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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奈落な花】

  破爛的木屋裡斷斷續續播放著新聞媒體的聲音,前些日子警方偵破大型販毒集團走私毒品的跨國案件,耗費大量人力與心力,最終終於將主嫌以及幾個同夥逮入獄中,這次的事件作為刑事鑑識科的解剖醫師陳遠功不可沒--聲音剛播放到這裡,電視應聲關閉,剩下的是皮鞋踏在老舊的木板上的伊呀聲。
  陳遠啊陳遠,你沒想到自己有這一天對吧?與電視裡無異的長相,稱作陳遠的男子清楚記得這個人是誰--那則新聞裡最後會提到其中一名嫌犯逃獄而出,如今他就在自己的眼前,但陳遠卻無能為力將他繩之以法。不僅雙手雙腳被綑綁在粗重的柱子上,身上的武器全被搜到距離自己一段距離的桌子上,被鎖在了鉛合金製成的箱子裡妥善保管,更重要的是自己身體產生的變化,這些毒梟就像是報復一樣將那些亂七八糟的毒品施打在自己身上,只是一點點劑量就讓自己的身體產生戒斷症狀,陳遠畢竟是個學醫人,這種症狀就算只靠他的意志力也需要好一段時間才能趨緩。
  
  求我啊,求我就給你,你很痛苦對吧?很想要對吧?
  聲音瘋狂而扭曲地在自己的腦海擴散開來,就像是丟了一顆石子在汪洋大海裡,腦袋好沉、好想就這麼砍下扔進無邊無際的大海,甚麼也聽不到、甚麼也看不到、把一切都拋之腦後成為海底的水草。這是毒品引發的幻覺,金色的蝴蝶在海底遨遊,陳遠勉強分辨出了現實與虛幻的邊際線,還差一步就可以讓自己遠離毒品的控制,那人不死心的笑容看了就厭煩。
  全部都能殺掉的話就沒事了。
  
  陳大人你怎麼不求我了?跪下來舔我的鞋子我就給你,乖狗狗?
  滾。
  
  陳遠的身軀在顫抖,真要說的話他感覺自己的體內有無數隻蟲在他的血管裡鑽孔,好像只差一點他們就會脫穎而出,衝破他的皮膚、射穿他的腦袋、啃食他的骨髓、侵蝕他的臟器……這些都是戒斷症狀,陳遠只能靠長年累積的醫學知識將其控制在自己可理解的範圍,不能理解的事物--這個嫌疑犯這麼囂張的原因吧?明明是個不借用毒品就無法將他控制的人渣,卻趾高氣揚地用皮鞋踹了踹自己的臉。陳遠不屑,吐了口水在他剛擦亮的皮鞋上,很快就起到讓對方動怒的效果。
  
  給你自由你還得意起來了?叫,給我叫!
  ……滾。
  
  毒品的戒斷症狀外加肉體被單方面毆打的痛楚,陳遠最終還是從口中吐出一灘鮮血,在搖晃的海市蜃樓裡,他甚至看見了趴在地上匍匐前進的屍體,沒有眼睛的生物張大了嘴巴像是在訴說自己的冤,你為甚麼沒有打開門、你為甚麼不在那裡、你為甚麼仍然堅定、你為甚麼還活著。
  你為甚麼沒有死?
  那幾個月的時間陳遠已經記不得自己是怎麼撐過來的,被發現的時候幾乎是奄奄一息,多處的傷口潰爛,除了對方毆打的痕跡以外也有陳遠數次誤入幻境而導致的傷口。他清楚的在幻境中看見了,已經逝去的友人身影,儘管甚麼都想不起來,就連他的容貌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他還是堅持著要將對方的五臟六腑全部收藏,他的頭髮他的指甲他的毛囊他的心臟他的血管他的脈搏一舉一動全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用鑷子小心翼翼地夾起了眼球,放在福馬林裡當作是最後一次的收藏,再使勁地睜開眼睛--那裡甚麼也沒有,只有一扇酷似那一晚民宿房間的門,以及皮鞋踏在老舊木板的聲音。
  陳遠最終靠著意志力度過了戒斷時期,過沒多久又繼續回到工作崗位上,但他永遠忘不了那一扇門,他從未開啟。