遠方去,還真有幾分詩意。

初荷看著手上被千絮笑話帶不了話的小燈,即便多買幾個又有何異?

失去他的半年來她想對他說的話,怕是買下整市的滄浪燈,燭火燃燒了整個河面也訴不盡。

她款款蹲了下來,小心翼翼的將點燃的滄浪燈置於河面讓河水帶走。

千絮看著遠去的小巧水燈,因過於輕巧而在河面上搖擺著,讓人不免擔心它下一秒便會翻覆,卻實實在在地順著河水悠悠向前。這小燈確實很有師姊的風格,若是今日自己獨自在遠方,見到這燈一定也會想起這個對自己百般照顧的初荷師姊。

千絮百般無聊的一屁股坐了下來,想起了攤主說的故事,挖苦道:「這麼小的燈只能帶一句話吧?」

「他能明白的。」初荷回答著,一面順手將兩只擱淺的蓮燈推了出去。

「什麼?」

她默而不答嘴角揚起,視線跟著燈火遠去,再美的燭光也映不上那雙幽暗的瞳仁,燃不起一絲笑意。曾幾何時,她已學會哭泣不流淚。

從小到大他從未讀錯自己的心思,如此一句話便足已。

初荷看著兩只蓮燈一左一右伴著自己的水燈遠去,她暗自乞求,若真心誠則靈,若這燈真能去到陰曹地府,告訴他——

——我還在這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